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2放開我
為什麽逃了七年，她還是逃不掉？她還是掉進了這個萬丈深淵，永劫不複……
如果可以，她真的真的希望自己永遠都留在法國，天天永遠都隻有她一個媽咪，而沒有爹地……
惡心、恐慌、懼怕、疼痛、難過、絕望……所有的情緒都湧上來，她瑟瑟發抖，掙紮地更加用力，咬著唇拳打腳踢，“放開我！放開我！”
他的聲音裏麵有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恐慌，“小彤……”
她強忍住一陣一陣惡心的反胃，“……不要讓我更加痛恨你！不要逼我，我不想見到你。放開我，放我走……求求你，放過我……我真的很痛苦……你不要逼我……”
“小彤……”放開她？怎麽舍得？怎麽舍得呢？放開了她，那麽誰來放過他？那種徹夜難眠被寂寞吞噬的痛苦和絕望，他不想再嚐試第二次。他驚慌失措地抓住她，那樣用力，像是帶著此生最大的眷戀，不可以放手，也不想放手，“聽我說好不好？不要這樣……這件事情終究是會過去的，我沒有別的要求，讓你和兒子都待在我的身邊就可以了，或者……c市也可以，隻要讓我每天都見到你，你不要求我，換我求你……小彤……”
他從來都沒有這樣對自己說過話。他是段默岩，那樣不可一世，那樣驕傲的段默岩，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段默岩，從來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段默岩。可是他現在對自己說，求。
他竟然求她……
她忽然就笑起來，笑得眼淚越發凶猛地掉。
透著模糊的視線，她看著他的眼睛，眼底是一圈小小的卻很明顯的青灰色，他的臉色並不是很好，他的下巴處甚至是有著很明顯的胡渣，他看起來像是好幾天沒有睡覺，可是他的眼底全部都是卑微的祈求。
那一刻，她幾乎心軟。
他會這樣低聲下氣，隻是因為她。
可是……
那也是她的親生母親，無人能夠取代的親情，十月懷胎生下自己的母親，再深的，也無法彌補這種失去……
她的眼淚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幾乎是要閉起，大腦一陣一陣空白襲上來，她覺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掙紮的力氣也變得小起來，聲音透著無限的疲倦，卻依舊隻是固執地重複，“……放開我。”
“小彤，你想要我怎麽樣做？你隻要說就好了，除了讓你離開，你想要怎麽樣我都同意。你不要那麽殘忍……”他頓了頓，凝視著她的眼神悲痛欲絕，“七年前，你走的時候，我想過，或許時間會治好一切，你放棄的一段感情，而我也會找到新的感情，這個世界上那麽多女人，比你漂亮的更是多的數不清，我想要什麽樣的都會有，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其實那不是時間和感情的問題，那隻是我和你之間的問題。如果我要放棄，那是一生，我舍不得放棄一生。沒有你，全世界對於我而言都是沒有意義的。”
她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大概是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
一生？她的一生已經沒有了什麽意義，她知道她現在要放手的是什麽，可是她沒有辦法。在迷糊的淚光裏，她仿佛是回到了幾年前，在法國的時候，看到了秋天滿大街飄落的法國梧桐樹葉子。那時候她就知道，秋天一來，葉子再也不能待在枝頭，即使它又眷戀，即使它不舍得，也隻能決然地跌下去，永遠地跌下去，離開。
這一生，她再不舍得，她也隻能眼睜睜地放手，因為，她要不起了。
所有太美好的東西，她都要不起。
“不要再說了……”她呼吸一陣一陣的急促起來，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眼神無法找到一個焦點，天和地都開始模糊，包括眼前這個一直都不肯放開自己手的男人，她也覺得看不清楚，“……你、放開……放開我……”
她用盡力氣推開他，卻在剛一轉身的刹那，整個人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小彤！”徹底陷入黑暗之前，她似乎是聽到了一聲讓人心碎的叫喊聲。帶著無限的痛楚和眷戀，就仿佛是捧在手心裏麵的瑰寶。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的是小時候父母都在自己身邊，一家三口整整齊齊。那時候真的很幸福，無憂無慮。每次一到過年過節城市，父親就會帶著她和母親回去鄉下看在那邊養老的爺爺奶奶，城裏不允許放煙火，可是到了鄉下就可以。那時候她還小，看著漫天炫麗的煙花，仰著脖子，看著那些萬點金芒在夜空裏麵織成了最絢麗的花朵，一朵一朵地盛開，真的很漂亮。她脖子都要酸了，卻還是舍不得垂下來，隻是開心地又是唱歌又是跳舞。那是她的夢想，一家三口團團圓圓幸幸福福，永不分離……
慢慢的就哭了，或許她終於知道夢和現實的區別，幸福也不過隻是鏡花水月，煙花再燦爛，也有轉瞬即逝的一刻。
而她，現在就連轉瞬前的那一刻絢麗都已經被全部耗盡。
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一直都被人握著，那麽溫暖，她有那麽一刹那幾乎是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去，而她這個時候醒過來坐在床邊的握著她的手陪著她的人是她的媽媽……
“終於醒了，彤彤你終於醒了。”是熟悉的女聲，可是不是她的媽媽。
她的眼淚又湧了上來，她的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被人害死了……
葉語一直都守在她的身邊，見到她醒過來明顯是鬆了一口氣，連洛向遠都在一旁站著，而最角落的邊上，站著段默岩，聽到葉語的聲音幾乎是瞬間就衝到了她的麵前，“小彤……”
她不想見到他，別過臉去閉上了眼睛。
醫生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笑眯眯地說：“醒了就好，以後要注意休息。雖然是第二胎，不過還是要注意，千萬不要出什麽岔子，二少奶奶身體很虛弱，應該是以前第一次懷孕的時候沒有調理好身子留下的病根子，所以這次一定要讓營養跟上。”
段默岩這個時候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醫生，很沉默地點頭，而白月彤卻覺得自己的腦中“嗡”地一聲，一片空白。
她……懷孕了？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月事的確是晚了很久，對於這方麵她以前就是屬於粗心大葉的，前段時間一直都在忙著設計圖的時候，也早就已經拋之腦後了，沒想到懷孕了……
那幾次和他在一起，的確是沒有做過任何的防護措施，沒有想到竟然懷孕了。
可是這個時候她懷孕了，她應該要怎麽辦？
葉語隻感覺到她的手又冰又涼，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段默岩，這才輕輕地拍了拍白月彤的手，說：“彤彤，我……我不知道你有了寶寶，對不起，這件事情是我太草率了。你……你還好麽？”
白月彤根本就沒有力氣開口說一句話。太多的事情一波一波地如潮水一樣衝她湧上來，她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消化這一切，她緊緊地抿著唇，就這麽躺在床。上，一聲不吭。
“語語，讓她休息一會兒吧。”洛向遠看出白月彤的臉色非常蒼白，仿佛是沒有半點血色，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壓抑著痛楚的段默岩，歎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帶語語離開，有什麽話就好好說。”
葉語也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時候應該讓白月彤和段默岩單獨相處。
可是她還沒有站起身來，原本躺在床。上無動於衷的白月彤忽然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語語……”她嘴唇微微哆嗦，低聲叫了葉語，“我想……我想回家。”
話一出口，胸口又有鈍痛襲上來。
回家？
她的家在哪裏？
曾經是白家的千金小姐，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可是如今她的家在哪裏？
“彤彤，醫生建議你靜養。”葉語知道她在想什麽，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現在不太適合出院，何況這都晚了。你好好休息休息，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我每天都會來看你的，這裏就和家裏一樣啊，好不好？”
“語語……”
“彤彤。”葉語替她掖了掖被角，“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我想有些感受你比我更懂，畢竟你是天天的媽咪，現在你還有一個小寶寶在肚子裏麵，不要難過，你看看你，都沒有什麽血色，要好好照顧自己……”
白月彤難受極了，這麽大的病房裏麵，她卻覺得太過窒悶，喘不過氣來。她知道他一直都站在自己的身邊，雖然很沉默，可是他身上霸道的氣息卻無時不刻在提醒著她，他的存在。
她拉著葉語的手就是不肯放，葉語又是陪了她說了好一會兒話，多數都是她說，白月彤聽著，但是終究是夜深了，她也是一個孕婦，洛向遠自然是不肯讓她一直這麽待下去的，不得不先回家。
所有的人都走了，白月彤才掉下眼淚來。
一顆接著一顆，無聲地落在被麵上，浸潤進去。Vip高級病房，所有的東西都是高檔次，就連被套都是緞子麵繡著玫瑰的，而她的眼淚落在了上麵，瞬間就暈開了一片……
段默岩看在眼裏，痛在心裏。最後終於站起身來，暗啞的嗓音，“對不起……”
她坐了起來，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他一眼，聽到他說對不起的時候，她撐著的手微微一頓，也隻是那麽一瞬間，她已經別開臉去。不知道應該說什麽，隻是覺得特別的難過，眼淚爭先恐後地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