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翔龍鳳舞
什麽?試,怎麽試?我驚訝的看著他。楊廣正色道:“我也隻是跟全天下所有普通的父親一樣,希望我的女兒,能有個好歸宿!朕……我說過,販夫走卒也沒什麽,隻要對你真心就好!不說浩兒品貌如何,他對你的心意,那個小子萬萬及不上!這一試,不就試出來了麽?朕想著,若他有浩兒對你一半,也就罷了。隻要他肯為你去死,便是有心!”
他冷笑一聲接著說:“可是你看,浩兒肯為你不做太子,他連性命都舍不了,我怎麽能放心,把女兒交給投機鑽營之徒?!豈不是害了你?”
啊?有沒搞錯啊?有拿人家性命試的嗎?這個做不做太子,和能不能為我去死,有可比性嗎?!何況,誰說他是貪生怕死之徒?他那時候,明明有來救我的!我眼前金星直冒,無奈道:“可是父皇……”
楊廣一擺手:“不提那個小子了,咱們父女好好的說說話。嗯,這裏還有酒。”他喝了一口道:“不錯,跟曦兒一起喝的酒,味道都好些。”
不知怎的,聽了這話,就覺得心裏酸酸的。我一扶酒壇:“父皇,我陪你喝。”楊廣點點頭,忽然說:“曦兒啊,以後別再說什麽君呀、臣啊這樣的話了,叫為父聽著傷心。”我一怔:“父皇,我……”他一擺手:“沒事,我知道你是為了勸浩兒,不是怪你,你記得就好。”
數日之後,便是冊妃大典。冊妃,其實隻相當於現在的訂婚,要真正結婚,還有許多繁文縟節。但不管怎麽說,過了今天,郭華顏就是真正的秦王妃了。就是這樣,也有一大堆的繁瑣儀式。我搞不清楚,也永遠不想搞清楚這些儀式。作為今天這場盛宴的一隻推手,我機械的麵對著,這一幕幕隆重冗繁的場麵,一任靈魂出竅、作壁上觀。
楊廣頭戴翠珠黑介通天冠,身穿玄衣纁裳天子服,端坐朝堂。百官集於大殿,司禮太監引俱各華冠朝服的楊浩與郭華顏至禦座前,北麵而立。太尉王韶站於大殿西北處,麵東宣讀楊廣的冊書。讀畢,楊浩麵無表情的與郭華顏三拜,王有順手持秦王妃的玉印,鄭重地交與楊浩。楊浩遠遠的看我一眼,便低了頭,接來握在手中,來回搓揉。
小小的玉印泛出溫潤的白光,郭華顏的眼神也漸漸濕潤起來。王有順見他許久不動,輕輕一聲咳嗽:“王爺……”楊浩漠然的點頭:“我知道。”回身將玉印遞給了郭華顏。郭華顏微不可聞的一聲輕歎,接了過來,臉上的表情一閃而過,看不出是委屈還是欣喜。再看時,已經是最合乎要求與理想的端莊貞靜。然後另一司禮太監宣布禮成,下麵文武百官山呼萬歲。
熱鬧看完了,我正準備退場,忽然一聲嬌呼道:“且慢!”楊廣一怔:“昕兒有何事?”楊天昕輕移蓮步,上前道:“父皇,王爺要送與新嫂嫂的翔龍佩,怎麽不見?”
她這一說,郭華顏臉上一白,差異的看著楊天昕。廷臣們卻都往郭華顏頸中、腰上掃去,大殿上頓時響起一片議論聲。一人上前道:“皇上,翔龍、鳳舞,一向為我朝親王、公主婚娶之憑證。典禮時佩與王妃、駙馬身側,寓意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今日不見翔龍,未免不詳,且與禮製不符,豈可算作禮成?!”聲音朗徹,與主人一般的清清楚楚,傳遍殿堂。諸大臣中,立刻響起符合之聲。我往下一找,說話的竟然就是遠遠立於殿末的虞世南。
殿前的虞世基一聽,忙上前道:“許是王妃佩於衣內,因此未見,或是王爺為大典操勞,一時失記,也未可知。補上便是,這也非什麽大事,不好誤了吉時。”
翔龍佩?!就是楊浩給我的那塊嗎?我不由向楊浩看過去,他卻仍是低著頭,默然不語。糟了,不會是他想以此為由,繼續推托吧?但是,如果是我拿出翔龍佩,這可就亂套了,以後不知會被人怎麽議論,現在當著文武百官,又如何收場?這下該怎麽辦?!楊廣臉色一沉:“秦王,這是怎麽回事?”楊浩昂頭道:“兒臣也不知道。”楊廣雙眉緊擰:“你說什麽?!”
眼看楊廣就要發作,忽見楊廣下首站起一人,脆聲道:“兒臣知道。”我定睛一瞧,卻是楊杲,不由跟楊浩對視一眼,都不知道,他這是唱的哪一出!楊杲離座而出,從懷中取出一塊美玉,看起來正是楊浩給我的那塊。楊浩臉色大變,難以置信的直視著我,滿臉是被人出賣的驚痛。我也吃了一驚,不清楚楊杲是怎麽拿到的,隻是衝著楊浩不住搖頭。
楊杲將玉佩恭敬一舉,對楊廣道:“父皇,王兄前日曾與兒臣一起蹴鞠,換衣時不慎將翔龍失落,被兒臣拾到了。本想立即還與王兄,但兒臣一時起了玩心,想跟王兄開個玩笑。又見王兄這絡玉的絛子略顯暗淡了些,想著王兄快成婚了,就叫兒臣殿中的巧手宮人打了兩根絛子,算作兒臣的一點私禮吧。當著各位大人,又怕貽笑大方,才想著等會私下給王兄。既是各位大人覺得不妥,就現在交還王兄吧,別誤了王兄的好日子。”
楊廣臉色一緩,點點頭道:“既是如此,快交給秦王吧。杲兒,下回不可開這等玩笑。”楊杲躬身施禮道:“父皇教訓的是,兒臣記下了。”說著走到楊浩身邊,將絡著七彩絲絛的玉佩往楊浩手中遞去。
如雪般光潔潤白的玉佩,襯著色彩斑斕的孔雀翎毛織成的絲絛,更顯得晶瑩奪目。楊浩注視良久,雙眉緊鎖的看向我。我隻能嗡動幾下嘴唇,卻說不出話來,我甚至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他終是顫抖著手接了過來,用力一捏,好像要把玉佩捏碎。他忽然抬起頭來,略有些驚異,登時現出喜色,長舒一口氣,隨手將絛子往郭華顏腰中一別。殿中又是一陣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楊廣好似也鬆了一口氣,揮手道:“罷了,王有順,送他們回宮吧。”
楊浩看我一眼,大步流星的去了。我隻等他們那明晃晃的朝服一不見,就起身告退回了紫泉。我在室中徘徊良久,心神不定,幹脆出來在宮中散步。
遠遠的傳來一陣柔曼、清脆的歌聲,“麗宇芳林對高閣,新裝豔質本傾城;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妖姬臉似花含露……”
正是我入宮那天聽過的《玉樹□□花》,說起來也好久沒聽到了,我當時還一心去找美人,結果拉出了李元吉,現在也還不知道是誰唱得。我轉頭對雲兒道:“這是什麽地方傳來的,你去看看,是什麽人在唱歌。找到回來告訴我,我去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