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4溫暖

  是不是有很多東西都是自己沒有看到的…


  她忽然想起很多事情,他抱著自己的時候,他吻著自己的時候,他霸道地說,我段默岩看中的從來沒有放手這麽一說的時候,他低聲下氣跟自己道歉的時候……


  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麽呢…


  她覺得自己的腮邊癢癢的,廚房裏麵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在光亮之外的影中,有很神奇的柔和之色。白月彤扶著門沿就這麽看著他忙碌的身影。他手中拿著菜和蔥一臉專心致誌的表情,竟讓她有一種微妙的熟悉,仿佛期待了多年,如今終於見到。


  其實她從小到大都想要一個人,陪著她、對她好,天黑之時牽她的手,大風的日子裏擁她入懷中,家裏電器家具哪裏壞了,他能很輕鬆的修好,比她的爸爸更溫柔一些,比媽媽要寵溺她一點。當然也會做飯給自己吃,會為自己花心思。


  從前她想過,可是結婚之後就再也沒有想過,因為覺得不可能了。可是她沒有想過,這個自始自終以另外一種姿態存在著,總是讓她痛苦而難堪著,從來不會想到這一層的男人。如今卻會為她做這些,她的心忽然就溫暖了。


  如果不是段默岩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樣溫馨的一幕,她也不知道自己會站到什麽時候去。見他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去摸手機來聽,她原本打算偷偷離開,誰知道剛剛一轉身就聽到他低沉嚴肅的聲音,“已經到了麽…嗯把屍體送到太平間去,這件事情暫時要保密,沒有我的吩咐不能對外公布還有,下午我有點事情不過去公司,你還是按照我的吩咐,把白氏的股票都收購了,要快。”


  白月彤不知道是因為聽到了屍體,還是因為聽到了白氏。大腦“嗡”地一聲,整個人猛然一震,腳下一顫抖,整個人不穩差點就摔倒,不過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扶門沿,結果移門卻不大不小發出了“吱”地一聲……


  段默岩脊背一僵,猛然就回過頭來。


  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身後是偌大的客廳,水晶燈發著熠熠的光芒,照在她的頭頂,而她整個人站在那裏,卻是忍不住微微發抖。


  段默岩看著她,頓了頓忽然又想起手上的手機,對那頭的人說:“我有點事情,先這樣吧。”


  他把手機給合上了,白月彤站在那裏隻覺得腳下發軟,就快要站不住了,扶著門沿的手一點一點地收緊,指甲潛入了門縫裏麵,太陽穴怦怦地跳著,仿佛是有人拿著一個大錘子在拚命地捶著她的腦袋,捶得她身上每一根神經都牽連到了她的心髒,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又急促。


  段默岩收起手機,顧不上爐灶上麵噗噗正在冒氣的粥,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他的表情很奇怪,也不像是懊惱,也沒有別的什麽,隻是定定地看著她。


  白月彤也看著他,烏黑清亮的雙眸,怔怔地看著他好幾秒,過了好久,才慢慢地說:“段默岩……你……剛才的電話……”


  他的表情忽然有些扭曲,轉過臉去,語氣生硬,卻是不答反問:“為什麽下樓了?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嗎?”


  她再也忍不住了,明明他什麽都沒有說,可是他這樣的表情卻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在回避自己的問題,為什麽要回避?為什麽?

  “段默岩。”她一字一句地說:“我媽媽呢?現在是下午了,你的消息呢?如果你不能給我消息,我自己可以去美國,你知道的,你攔不住我。誰都攔不住我,我相信你我才等著你給我消息,可是消息呢?你告訴我,我媽媽呢?”


  她現在根本就不想管別的,什麽白氏的股票,她通通都不想要管,她隻要知道自己的母親現在怎麽樣了。剛才聽到的那麽驚悚的兩個字,一定不會和母親有關係的!


  她可能是病了,其實她一直都懷疑,母親從來都不會無緣無故離開自己這麽久,就給自己一個電話過,而且那一次電話裏麵奇奇怪怪的語氣也讓她曾經懷疑過,也許母親身體不太好。她應該是病了,所以醫院才會打電話告訴自己……


  或許……或許是出了什麽意外,但是她一定還在這個世界上,她一定等著自己去見她,一定是這樣的,所以那個醫生才叫自己去美國的不是嗎?


  她忍住了所有的眼淚,她不能哭,母親不會有事的,所以她不能哭,有什麽好哭的?


  可是段默岩卻一直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幾乎是要生氣了,猛地抓住了他的手,晃著他高大的身子,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明明虛弱的連嘴唇都是發白的,可是他卻能夠感覺到她抓著自己的力道生生得疼,她幾乎是聲嘶力竭地質問他,“你回答我!你為什麽不回答我?我媽媽呢?你把我媽媽怎麽了?”


  她這樣一副樣子,看在段默岩的眼中分外地刺眼,他的心都在犯疼,連忙攙住她,頓了好久,才喃喃地說:“小彤,你要堅強……”


  這是什麽意思?

  她憤怒了,她一直都很堅強,她什麽時候不堅強了?可是他現在突然莫名其妙地對自己說要堅強是什麽意思?她惱火地甩開了他的手,“我自己去美國,我自己去!”


  段默岩連忙上前一把抓住了她,“小彤,你聽我說……”


  “好!”她站住腳,明明是那麽虛弱的一個人,可是她的目光猶如是最銳利的劍,刺穿著他的心髒,“我現在就聽你說,你說,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的嘴唇微微動了動,觀察著她的臉色,他知道這件事情是不能夠隱瞞下去的,人已經死了快一個星期了,不管是什麽原因都是要入殮下葬的,更何況溫碧也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就算他想要隱瞞,等到父親從美國回來,他也瞞不住了,這件事情……他不管用什麽方法都瞞不住……


  “小彤……”向來都在談判桌上無往不利的段默岩此刻卻說得無比地吃力,“剛才電話你也聽到了——小彤,你要堅強地麵對現實……母親她……已經……在美國遇到了車禍……美國那邊的醫院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其實我上一次去美國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可是……因為車禍很嚴重,沒有搶救過來,所以……”


  白月彤看著對麵的男人的嘴一張一闔,“車禍……意外……搶救不過來了……你要堅強麵對現實……”


  這是多麽可怕的字眼?這些最簡單的單詞,組成起來為什麽會成為這麽可怕的字……


  如同驀地遭遇了寒流,白月彤全身上下連牙關都在微微顫抖。有冰水滲在骨髓裏麵,有積雪塞在肺葉裏麵,心髒如同裝滿了冰渣子,每一寸肌膚都好像是結冰了一般僵硬。徹頭徹尾從內往外的寒冷,冷的身與心一陣一陣尖銳得疼痛。


  她瞪大了眼睛,忘記了呼吸,就這麽直愣愣地看著他。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這一切都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怎麽可能?


  母親才五十幾歲,那麽年輕,她還那麽年輕,她還沒有看到自己幸福的樣子,她怎麽可能把自己丟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她一直都說自己是小孩子,她一直都不放心自己,她怎麽可能一個人就這麽走掉了?

  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夢而已,一場噩夢,隻要是夢醒來了,隻要她用力地睜開眼睛,母親一定還好好的。沒準她就在國外哪個國家度假,或者是在馬爾代夫潛水,或者是在普羅旺斯看薰衣草,或者是在巴黎看時裝走秀,那些都是她的最愛。


  等到她回來了,還會給自己帶來禮物。她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她,其實這個婚姻是假的,三年過後她還是會陪著她一起過日子,她知道自己以前不懂事,她知道她是一個被慣壞的孩子,任性,胡鬧慣了,可是她以後會懂事的,她一定會聽母親的話,學習鋼琴、舞蹈……


  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了房間裏麵偌大的床。上。厚厚軟軟地被子蓋在她的身上,她卻覺得渾身冰涼透了。


  “小彤。”段默岩一直都守在她的床頭,見她睜開了眼睛終於是鬆了一口氣,“醒了就好,餓了麽?吃點東西好不好?”


  他連忙吩咐傭人給她準備好粥,可是她卻從床。上翻身坐起來,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段默岩嚇了一跳,連忙扶著她,“你要做什麽?你現在身體不適合亂動,小彤,你懷了我們的孩子,聽話好麽?你懷孕了。”


  這些話一樣起不了什麽作用,她置若罔聞,隻是固執地披上了外套,往門口走,“我要去看媽媽。”


  段默岩知道攔不住她,索性也就不拉著她了,也拿起外套掛在了手腕上,上前扶她,“好,我陪你一起去,不然你也不知道在哪裏,不過你答應我,吃點東西好不好?”


  她終於轉過臉來看了他一眼,他的眼底盡是血絲,黑發微微有些淩亂,身上的白襯衫皺皺巴巴的,還是昨天那一件,袖子還是高高地挽起,下巴處有新生的胡渣冒出來。她知道,他很累,他也沒有休息好……


  她抿了抿唇,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段默岩見她肯吃東西,興奮得跟孩子一樣,連忙吩咐傭人準備好吃的,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去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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