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3如何妥協
段默岩看著她這樣子,喉頭發堵,有點艱難地說:“小彤……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真的從來沒有做過什麽……我知道你現在不會相信我了,你覺得我很有可能是幫凶,可是我還要告訴你……我沒有做過!我可以發誓!小彤,我不求你其他的什麽,隻是……你現在懷孕了,可不可以看在孩子的份上,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諒這麽一次?事情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我……”
白月彤猛地轉過臉來,死死地盯著他。他仿佛是被她的目光刺痛了,轉過臉去回避了她的視線,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一步一步走過來,其實他的臉色也很不好,大概是太累了,衣服都顯得皺巴巴的,黑發更是有些淩亂。他坐在了她的床邊,想要伸手去抓她的手,她卻不著痕跡地移開了自己原本放在被子上麵的手。
事情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
有些傷痛怎麽可能是時間可以抹平?這不是別的事情,她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麽。愛一個人就是無限的妥協。她也知道,自己沒有多少骨氣,她對於他的妥協一直以來都是超越自己的底線。可是這件事情,讓她如何去妥協?
段默岩見她如今對自己那樣抗拒的樣子,心仿佛是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可是也不會覺得有多痛了,隻是麻木,“小彤,我知道現在要你接受這些都不可能,可是我可以給你時間,多久都沒有關係,你隻要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天天那麽大了,現在你還有了孩子,我們可不可以理智一點?就當是你為了孩子都好……好不好?孩子不能沒有父親,那樣對他們的傷害太大,小彤,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讓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你,讓我照顧你和孩子就可以了……”他有些狼狽,又有些語無倫次,“如果……如果你又想要離開我,我不會同意的。”
“小彤……”他低聲下氣,“我當初真的有些鬼迷心竅,我承認我抱著僥幸的心理,我想沒有人可能會知道,至於我母親那邊,自然不會主動說,我想隻要我不說,你就永遠都不可能會知道……或許我就是怕這樣的一天,怕你知道了沒有辦法原諒我。我知道這件事情換成是任何人都沒有辦法一下子接受,可是我給你時間,你也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逝者已矣,嶽母也希望你能夠幸福的不是麽?”
白月彤忽然就冷笑,“嶽母?我媽媽可不敢當!”
她胡亂地拭了拭臉上的淚痕,仰起脖子看著他,“段默岩!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麽。”
“可是不可能了,已經不可能了!不管你說什麽都不可能了!我接受不了。你有想過嗎?如果今天我們角色互換,你能夠這麽坦坦蕩蕩的接受嗎?那是我最親的人,我不知道我自從認識你之後,我的人生到底是顛覆到了一種怎麽樣的程度。可是至少在這之前,我從未後悔過。但是現在……我真的後悔,我很後悔。你們都太殘忍了,一次一次在我傷口快要愈合的時候,再狠狠地捅上一刀……你知道麽?我也是一個人,我也是有感覺的,當年的婚姻讓我感覺自己像是一顆棋子,被所有的人利用了,而如今我正好要接受這樣的事實了,我以為我有勇氣去麵對了,我還信誓旦旦地覺得可以和你母親抗衡,為了……愛去努力爭取,可是我從來都不知道,事實的真相是這麽殘忍。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承受,我不知道明天還會發生什麽,後天還會發生什麽,我不知道下一次迎麵而來的真相還會有多殘忍……你讓我怎麽去相信你?”
說到最後,她已經筋疲力盡,“對不起,我隻有那麽一顆心,卻已經遍體鱗傷,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風吹雨打。”
段默岩整個人僵硬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擱在床邊的手後卻是無意識地捏緊了什麽,垂下眼簾,才看到是床罩的流蘇,他頓了頓,又慢慢地鬆開。
他就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最後終於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眼中全是哀涼和痛楚,刺痛了她的眼睛,隻能自欺欺人一般別開臉去。
過了好久,才聽到他的聲音,低低的,幾不可聞,“小彤,我隻是不知道沒有你的日子裏麵,我應該怎麽辦。我真的很怕……我知道你也很痛苦,我知道我現在對你說這些話太自私,不過我沒有辦法……”
這根本就不像段默岩,她不敢想象,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是一種怎麽樣的心情,可是她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辦法回過頭去,她知道自己有多痛,他也會有多痛,可是她沒有辦法原諒,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不管她多努力,隻要一麵對他,她就想起那些事情,她不是聖人,她做不到為了自己的放棄掉所有的原則。
是因為自己不夠愛他?
還是因為她把某一些東西看的太重要?
可是親情難道不重要嗎?
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撫自己的心,她確實左右為難,她確實退縮,她現在隻是想要一個人靜下心來,她不想要再麵對這些,她覺得很累,很難過,透不過氣來。
她出奇地鎮定了下來,陡然抬起眼看著他,黑白分明的一雙眸子,如水清透,隻是那聲音近乎麻木:“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段默岩,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孩子不會成為我們之間的問題,永遠都不會!當年我可以帶著天天離開,今天也可以,你知道的,隻要我想,我就可以做到。所以你不要再說了,我隻是想要一個人靜一靜,不要再說那些,我很累。”
他臉上的表情是一種隱忍的痛楚,一直都死死地盯著她,隔了好久,他才一字一句地對她說:“我也告訴你,我不會再放開你!”
她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隻是那笑卻是褪去了溫度,她依舊是這樣看著他,明明離得這麽近,可是她的目光,沒有流露出半分波瀾,聲音卻仿佛遙遙傳來,透著無限的疲倦,隻是簡單地說:“你不要逼我,我夠恨你了。”
語調清平衝淡,大約就是所謂的如枯槁死灰,到了這一刻,連爭辯都已經不想給任何人。
他沒有再說什麽,或許是覺得說得再多,她也聽不進去,一直都很沉默地坐在邊上。
後半夜的時候,她覺得特別的累,躺在床。上就睡著了。睡得不是很安穩,迷迷糊糊之間總覺得身體在不斷的移動,不過對方似乎非常小心翼翼,她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溫暖,還有鼻端聞到了那陣熟悉的氣息,終究還是覺得安心。
原來依賴就是這麽可怕的東西。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一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在醫院的病房裏麵,她想起自己昨天睡著的時候總是感覺身體被人移動,原來已經被段默岩帶回了家。
她覺得很餓,睡著之前又沒有吃什麽東西,想到現在肚子裏麵有一個寶寶,她畢竟是為人母親的人,不管現實有多麽的殘忍,她都不會忍心去傷害自己的孩子,雖然沒有什麽胃口,可是還是要吃一點。
她起身下床,傷心過度讓她沒有什麽力氣,扶著牆壁下樓的時候,走的很慢。
別墅裏麵靜悄悄的,似乎是沒有什麽人。這個別墅她在七年之前住過一段時間,之後走了那麽久,布局沒有什麽改變,可是她覺得有點陌生,別墅很大,房間特別多,每一間都靜悄悄地關著門,她忽然就覺得很害怕。腳下的步子加快了一點,跌跌撞撞的卻在轉角處見到了不遠處一個視聽室的門是虛掩著的,門縫裏麵有光投射出來。
她走到了門前,伸手輕輕地推開了門,她知道這個是段默岩別墅的視聽室,很大很豪華。以前她偶爾會發現他在這裏開視訊會議。而今天,她所看到的視聽室裏麵隻有音響時不時傳出來的英文對白,還有那不遠處的大熒幕上麵隨之晃動的光影。
借助著熒幕上麵那點點的光,她看到了他坐在做前排。偶爾熒幕上麵有光打過來,照在他的身上,卻也隻是打出他孤孤單單,一身寂寥的樣子。
她不知道他在看什麽,於是順著視線望向熒幕,原來是曾經風靡一時的好萊塢巨片——《泰塔尼克號》。
她看過這部電影無數次,無數次被裏麵的和付出所感動。那句經典的,“you,jump,i,jump!”已經說過了吧?
以前她總是在想,有一天她能夠遇到這樣一個願意為了自己付出生命的男人,那麽真的是死而無憾。
而現在她才明白,生活之中那麽多的不如意,原來想要單純地守護一份,是這麽的困難。
其實一直都知道,在這一場催死掙紮之中,那個苦不堪言的人,從來都不是隻是她而已。可是她沒有想到,原來他會這麽深刻。
她嘴裏又苦又澀,喉嚨也在發癢,一時沒有忍住,就咳了出來。
原本坐在前排的人似乎是被嚇了一跳,猛然轉過身來,她終於見到他的臉,神色有些驚惶失色,見到是她,倉促地站起身來,暗啞著嗓子問她:“醒了?餓不餓?我讓傭人準備了一點你愛吃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麽,忽然就說:“……我不想吃東西。”頓了頓,伸手指了指後麵畫麵還是不斷變動的大熒幕,問:“我可以和你一起看完這部電影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