第一百一十六章花魁爭霸賽(7)
薛念祖臉色沉了下去。
他明白了朱家的意思。
這是想要運昌隆的技術,利用運昌隆的牌子,又不想讓運昌隆摻和到真正的市場經營中去,但有問題的時候,又要把自己推出去當替罪羊。
薛念祖心頭怒起,但還是不動聲色笑了笑道:“朱兄,薛某先說兩條原則。第一,我們雙方合作沒有問題,如果是朱家控股,那就由你們朱家出任董事長,經營一事可以由我們運昌隆來承擔。第二,如果是我們控股,那就更要由我方來主導經營,管好這個廠子。薛某自打籌辦運昌隆至今,對外合作也有多次,但薛某素來堅持控股、主導和完全的經營權限,如果這一點不能達到,寧可不做,放棄合作。”
薛念祖的聲音很溫和,和風細雨,但話語中的態度堅決卻撲麵而至。
朱冠如皺了皺眉:“薛兄,我說句老實話,若是你們運昌隆主導經營,你們單槍匹馬,可能都無法在上海灘立足,這一點你可想得清楚了?”
薛念祖淡然一笑:“你我兩家合作,這廠子是你我兩家的,怎麽能說運昌隆是單槍匹馬?上海魚龍混雜,其實我們本來就沒有開廠子蹚渾水的想法,若非朱家主動找上我,這事就當沒有。”
薛念祖心裏冷笑,不要覺得好像是薛某人占了你們朱家什麽便宜。這明擺著是你們朱家想要幹的事,你們在軍方官方中不知道謀劃營運了多大的家族利益還說不好,硬要把運昌隆扯進來當傀儡,虧你們想得出。
朱冠如沒想到薛念祖態度如此強悍,有點意外。
這兩日來,薛念祖一直表現得溫文爾雅,清風過山崗,沒想到這斯文的表象背後竟然還是一頭凶猛的斑斕大蟲。
“薛兄,你我兩家合作,可謂是互利共贏。因為我們朱家不方便公開露麵介入這個市場,所以才想通過薛兄來經營這個廠子,至於廠子的障礙,自然有我們朱家在背後幫著薛兄鏟平,將來賺了錢,你我按股權比例均分,也不至於讓薛兄吃了虧。”朱冠如勉強一笑,拱了拱手:“還請薛兄慎重思量!”
“你我兩家合作,朱家出麵掃平障礙,本來就是分內之事。這與是不是拿我們運昌隆和薛某人當傀儡是兩碼事。朱兄,薛某明說吧,合作可以,但是要想動心眼兒拿薛某當槍使,那是萬萬不能!”薛念祖一字一頓道。
朱冠如怒起:“薛兄,你可是要想清楚,沒有我們朱家撐腰,你們運昌隆在上海灘十裏洋場上,寸步難行!拋開我們合作的生意不說,單是你們的逍遙春酒,想要在上海站穩腳跟,那也是休想!”
薛念祖不怒反笑。
這是肆無忌憚的撕破臉皮實施要挾了。
“薛某相信朱家有這個本事,但薛某更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天理。我們運昌隆的酒能不能在上海立足,那還是要看我們的酒是不是有品質,至於別的,都是外物,可有可無,統統可以放棄。哪怕最終逍遙春退出了上海市場,薛某也斷然不能、斷然不會違背良心,成為別人操控的棋子,這一點,還請朱兄轉告朱公,合作不成生意在,若是真想要撕破臉皮,亂世當頭,誰也不怕誰。”
薛念祖斬釘截鐵道,霍然起身:“另外也請朱家想清楚,我們運昌隆的逍遙春是山西省衙門的官營物資,你們從中破壞逍遙春在上海的市場,那就相當於跟山西省督軍和山西晉商為敵,也可要掂量清楚了!”
朱冠如臉色驟變。
他會威脅,薛念祖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山西督軍是國內數得著的地方諸侯之一,軍力鼎盛,號令全國。而山西晉商就更不用說了,這是一股不容忽視的重要的混跡於政商兩界的力量。朱家再勢力強大,也隻局限於上海一地,也隻是商賈之家,與地方官、與軍閥、與影響力動及全國的晉商為敵,他們得不償失。
……
談崩了。
朱保山皺眉道:“他竟然有這麽大的膽子,敢與我朱家為敵?他莫不是不想在上海灘混了?”
朱冠如歎息著:“阿爹,他打著山西省官營和晉商會的大旗,反過來要挾我,我都沒想到此人竟然這麽強橫。不過,山西人都這個德性,吃軟不吃硬,這小子看來也不例外。”
朱保山冷笑:“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況且他薛念祖還不是一條過江龍。冠如,此事先擱置幾天,且看這小子在上海的動靜。若是想要繼續在上海推銷逍遙春,沒有我們朱家的點頭,我倒是要看看哪一家商行敢賣他們家的酒?”
在這一點上,朱保山倒是沒有吹牛。
以朱家在上海灘黑白兩道通吃的影響力,隻要朱家在背後發話了,上海商人敢接受運昌隆生意的,一定不會有。誰也不敢為了一個山西人,去得罪心狠手辣呼風喚雨的朱保山。
朱保山在名義上是商業財閥,上海灘上的蓋世大亨之一。但在地下世界,他同時還是青幫老大的拜把兄弟,幾乎可以調動上海青幫的十幾萬幫眾來為朱家企業做事,無論是見得光還是見不得光的生意。
朱冠如遲疑了一下,“阿爹,如果我們想要辦這個廠子,沒有薛念祖的支持,是辦不起來的。眼看上頭給的期限越來越緊了,我們是不是……跟一個山西的愣頭青置氣,似乎不太值當的。”
朱保山一瞪眼:“那你要如何做?示弱?”
“阿爹,我們的目的是辦成事,不是把這小子給攆出上海灘。我看與其這樣擰著,不如把底細給他講清楚,坦誠相告,然後我覺得薛念祖也是一個聰明人,他一定會主動放棄一些東西,然後心甘情願地與我們朱家合作。”朱冠如輕輕道。
朱保山沉吟不語。
朱冠如又趁熱打鐵道:“而且這人也的確是商業經營上的天才,在晉商中也首屈一指。下一步,我們朱家想要在北方打開市場,也不應該跟晉商會為敵。”
朱保山冷笑一聲,拂袖而去。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這就是暗示朱冠如可以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