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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快樂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因為宋喬淑接下來便告訴她:“祠兒,都怪姐姐疏忽,忘記告訴你了。女子嫁人,是要給夫家遞自己親手做的針線活的。你現在去做,還來得及。”


  針線活?宋畫祠有點懵。她拿針給病人縫傷口還行,但是繡花就……她還真的沒試過。


  “唉,母親早逝,我這個姐姐竟也沒有為你操心。你的婚事,也不知姚姨娘準備的怎麽樣了,我怕她又給你使什麽絆子,姐姐……”


  從小便沒了母親教導,姚氏也不會特意給她請教習嬤嬤。宋喬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自然不太懂婚禮相關的這些東西。


  她也是找了人詢問才知道,原來姑娘家除了等待婚禮那日穿上喜服坐上轎子被抬走之外,還有其他各種講究。


  想起母親把宋畫祠托付給她,而她差點耽誤了宋畫祠,宋喬淑便忍不住責怪自己。


  宋畫祠趕忙安慰她,保證自己一定會好好做繡活,不會在婚禮上失儀。


  可是當真拿起繡花針時,宋畫祠真的想哭了。


  隻不到一刻鍾,她已經被自己紮了四次,而且連一朵祥雲的雛形都沒看到。


  “沒事,你才剛開始學,多練幾次就好了。”宋喬淑臥再床上看著坐在床邊的宋畫祠,拍拍她的腿,溫聲安撫她。


  宋畫祠也不信自己堂堂一個醫生居然手不穩到紮了自己四次,她奮發圖強,拿出鑽研醫術的精神對待做女工。


  可是事實證明,一個好的醫生不一定就是一個好的繡娘,拿的穩手術刀不一定拿的穩繡花針。宋畫祠就是此中典型,不認不行。


  當教她的蕙蘭已經繡完了三朵祥雲時,宋畫祠半朵都沒有繡完,而且那針腳……不忍直視。


  外麵天色不知不覺已經黑沉下來,屋裏也點起了燈。宋畫祠最後一次不小心被針紮了手,終於忍不了,暴躁的扔了那錦緞和繡花針,氣呼呼的拿來藥抹在自己手上。


  蕙蘭坐在一邊,拿著針看著宋畫祠,也不太知道說什麽才好。她是孟昭衍賜來的幾個婢女裏麵針線最好的,以前也教過幾個婢子繡花,可是都不曾有今日教這位大小姐這般困難。看著她把自己的手紮成那樣,她實在是不忍心讓她再繼續繡下去,但是……


  “沒事,今天天色已經晚了,再繡下去費眼睛。但明天早晨你可不準睡懶覺,早早起來跟著蕙蘭繼續學習。”宋喬淑心疼的撫摸宋畫祠的食指,但是還是狠了狠心讓她繼續學。


  不然怎麽辦呢?難道真的要在大婚時,將別的女子做的針線給夫君嗎?


  “姐姐,還要學啊?”宋畫祠眉頭皺的緊緊的,苦著一張臉,十分的不情願。


  “祠兒聽話,若到時候用的繡活不是你自己做的,這兆頭可是十分的不吉利,祠兒也不希望自己的婚禮不完美吧?”宋喬淑知道她不願,把她當做小孩子來哄誘。


  宋畫祠覺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竟然跟姐姐抱怨,還要姐姐來哄自己。


  宋畫祠扶額,笑歎一口氣道:“好啦,姐姐莫要擔心我了,我聽你的就是了。”


  道了晚安,宋畫祠帶著蕙蘭回房間。


  “你把那些個東西再給我講解一遍,然後便去睡吧,我自己練習就是了。”宋畫祠坐在桌前,示意蕙蘭也坐下。


  “小姐,晚上熬夜做繡活,太傷眼睛了,不如您聽三小姐的,明日早起一些再做吧。”蕙蘭擔心的勸她。


  宋畫祠搖搖頭,已拿起針做好準備:“左右也隻繡這幾天,不妨事的。但你可不要告訴姐姐,沒的讓她擔心。”


  讓蕙蘭去睡後,宋畫祠一個人坐在燈下繡了大半夜。直到她眼睛都酸了,才勉強秀出一個,仔細看才辨認的出來的……祥雲。


  前世宋畫祠一直算是學霸一枚,在學習上很少輸過。可對於學習刺繡女工,她真的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一絲絕望。


  好好的嫁個人,要什麽繡活呢?宋畫祠十分不能理解。


  扔下手裏的東西,宋畫祠實在熬不下去了,爬上床去睡覺。


  這晚,宋畫祠在夢裏夢見婚禮那天晚上,她給孟昭衍遞上她親手所做的繡活。那荷包上一條四爪巨蟒被她繡的硬是失了蟒蛇的氣派,歪歪扭扭的身體看起來及其怪異。


  孟昭衍接過荷包,勃然大怒,新婚之夜決然離去。


  後來,刺繡這件事是這麽解決的。


  宋畫祠自詢問了倌娉送繡活的意義後,忽然覺得她其實沒必要這麽勞心勞力。她又不指著孟昭衍一心一意愛她,自然不會在乎這些習俗。不過,她倒是覺得宋喬淑很適合。


  五天後,距離婚期同樣還有四天,宋喬淑終於能從床上下來了。


  宋畫祠拿著她第一天晚上做出來的繡活去給宋喬淑看,再伸出自己被折磨的不像樣的指尖,宋喬淑無奈的歎了口氣,不再強求她了。


  “便讓蕙蘭將荷包做好,你直接拿去。若是三皇子不問,你便不說,三皇子問了……你就如實答吧。”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宋喬淑跟宋畫祠在庭院裏曬太陽。但是為著宋畫祠女工一事,她真的是頭疼。


  “姐姐,蕙蘭本就是三皇子身邊的人。三皇子那樣心比常人多一竅的人,說不定一眼就看出來那女工是她做的了。不如姐姐你幫我做,這樣就安全多了。”宋畫祠笑眯眯的說。


  “那怎麽行?”宋喬淑雖與宋畫祠交了心,但是說起這件事還是會羞澀。


  “怎麽不行?這女工啊,本就是女子送給心愛男子的禮物,硬要我做反而失了味道。我覺得,姐姐來做最合適。姐姐你就幫幫我吧,我著實不想再做那繡活了。”宋畫祠拉住宋喬淑的袖擺,輕輕搖晃,看著她的眼睛撲閃撲閃的,亮的不行。


  “那……好吧,不過若是三皇子真的問起,你可不許說是我繡的啊。”宋喬淑嘴角有笑意,叮囑宋畫祠。


  “知道啦,姐姐臉皮薄嘛。”


  宋喬淑運勢要打宋畫祠,但是她還不能太劇烈活動,鬧兩下便也罷了。


  這天,奉宋太傅命令回青州老家的宋家老大宋遠書終於在婚禮前趕回來了。


  宋遠書與宋畫祠姐妹並非一母同胞,而是宋太傅妾室柳氏所生,年少時曾被放在正室林氏的膝下扶養,對林氏感情很深。林氏死後,他不在乎宋畫祠癡傻頑疾,對兩個妹妹疼愛非常。


  妹妹大婚,自然要有兄長背著出家門。宋寧禦不在,他一定要給宋畫祠撐起這個麵子。


  宋遠書回來,見過了宋太傅便急忙往宋畫祠的院子裏來。聽人說四妹妹的頑疾好了,還得了個“第一才女”的美名,他早就急著回來看她了。


  宋遠書進院,宋畫祠與宋喬淑正在院子裏坐著。倌娉先看到他,立刻行禮。


  宋喬淑她們這才抬頭,看見一個著月白色衣袍,身形稍顯清瘦麵容卻俊美如畫的男子正含笑看著她們,那目光裏,滿滿的都是疼愛與憐惜。


  宋畫祠記憶裏是有宋遠書這麽一個人,但是穿越後的她畢竟是第一次見到。對待不熟悉的人,宋畫祠一向不會過於親熱,於是她隻愣愣的看著宋遠書,感受他散發出來的善意。


  但是宋喬淑不同,她自小便是與宋遠書一同長大的,對這個哥哥的感情可能比常年不在她身邊的宋寧禦還要深。


  宋喬淑在抬頭看見宋遠書的那一瞬間,就立刻漾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大哥哥,你終於回來了。”


  宋遠書緩步向他們走來,溫文爾雅,公子如玉。


  “緊趕慢趕,好歹沒有錯過祠兒大婚。祠兒,可認得哥哥?”宋遠書站在她們麵前,先憐愛的摸摸宋喬淑的頭發,轉而柔聲問宋畫祠。


  可是仔細看他的眼睛,會發現有一層瑩瑩光輝閃爍,竟是看著妹妹恢複正常太過高興,差點流淚了。


  宋畫祠看著他欣喜而期待的目光,就像是宋喬淑每次看著她那樣,宋畫祠就不忍心讓他失望了。


  即便是不熟悉,又怎樣呢?宋畫祠看著宋遠書溫柔的眸子,緩緩的笑開來:“當然記得,大哥哥。”


  宋遠書聽到這一句清脆動人的“大哥哥”,沒有忍住,一下子抱住宋畫祠:“祠兒,祠兒,你好了,真好。你還認得我,大哥哥好高興。”


  宋畫祠一時有點無措,她沒想到這個哥哥看起來俊秀儒雅,實際上如此火熱。被人突然抱住,宋畫祠不知如何動作,求救般看向宋喬淑。


  宋喬淑“噗嗤”一聲笑出來,上來搭救宋畫祠:“哥哥,我們去屋裏坐吧,外麵日頭越來越曬了。”


  宋遠書放開宋畫祠,見她咬唇垂首,以為她是害羞了,便朗聲笑道:“大哥哥唐突了,祠兒不要生氣。大哥哥從青州給你們帶了東西,給祠兒作為賠禮可好?”


  宋家祖籍在青州,處於西南地區。而青州此地盛產銀子,這裏的銀飾做的也是極好的。宋遠書給兩姐妹的禮物,便是整整兩套純銀頭麵首飾。


  宋畫祠還好,宋喬淑不可置信的看著宋遠書:“大哥哥,你……你哪裏來這麽多錢啊?”


  宋遠書依舊一臉笑容,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前年我在京城裏托朋友盤下了一個鋪子,這兩年利潤還不錯。哥哥沒別的本事,但是給自家妹妹買兩套首飾還是買得起的。”


  “大哥哥從商了?”宋喬淑之前從未聽說過此事,有些驚訝。她一直以為,宋遠書是要走科舉之路的。


  “士農工商,諸戶百行,雖然商排最末,但是我卻覺得其中有無限趣致。隻是這條路不好走,所以剛開始時也不敢告訴你們。”


  宋畫祠知道,若是宋遠書早早的告訴所有人他從商,而他最後沒有成功,那麽一定會被人恥笑的,說不定連同她和宋喬淑都會被連累。他此舉,未嚐不是在保護她們。


  但是呢,在這同時,他也怕兩個妹妹覺得有哥哥從商而臉上無光。所以說起這件事情雖然麵上毫不在意,其實心裏還是十分在乎的吧。


  看在,他如此在乎她們,如此為她們考慮的份上,宋畫祠覺得理應寬這位哥哥的心:“士農工商四字出自先朝一位丞相,但是本意卻是這四類行當都是國家之本,要同樣重視,隻是後人曲解了這意思,又拿著這句話當幌子罷了。”


  “大哥哥既然覺得有無限趣致便去做吧,不管怎樣找到自己喜歡的事情總是好的。”


  宋畫祠溫聲鼓勵,聽在宋遠書耳朵裏卻是天籟之音。


  “大哥哥一定會努力賺錢,讓你們兩個都過的好好的。”


  宋畫祠與宋喬淑對視一眼,雖然宋喬淑眼睛裏還有些許擔心與不讚成之色,但是見宋遠書這般喜歡,便也都笑了。


  接下來兩三日,宋遠書天天來找她們,給她們帶來好吃的好玩兒的,三人常常會坐在一起聊天。


  這天下午,宋畫祠一邊吃著宋遠書帶來的蟹殼小燒餅,一邊隨口問道:“大哥哥是做什麽生意的啊?”


  “藥材生意。因為我那時剛好認識一個朋友,他就是……”


  宋遠書正耐心的給宋畫祠講,便看見宋畫祠便睜大了眼睛,嘴巴微張,一副十分驚訝又……複雜的表情。


  宋遠書不明所以,聲音越來越小,不知道宋畫祠發生了什麽事。宋喬淑也一臉莫名,與宋遠書對視一眼,輕輕推了她一下:“祠兒?”


  宋畫祠沉默了片刻,抬頭看著宋遠書,笑的十分乖巧,眼睛亮晶晶的。如果孟昭衍也在這裏,大概就會告訴宋遠書這個“妹控”,宋畫祠一般露出這樣的表情,就表示她有求於你,等著幫她解決問題吧。


  宋遠書看著宋畫祠這麽乖巧的樣子,心都化了,同樣溫和的看著宋畫祠等她開口。


  “大哥哥,你的鋪子在哪裏開著的呀?”


  “就在長街上,生意還不錯。”


  聽到“長街”,宋畫祠眼中光芒更盛。開玩笑,她本來就是打算等成親之後跟孟昭衍商量在長街開一家鋪子賣藥的,沒想到自家哥哥這裏現成就有,那宋畫祠肯定選擇跟自家哥哥求救啊。


  “哥哥,我們打個商量怎麽樣?”


  宋遠書疑惑,不知道妹妹到底想要做什麽,於是說:“祠兒,你想要做什麽便直接跟哥哥說,我能做到的都幫你。”


  果然,還是自家哥哥好,幹脆利落,不像某皇子。


  宋畫祠從衣袖裏拿出一瓶藥遞給宋遠書,解釋道:“此藥尚未取名,對於由季節變換引起的脾胃失調有很好的療效。最重要的是,它養胃的功效十分顯著,治標而且治本。”


  宋遠書仍然疑惑,從宋畫祠那裏拿來藥瓶,打開瓶蓋取出一顆藥。丸藥質地均勻,做工精細,聞一聞,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看起來是丸藥中的精品。


  “祠兒,這是誰做的?”


  “當然是我了。”


  宋喬淑與宋遠書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十分不敢置信。


  宋喬淑想起一事:“祠兒,我生病這段時間,那藥……”


  “是我配的。哦對了,三殿下給的這幾個婢女也都會醫術,她們有幫我的忙。”宋畫祠坦坦蕩蕩,毫不遮掩。


  “你……”宋喬淑欲言又止,看著宋畫祠急得不行,不知怎麽開口。


  “姐姐,大哥哥,我會醫術這件事,你們可都不準外傳。至於這醫書從何學來,妹妹隻能說,從正當處學來。就像大哥哥喜歡經商一樣,我喜歡醫術,很喜歡,所以我希望你們能支持我。”


  跟宋喬淑坦白是遲早的事,這段時間宋喬淑大概也有所察覺,隻是沒有問她罷了。而宋畫祠想要借助宋遠書的力量,便必須告訴他自己會醫術的事情。所以,宋畫祠考慮過後,決定告訴他們。


  “有什麽事是連姐姐也不能告訴的?姐姐……”宋喬淑還想問,便被宋遠書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打斷。


  “既然祠兒不便說,那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而且她也說了醫術是從正當處學來,我們便不要追問了。學醫是好事,我倒是支持祠兒的。”宋遠書眉眼間帶著一股驕傲,好像宋畫祠會醫術比他自己會醫術都要開心。


  宋喬淑前幾天剛知道了宋畫祠會武功,今日又知道她醫術不錯。宋喬淑忽然生出一種感覺,好像隻有她自己什麽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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