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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駱晴晴是被窗外婉轉的鳥叫聲吵醒的。爬起來打開窗戶,一股濕鹹的海水味迎麵撲來,隻見泛著白色浪花的海上一群海鷗在盤旋低飛,紛紛圍繞著一個給它們喂食的人鳴叫。
駱晴晴的臉上情不自禁地泛起暖暖的笑,來他這個海邊別墅好幾次了,這是次日,大海,浪花,海鷗……咦,那不是,他嗎?
駱晴晴定睛一看,可不是麽,那個站在岩石邊伸長手臂給海鷗喂食的男人正是方宇翔。她低頭抿了抿唇:這個男人,居然還有這份愛心。
“或許是說閑心比較合適!”她撇撇嘴,轉身看著床的另一邊明顯有人睡過的痕跡,心裏竟滑過一絲絲酸酸的感覺:不是沒有奢望過每天會在一個溫暖的臂彎裏醒過來的。
隻是,她曾唯一想過與之同床共枕的那個人,早在幾年前已經隨著那份無疾而終的愛情,被葬在了青春的某個角落裏了。而如今,與其說她無法逃脫方宇翔這個男人的天羅地網,不如說對愛情早已心灰意冷的她,已經沒有任何心力去掙紮,或者去爭取了。
至於眼前這個男人,雖然他是子萱的親生父親,也是她這些年來唯一共枕過的男人,可是迫於無奈的初遇,巧如迷局的再遇,再發展到今天這種尷尬的關係,讓她根本沒有機會一本正經地跟他麵對麵說一句正常的話。
嗬嗬,是諷刺嗎?打著“合法夫妻”的旗號,建立的卻是見不得人的關係,又何必在乎不說正常的話?
自嘲地笑了笑,駱晴晴一雙清澈的水眸裏卻滑過一抹黯然: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告訴他自己並沒有失憶?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告訴他子萱是他的女兒?可是如果告訴他了,他會以為我是為了攀附他才會這樣說的嗎?
在每天的忐忑和糾結中,駱晴晴小心翼翼地在方宇翔的別墅裏住了下來。
就在她每天絞盡腦汁地跟表麵對她萬般體貼,心裏卻洞悉她所有小伎倆的方宇翔“演對手戲”的時候,毫不知情的Augus在為找不到她而抓狂。
去薔薇,已對他和駱晴晴的所有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的麥萌剛開始說不知道,後來見這麽一個挺拔帥氣的男人天天來問,一時於心不忍,隻好隨便撒了個謊穩住他:“說是臨時派出去學習,說是好像過段時間回來。”
Augus謝過麥萌之後又去幼兒園詢問,園長略帶詫異地告訴他:“你是她朋友?那怎麽會不知道她受傷的事呢?前段時間,有個自稱是她老公的男人拿著醫院開的證明來給她辦了個休長假的手續,我們也感到很遺憾。”
“她老公?”Augus首先想到的是方宇翔,立刻恨得咬牙切齒。
“是啊,本來他們的女兒駱子萱還在這裏上學,不過很遺憾,剛剛放暑假,開學她就應該讀小學了。”園長略帶歉意地笑了笑。
他們的女兒?Augus隻覺得駱子萱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一時半會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聽到過。
告別園長,Augus一身落寞地回到了車上。看著車內後視鏡上掛著的他和方芳的合照,他的眸子裏滲出了一股股危險的冷冽氣息,拳頭慢慢握緊,狠狠地砸到了方向盤的喇叭上。
“嘟——”刺耳的鳴笛聲長久不息。
晴晴,這些年,發了瘋地找你,關上心門等你,拚了命地為了你改變自己,你卻為別人生了孩子!
無力地垂下手臂,喇叭的噪音終於停止,Augus唇角竟突然旋起一絲淡淡的希望:她這幾年都不在A市,而方宇翔卻一直沒離開過這裏。孩子如果真的是他的,又怎麽會姓駱?
嗬嗬,方宇翔啊方宇翔,你以為把她藏起來就可以擁有她嗎?不是你的,遲早都得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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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傭人的悉心照料下,駱晴晴的很快脫離了輪椅,可以自由地走來走去了。可每天除了出門看海,就是在房間裏踱來踱去,讓她感到十分枯燥無聊。
而方宇翔這段時間,也好像很忙的樣子,隻偶爾回來陪她吃飯,有時候晚上都留在了公司。
自從那晚的意外受傷之後,他也沒有再碰過駱晴晴,讓她慢慢地放鬆了警惕。雖然可以悄悄通過視頻聊天常常見到麥萌和子萱,但每每關了視頻後,她對女兒的思念更甚。
眼看暑假馬上就要結束,子萱就該去上小學了,可是她還被困在這裏,真是急死人了。無論如何,她都得盡快想辦法回家去。
獨自吃過午飯,看著傭人都各自地忙著家務,駱晴晴起身,開始在客廳裏慢慢走動著活動手腳。心急如焚的她為了盡快完全康複,咬著牙盡量讓自己走路走得跟常人沒有異樣。
來到樓梯口,無意間抬頭瞥了一眼高高的台階,她腦子裏突然浮現出那天晚上從樓梯上摔滾下來的情景,賭氣般地撇撇嘴:“回家的話,免不了上下樓梯。看來,還得好好在樓梯上多練習練習了!”
扶著樓梯扶手,受過傷的右腳踩上第一個台階,用力踩下去,起身,換左腳再上一個台階。
“嘶——”倒吸一口涼氣,還好,沒有想象中那麽艱難,隱隱有點脹痛而已。
駱晴晴一邊心裏暗暗給自己鼓勁,一邊一步一個台階上了二樓。回頭看著好久沒走過的長長樓梯,臉上掛上了淺淺的欣慰。
一鼓作氣,她繼續順著扶手向頂層三樓走去。
往上走了幾步,駱晴晴突然聞到了一股灰塵的味道,越往上走氣味越濃,縈繞在鼻尖久久不見散去。
“阿——嚏!”刺鼻的塵土味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皺了皺眉:怎麽回事?這麽多傭人,難道不打掃三樓的衛生嗎?
仰頭望去,整個三層的三四個房間門全都重重地緊閉著,地板上沒有鋪地毯,能明顯地看到地上已經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往離樓梯口最近的一個房間望去,房門上的把手和門框已經失去了光澤,一看就是知道好久不曾有人上來過。
“不要上去!”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焦急的聲音,嚇得駱晴晴剛剛抬起的腳懸在空中不敢踩上最後一層台階。
駱晴晴回頭一看,原來是管家吉祥,正站在二樓和三樓轉彎的樓梯口處,一臉著急地看著自己。
駱晴晴心生納悶,邊轉身往下走,邊詫異地問吉祥:“怎麽了?這裏為什麽這麽髒?沒人打掃嗎?”
“太太,上麵好久沒住人了,小心弄髒您的衣服,您就別上去了!”吉祥伸出手扶著駱晴晴慢慢朝下走去。
吉祥的話更讓駱晴晴感到好奇,平時對她恭恭敬敬的管家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嚴肅?臉上還帶著淡淡的自責,好像是她沒看好自己讓自己闖了禍一樣。
駱晴晴撇撇嘴,回頭倪了一眼與這個別墅的奢華整潔格格不入的頂層,忍不住問到:“吉祥,是不是我做了什麽讓你為難或者不高興的事了?”
“太太這樣說不是取笑我嗎?您是主子,做什麽事都輪不到我這個管家高興不高興的。”吉祥臉上泛起尷尬的笑。
“你真的把我當做太太嗎?”駱晴晴眼睛裏閃過一絲調皮的光,假裝慍怒地滯住了腳步。
“太太,您這,您這就為難我了……”吉祥為難地低下了頭,她知道駱晴晴想說什麽。
“好吧,我還是等他回來問他吧!”駱晴晴推開吉祥的手,自己一個人慢慢下了樓梯。
“太太!”吉祥無奈地歎口氣,叫住了駱晴晴。沒辦法,要是讓方宇翔知道她沒看好太太,讓她上了三樓的話,那就是她的失職了。
駱晴晴彎了彎唇角,轉身對不安的吉祥說:“沒事,我絕對不告訴他今天我上樓的事。”
“不是我不想告訴您,其實也沒什麽。”吉祥走過來扶著駱晴晴邊往樓下走,邊壓低著聲音說:“這裏的傭人從到這裏的次日開始就知道,三樓是禁地。”
“禁地?”駱晴晴不解的蹙起了眉。
“嗯。我跟著少爺已經四年多了,聽說在我之前的那個管家,就是因為不小心吩咐傭人打掃了一下三樓的衛生,少爺大發雷霆。後來從司機到廚師,從管家到傭人大大小小五六口人,一個不剩地全都被少爺辭退了。不光是新來的傭人,就是我也從來不去問為什麽,當然也沒敢上去過三樓。”吉祥忐忑地如實相告。
“為什麽?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啊?”駱晴晴下意識地又仰頭看了一眼三樓樓梯口的方向,好奇心占據了整個腦子。
“太太,您現在腿腳不方便,也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就不要去問太多了。隻要記住三樓是禁地就行了,否則被少爺知道了,倒黴的隻會是我們這些下人。”吉祥的眼神和口氣裏充滿了懇求。
“好吧,你放心吧!我不會再上去了!”駱晴晴拍了拍吉祥的肩膀,微笑著向她做了一個保證。
下了樓,駱晴晴說累了想睡會午覺,一個人把自己關進了臥室。
躺在床上她卻怎麽也睡不著,腦子裏交替浮現出的,是方宇翔昔日或清冷或邪魅的幽深眼神,好像那雙寒潭似的黑眸後麵掩飾了很多他不願提及的往事一樣。
她對他的過去和未來都沒有興趣,但她確定,方宇翔這個陰晴不定、性格古怪的人身上,一定隱藏了一些重要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