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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那本王便留著,安置在你院子裏,等祠兒嫁過來後便可以隨時吃到。”孟昭衍點點頭,十分“善解人意”的同意了宋畫祠的要求,又道:“如此,那祠兒便多吃點,不必客氣。”


  一天不調侃她幾次就活不下去嗎?宋畫祠咬牙微笑:“謝殿下。”


  周準站在一邊,看著自家殿下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的模樣,實在不知該喜還是該哭。他家殿下,何時如此能欺騙小姑娘了?宋姑娘,可能要自求多福。


  宋畫祠還在默默咬著蟹粉酥,盡量避免跟孟昭衍說話時,周準便走到孟昭衍跟前來俯身說了句話。


  孟昭衍抬頭向前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往自己和宋畫祠的茶杯裏添了茶,仿若不覺。


  宋畫祠看著他們的動作,想了想還是不去看,顧自吃點心。


  “這桃花兒剛冒了幾朵,三哥就帶著美人出來遊玩了,當真好雅興。”孟廉楓單手背在身後,緩緩步入亭子,端的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五弟興致亦不錯。”孟昭衍眼裏笑意斂了很多。


  宋畫祠起身給孟廉楓行禮,孟廉楓看著宋畫祠,笑的十分燦爛,竟湊近了她仔細打量了一番對孟昭衍道:“三哥,多日不見宋姑娘,今日一見,方覺得宋姑娘倒是又漂亮了幾分,三哥好福氣啊。”


  孟昭衍不答他的話,轉而對還沒有被叫起的宋畫祠說:“宋姑娘,嚐嚐本王新得的君山銀針滋味如何,五弟可要來一杯?。”最後一句的語氣平平,仿佛問孟廉楓隻是捎帶罷了。


  “既然三哥邀請,弟弟又怎敢推辭?”孟廉楓爽朗一笑,擇了孟昭衍旁邊的位置坐下來。


  宋畫祠與孟昭衍都覺得孟廉楓十分反常,往常這種情況,孟廉楓不早就沉不住氣了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與自己可能脫不了幹係。宋畫祠十分有自知之明,故而行事更加小心。


  雖然宋畫祠不懂茶,但是做樣子還是會的。不再理會孟廉楓,宋畫祠站起身端著茶杯細細品,片刻後才神情愉悅的道:“今日喝了殿下的茶,方才知道茶外亦有茶。不似清酒,卻未飲轍醉。”


  知道她對品茶不甚了解,孟昭衍便也順著她的話說,提她解圍:“宋姑娘喜歡,等會兒便拿些回去。”


  “謝殿下賞賜。”


  “無妨。


  孟昭衍與宋畫祠兩人一問一答,倒是十分默契。孟廉楓獨自一人坐在那裏飲茶,突然嗤笑一聲,但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似忍著笑,嘲諷的味兒十足。


  “三哥,你都快與宋姑娘成親了,還這樣一板一眼,忒不懂風情。三哥以前潔身自好,情之一字自是未有體會。若是與宋姑娘成親之後,三哥有什麽需要問的,便盡管開口,弟弟知無不言。”


  宋畫祠聽了他的話才想笑。孟昭衍若是學他那般風流成性,隻怕蒼黎江山氣運就要到頭了。


  孟昭衍倒是十分給宋畫祠麵子:“宋姑娘溫良大度,本王怎能唐突了她。五弟一番好意,三哥心領了便是。”


  “也是,宋姑娘能抽到王簽,定是與其他女子有不同之處的。隻是本王實在好奇,宋姑娘後來抽到了什麽簽?”孟廉楓問了一圈,終於繞到了正題上。


  宋畫祠與孟昭衍對視一眼,暗自思量如何回答。


  還未等宋畫祠開口,便有一男子匆匆而來,俯身在孟廉楓耳邊說了幾句話。孟廉楓麵色立刻變的十分難看,“謔”的抬起頭,看著孟昭衍的目光像是要把他撕碎。


  “三哥,弟弟這份禮可還滿意?”孟廉楓麵色黑沉,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孟昭衍。


  “尚可,本王暫時收下,日後五弟實在要用,再跟我說便是。


  “不必。”擲地有聲地說完,孟廉楓便轉身走了,十分著急。


  宋畫祠覺得劇情翻轉的有點快,他做了什麽,讓孟廉楓如此輕易的放過她了?

  知曉她疑惑,但此中牽扯太多,不便與她細細說清。於是,孟昭衍隻笑著安撫她:“五弟事務繁忙,隻怕近日要去一趟江南了。”


  江南……也就是說,他們成親時,孟廉楓不會在京城搗亂了。再聯係方才孟昭衍與孟廉楓的對話,不難猜到孟昭衍得到了一件能威脅到孟廉楓的東西。


  宋畫祠恍然明悟,所以昨日孟昭衍口中所說對付孟廉楓的辦法便是如此。


  “臣女謝殿下解圍。”


  “不必,本王這一招,師從於祠兒。”孟昭衍調笑的看她一眼,但眼底卻並不怎麽高興。


  宋畫祠決定孟昭衍說類似的話,她一律要少開口,少提問,避免最後將自己套進去。於是,宋畫祠即便沒想明白,也保持沉默。


  至於“祠兒”這稱呼,反正他想叫她也沒辦法,隻要在人前保持正常,人後便隨他吧。


  又想起重要的一事,宋畫祠另起話題:“殿下,方才您可有看出什麽不妥?”


  這話問的小心,畢竟身邊還有些人在。


  孟昭衍倒是毫不避忌,麵色不如最初那般溫和,多了幾分沉鬱與淩厲。他直言道:“那藥藥性幾何?”


  “臣女對那藥也不熟悉,隻能判斷出那藥有很強的迷惑人神經的作用,或可降低人的判斷力。臣女按照方才五皇子的動作推斷,此藥要近身方才有效。”宋畫祠分析起藥物時沉著冷靜,抽絲剝繭。


  因為要近身才能有效,所以孟廉楓一見麵便狀似不知禮數般湊近了宋畫祠,而後,他也一直坐在靠近宋畫祠的位置。他對那普慧大師所解的簽文,十分感興趣。


  “你身子可有受到損傷?”


  孟昭衍聽了宋畫祠的話,覺得自己對孟廉楓下手輕了。若宋畫祠真的有什麽,他定不饒他。


  “臣女察覺的很早,所以吸入量不多,於身體無妨。”


  “想要那藥?”孟昭衍見宋畫祠似乎對這未知的藥十分感興趣。


  “殿下可能恩準?”


  “方才不是已然準了,本王自然不能食言而肥。這藥本王便著人替你找找,隻是自己研究時千萬小心。”


  方才宋畫祠以茶暗示孟昭衍,孟廉楓身上有藥物。而孟昭衍讓她喜歡便拿些回去。原來,“拿些回去”指的同樣是毒。所以,他早就知道宋畫祠一定會想要。


  宋畫祠欣喜的點頭謝恩。想了想,她決定自作主張提醒孟昭衍一句話,以作贈藥的報答:“殿下,臣女近來已然不止一次發現各類藥物,品類都不常見,藥效卻十分好。這些藥,非一般人而不可製。”


  何止近來,孟廉楓那裏很早之前便有稀有藥品。他一直以為是他搜羅而來,畢竟孟昭衍從未發現他身邊還有這等奇人異士。今日看來,事實未必如此。孟昭衍神色暗了暗,將此事記在心裏,隻等回去後重新安排。


  “此事,本王在這裏謝過祠兒提醒,倒是本王疏忽了。”


  見孟昭衍並沒有怪罪的意思,顯然是聽進去了,宋畫祠舒了口氣,語氣帶著股清脆的笑意:“術業有專攻,臣女對此道有興趣,感覺自然敏銳一些。殿下不怪罪已是臣女之幸,何謝之有呢?”


  孟昭衍自孟廉楓來後便斂了神色的眉終於漸漸舒展,第一次說起那枚“王簽”的事:“本王還是那句話,有些事,你不願意說,本王便不逼你。若願意說,本王隨時聽著,你自己決斷。再者,就算沒有那簽子,本王就不娶你了嗎?旁人若問,自隨意編個理由搪塞過去就是了,沒的給自己添麻煩。”


  宋畫祠沉默片刻,抬頭看孟昭衍,鄭重道:“若有必要,臣女不會向殿下隱瞞。”


  孟昭衍點頭表示同意。


  下午,孟昭衍送宋畫祠回宋府。臨走時,孟昭衍又叫住宋畫祠。


  “殿下還有何吩咐?”宋畫祠疑惑的回頭。


  孟昭衍看著她光潔細膩的麵龐,漆黑如瀑的長發,略顯消瘦的身形,一張恍若天人的臉笑的十足攝人心魄。宋畫祠覺得,自己呼吸好像都加快了幾分。


  “你姐姐的事,可用本王派慈恩前去與宋太傅說?”


  宋畫祠垂首想了一下,搖搖頭:“這等小事也要麻煩殿下,臣女豈非太過無用。殿下隻需允許,臣女借殿下名頭一用便可。”


  宋畫祠馬上要嫁離宋府,借著此事,宋畫祠還想試探一事,要讓慈恩跟著,便失了機會。


  “好,依你就是。這幾日好好在府裏待著,不會有旁人生事。成親那日,等本王來迎。”


  孟昭衍緩緩開口,眸子裏有宋畫祠的倒影,看起來燦若星辰。宋畫祠愣了一下,方才胡亂點點頭,行了禮匆忙下車。而孟昭衍將她一眾反應看在眼裏,但笑不語。


  回院子的路上,宋畫祠將自己罵了個半死,覺得自己真是太不爭氣了。


  宋畫祠已快回到院子,但又想起一事。她讓倌娉先回去告訴宋喬淑她已回來,然後帶著蕙芳往宋太傅的書房走去。


  宋太傅聽人稟報宋畫祠請見,手中描摹丹青的畫筆驟然停住。好好的美人山行圖,硬生生的多了一個墨點,再不能看。


  放下手中的筆,讓人收了這畫,凝神沉思片刻,方才讓人喚宋畫祠進來。


  “祠兒此來所為何事?”宋太傅若無其事的問她,仿佛隻是一尋常父親對待有求於他的女兒一般。


  “為了與爹爹商議一件事。”


  “何事?”


  “大婚之後,女兒欲將倌娉留在宋府,帶著姐姐去三皇子府。”宋畫祠直接說到。


  宋太傅驟然抬起頭,覺得宋畫祠荒唐至極,訓斥道:“說的什麽混賬話,這成何體統!”


  宋畫祠絲毫不懼,答話有禮而堅定:“爹爹不必擔憂,三皇子已然同意此事。而女兒將倌娉換成姐姐,旁人也隻會以為倌娉隨我出嫁,不會知道姐姐已然不在宋府,故而不損宋府的名聲。”


  “你做夢!自古以來,哪有妹妹出嫁帶著姐姐的道理?你不知羞恥我還怕丟人現眼!淑兒是宋家的姑娘,就得給我安安分分住在宋府,哪裏也不準去!”宋太傅覺得宋畫祠的話羞辱了他,怒不可遏。


  “姐姐是宋家的姑娘,那女兒便不是了嗎?爹爹口口聲聲要姐姐好好待在家裏,那為何要置女兒於死地?”宋畫祠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倔強而苦楚的看著宋太傅聲聲質問。


  “一派胡言。”宋太傅轉過身,背對宋畫祠。


  “女兒是否胡言爹爹明白。昨日是我僥幸,可是我決不允許讓姐姐再承擔這樣的風險。姐姐身上那些被爹爹打的傷還沒有好,至今臥床不起,若再有一次,哪裏還有性命在?我真的不明白,爹爹可以對大姐姐那般好,為何對我們姐妹如此狠心?”


  宋畫祠的話就像一把把刀插入宋太傅的心髒,刺痛卻不敢拔出來。他並非毫無感情,並非不曾矛盾,隻是於他來說感情永遠敵不過自身的利益。


  他惱羞成怒,他無從反駁。


  刀鋒挑起他內心中最矛盾之處,把陳年的傷疤與他如今所犯下罪過一並暴露在陽光下,讓他不得不麵對,可他敢麵對嗎?


  他不敢。所以,他隻能妥協。妥協之後,往鮮血淋漓的肉不動聲色的撒上藥,包紮好,然後繼續過他的人生,任那塊肉在體內代謝或是腐朽。


  宋太傅本可繼續反駁,可是他沒有。宋畫祠那般不敬的話語,他都不再如初時那般嗬斥。


  他隻是背對著宋畫祠沉默。


  “罷了,既然三皇子已然同意,那便帶上吧。隻是,此事絕不可聲張,若傳出去,別怪為父不留情麵。”宋太傅突然的沉寂,妥協與退讓來的猝不及防。


  宋畫祠呼出一口氣,也沉靜下來,眼中閃爍著了然的光芒。她恭敬退安:“謝爹爹體諒,女兒告退。”


  隻剩下宋太傅一人的書房裏,宋太傅不複在外人麵前的強硬。他緩緩的走向一個裝滿了書冊的書架,取出一摞書,按下格子裏的開關。


  書架向兩邊退開,露出背後的暗房。說是暗房,其實燈火通明,裏麵的所有東西,都可以清晰的被站在其外的人清楚看到。


  那牆壁上,掛滿了關於一個有著傾國之姿的女子的畫像。那女子看起來十分年輕,十餘歲的樣子,卻美豔不可方物。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啊。”宋太傅看著那女子,嘴中喃喃,卻不知對誰而說。


  過了很久很久,他上前再次按動開關,書架合攏。對著已隻有書卷的書架,宋太傅突然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感情?如何靠得住。”


  宋畫祠從書房出來,正好看見漸漸落下的,豔麗如血的夕陽。夕陽染透了整片天空,光芒傾瀉而下似佛光普渡眾生。


  她不再停留,往她的小院走。隻有那個小家,讓她覺得稍微安心。


  “祠兒怎麽回來這麽遲?”


  宋喬淑尚且臥在床上不能起身,自從知道姚氏要帶宋畫祠去寺廟就開始擔心。上次去祭拜母親,姚氏母女對宋畫祠下手的事情她還記憶猶新。


  宋畫祠讓所有人都先下去,屋子裏隻剩下她和宋喬淑兩人。她上前去坐在床邊,拉著宋喬淑的手說:“在寺廟時偶然遇到了三殿下,他邀我今日下山轉轉。我與他說了帶你進府的事情,他已經同意了。”


  宋畫祠略過了她昨晚遇險之事,不願事情過後還讓宋喬淑為她白白憂心一次,隻挑了關於三皇子的事情講給她聽。


  “方才我去見爹爹,也是為了這件事情,爹爹也已同意了。”宋畫祠麵帶笑意。


  “真的?爹爹……他怎會如此輕易的同意?還有三皇子……他真的不介意嗎?”宋喬淑忍著心中喜悅,再次確定的問道。


  宋畫祠伸手將棉被給宋喬淑蓋好,略顯俏皮的說:“怎麽同意的我不告訴你,反正啊,你就等著跟我一起走就好啦。”


  宋喬淑開心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拉著宋畫祠的手不斷說:“祠兒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對我這麽好。”


  “姐姐說的哪裏的話,太跟我見外了。隻是,三皇子府裏的日子未必就好過,姐姐要做好心理準備,我隻希望我是在幫你,而不是拖累了你。”宋畫祠說出心中憂慮。


  “祠兒,你能這麽幫姐姐,姐姐已經很開心了。若說拖累,姐姐還覺得拖累了你。以後不準再說這樣的話,有祠兒與我在一起,姐姐不怕困難。”


  坐在宋喬淑旁邊,宋畫祠笑的溫柔又美好。隻要感受到一絲的溫暖和愛,她就有力氣去遺忘掉所有的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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