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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一問完,她就覺得自己真是問了一句多麽多餘愚蠢的話。他當年偷偷調查了她那麽多資料,恐怕自己的檔案都早被他看過多少回了。


  隻是,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自己都不敢去回憶。害怕回憶會衍生出太多的悲傷和思念……中學時代的她,一直喜歡理科,而且成績一直遙遙領先,她也特別喜歡跟父親去實驗室做各種實驗。


  高考之前,她是打算報考北京一所高校的物理係的,可以傳承父親對物理的研究和熱愛。後來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失去了方向,在淩浩的安慰和鼓勵下,她毅然改專業選了母親當時所教的文科,而淩浩選擇了理科,兩個人雙雙留在了她父母任教的科大,一個人學習她目前的專業,一個人去繼承她父親的科研。


  方宇翔看著她低下頭黯然的樣子,手指勾住她的下巴,溫柔地說:“既然你好奇心這麽強烈,我就滿足你吧!來,跟我進來。”


  說完,他拉著她走進了剛剛被她打開的房間。


  “阿——嚏!”剛一進門,迎麵撲來一陣陳腐的味道,駱晴晴不禁打了一個噴嚏。再抬頭時,方宇翔已經打開了房間裏的燈。


  “哇——”等她看清楚房間裏的東西時,忍不住睜大了眼睛,驚訝地欷歔道。


  這個房間並不大,二十餘平米的空間裏,最中間放了一輛很大的摩托車,上麵已經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除此之外,隻有與門對著的這麵牆上鑲嵌了一個大櫃子,隻是被一張很大的絨布蓋住,不知道裏麵擺了一些什麽東西。其餘的牆麵上,貼滿了大大小小的照片。


  駱晴晴好奇地去抬頭去看那些照片,發現都是方宇翔的,而且全都是穿著車手的服裝,在賽車旁邊拍的,大多數都是舉起獎杯的照片。從照片來看,都應該是他幾年前甚至十幾歲的時候拍的。隻是照片裏的他,每張笑臉都格外陽光燦爛,眸子裏流淌的都是喜悅和歡快。不像現在的他,總是一副或嚴肅正經或邪魅的樣子。


  “這,都是你嗎?”她一邊欣賞著他不同時期的照片,一邊忍不住問他。


  “難道不像?”方宇翔看著她眼神裏流露出來的驚訝,反問道。


  她扭頭看了一眼他,指著牆上的照片說:“我是說,我好想從來沒有見過你穿這樣的服裝,還玩賽車?摩托車也玩,四驅車也玩,還有這些顏色豔麗的跑車……跟你現在的性格好想完全不匹配!”


  “那你是不是覺得我這種臭脾氣的男人,隻適合開途銳那樣低調又有點沉悶的車?”方宇翔玩笑地彎了彎眉眼。


  駱晴晴一本正經地想了想,鄭重地點了點頭:“好像是!”


  “那個時候跟現在當然不一樣!”方宇翔溫柔地緊握住她的手,拉著他繞著滿牆的照片邊走邊欣賞。


  “為什麽不一樣?那你現在怎麽不玩這些了?”駱晴晴問得緊追不舍。


  “因為……”方宇翔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因為沒有對手了!”


  說完,他拉著她來到被遮蓋住的壁櫥前,一把拉掉了罩在上麵的黑色絨布,駱晴晴的眸子一亮,被壁櫥裏陳列的東西驚得再次“哇——”得出聲。


  壁櫥一共有五層,每一層都滿滿當當、琳琅滿目地擺著各種獲獎證書和獎杯。一眼望去,隻水晶獎杯、金屬獎牌、亞克力杯等各種獎杯足足有五六十個,更不用說那些摞得層層疊疊的證書了。


  駱晴晴看得入了神,拉開櫥窗的玻璃門,湊近去看獎杯上的字樣,清一色的全都是各場車賽的一等獎。有全國的,有華北、華中區的,還有各大城市的……


  “你不會每次都是一等獎吧?這也太傳奇了?”駱晴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以為呢?”方宇翔淡淡地笑了笑:“假的結婚證可以讓我擁有你,但是如果做些假的證書對我來說,可沒什麽意義!”


  駱晴晴無語,隨手打開幾個獲獎證書,不是一等獎,就是優秀賽車手的榮譽證書。


  “沒想到你還是一朵賽車界的奇葩!”駱晴晴撇撇嘴。


  “這叫什麽話?誇我還是損我?”方宇翔彎腰打開了最底層的櫃門:“不相信的話,可以看看這些。”


  駱晴晴蹲下來看去,裏麵整整齊齊碼著各種賽車服裝和一些雜誌報刊。衣服上亂七八糟簽滿了人的名字,而雜誌上的封麵人物都是穿著賽車服的方宇翔。


  “嘖嘖嘖!”駱晴晴輕輕搖了搖頭:“原來你還有這特長,真是人不可貌相!”


  “什麽叫人不可貌相!難道我長得很後進?”方宇翔假裝不悅地挑了挑眉。


  “反正這太讓我意外了!”駱晴晴關好壁櫥的櫃門,掃了一眼房間裏的東西,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淡淡地蹙了蹙眉,好奇地問他:“可是這些東西都是榮耀啊,你為什麽都要藏起來不讓大家看,而且連整個三樓的衛生都不讓傭人打掃?”


  方宇翔低頭淺淺地勾了勾嘴,走到陳列在房間中間的摩托車處,修長的手指用力抹了抹裏程表上的灰塵,低聲說:“下去吧,我給你講個故事!”


  駱晴晴沒有看到他眸子裏漸漸流露出的落寞,看著在他指尖劃過的地方,裏程表上立刻清晰了一道,突然想到那天看到的那道詭異的紫藍色光。


  “對了,我上次路過這裏的時候,突然看到房間裏有亮光,忽閃了幾下就漸漸熄滅了!”她繞著摩托車轉了一圈,擰了擰眉:“難道是這個摩托車發出的光?”


  方宇翔點點頭:“這輛車是全球限量版的環保型賽車,全身都是由太陽能板做成的。在它快沒有能量的時候,就會發出一閃一滅的光,用來提示車手。這房間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光了,這車裏儲存的能量漸漸耗去,越來越弱,所以你才會看到那些光。”


  原來如此!駱晴晴輕輕吐出一口氣:“當時差點嚇壞我,我還以為是什麽詭異的事呢!”


  知道了光的緣由,駱晴晴突然想起他剛才說什麽故事,轉身問他:“你剛才說什麽?講故事?難道這輛車有讓你……難過的往事?所以你才塵封起來,連衛生都不讓傭人打掃?”


  “走吧!好奇心已經滿足你了!肚子好餓,我們邊走邊講故事!”方宇翔慢慢向門口走去。


  駱晴晴更加詫異了,可是看到他臉上突然泛起的淡淡傷感,隻好訥訥地點頭:“哦!”


  她先走出了房間,方宇翔關了燈,輕輕地關上了門。


  看了一眼長長走廊那邊的另外幾個房間,駱晴晴抿抿唇問他:“那幾個房間,不會也是這些東西吧?”


  方宇翔停下腳步,笑著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呀,是不是不打破沙鍋問到底不罷休!”


  “也不是啊!”駱晴晴幹笑了一聲:“隨便問問,隨便問問!”


  “房間都是空的!裏麵連張床都沒有,你要不要去看看?”方宇翔邊說邊向前麵的房間走去。


  “哎,算了算了,我還是聽你講故事吧!”她拉住他的胳膊,向樓下走去。既然他都說是空房間了,還打算帶她去看,看來真的沒什麽好看的!


  “真不看了?”方宇翔挑眉問她:“別哪天趁我不在家,又偷偷摸摸上來看哦!”


  “什麽叫偷偷摸摸,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她狡辯。


  方宇翔低頭輕輕嗤笑,這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丫頭,如果真的告訴了她那些東西為何真的會封存在這裏,以她這份執著的性格,非要問出真相不可。


  “想吃什麽?”發動了車,他扭頭問她。


  “我不挑食!”此時的她,對他那個故事的興趣遠遠超過了午飯。


  可是等了半分鍾,也不見他開口。她忍不住問:“你的故事呢?”


  “餓了,胃裏空的時候什麽都想不起來。”方宇翔嘴角上揚,衝她扮苦臉。


  存心的吧!事真多!


  駱晴晴腹誹了一句,懶得再理他,索性靠在座位上假寐,腦子裏卻不斷閃現出剛才看到的那些照片:奇怪了,為什麽看那些照片,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呢!可是,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呢?

  睜開眼的時候車剛停下來,她抬眸望去,居然是“香香私房菜”——他當初帶她簽合同的地方。


  想起當時簽的那份合同……


  “那個,當時簽的那個合同是不是可以作廢了?”坐定之後,看他點完餐,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他。


  “什麽合同?”方宇翔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故意裝傻:“你不是要聽故事嗎?”


  “你……”她恨得咬牙切齒,卻隻是笑著說:“先談合同,後聽故事。”


  “先談合同,後聽故事?”方宇翔重複了一句她的話,挑了挑眉,給她的茶杯裏倒了杯茶。


  “什麽意思?”


  “我是怎麽突然覺得你現在變了好多!”他輕笑。


  “我……我變了?”她蹙眉反問。


  “是啊!記得當時你坐在這裏簽合同的時候,你都不知道是多麽一副楚楚可憐又堅強的矛盾樣。再瞧瞧你現在,簡直不把我放在眼裏了!”方宇翔輕輕搖了搖頭。


  “還好意思提!”不提還好,一提起以前的事,她心裏的屈辱和委屈、傷心全部湧了上來,轉換成了一張氣得發皺的小臉:“真是無恥!”


  “噗——”方宇翔笑出了聲,身子往後靠了靠,“好了,合同的事不就是為了把你騙到手麽!故事呢,是個悲劇,不知道你想不想聽?”


  “悲劇?當然聽,我就喜歡悲劇。”她一直認為,再懂虐心的編劇都寫不出她自己這半生的人生悲劇。所以,她一直覺得自己具有一定的承受悲劇的能力。


  方宇翔抿了一口茶,視線轉向窗外,想了想那個埋藏在心裏好些年的故事,悠悠地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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