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85(第2更)
老師不清楚江山色家裡的情況, 還是打電話去了江家詢問,是蘇潔接的電話。江山色原本以為,蘇潔會以身體不適等理由拒絕。可令江山色萬萬沒想到的是, 沒多久,蘇潔便來到了學校里。
在教室門口, 蘇潔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了一句話:「我是江山色的媽媽。」
江山色永遠都記得全班同學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艷羨。
那一天, 在江山色的心裡,有一個輕微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她是我媽媽。」
江山色知道,那是她內心裡發出的, 真實的聲音。
可是那真實的聲音,江山色只敢埋在心裡,不敢說出來。
因為身邊所有的人,包括大伯母朱行雲, 包括江香.紗,都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一個事實。
江山色她身份的存在, 就是對蘇潔的褻瀆。
所以江山色對蘇潔, 保持著距離,保持著愛,尊敬以及自慚形穢。
對於這種感情,江山色不知道該怎麼跟秦年時說明,她只能低垂著頭,緊緊握著他的手。
秦年時的手,修長分明,掌心溫熱,他緩聲道:「如果你實在不想去面對, 我們就先回去,一切等你做好準備再說。」
江山色鬆了口氣,她感謝秦年時能夠如此理解自己。
然而就在兩人來到電梯處,準備離開時,電梯門打開,兩人撞見了提著保溫盒從電梯內走出來的范媽。
范媽看見了江山色,立即驚喜地叫住了她:「山色?你是來看太太的?」
江山色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臉上閃過猶豫以及為難之色。
秦年時看見范媽提著保溫盒,知道是想給蘇潔送去,便主動請纓:「我給阿姨送去吧,你們先聊會。」
秦年時想讓江山色能跟范媽談下,就算不能解開心結,至少心裡會好受一些。
范媽拉著江山色在走廊座椅上坐下,道:「自從你爸爸走了之後,你就沒回過江家,我們都挺想你的。」
江山色誠實以對:「以前是我不懂事,我是怕自己回去了,會惹得媽和姐姐不開心。」
范媽忙否認:「怎麼會?你姐姐和太太其實是打心眼裡把你當成一家人,只是她們性格就那樣,跟人不太親近。」
江山色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此時,她忽然想起了那個護身符的事,便詢問范媽:「范媽,你還記得小時候給我的那個護身符嗎?你跟我說實話,那護身符到底是誰給的?」
之前在北城餐廳里,江山色當著舒靜安的面拿出了護身符,可舒靜安的眼裡卻完全是陌生。
江山色當時就知道,那護身符並不是舒靜安為自己求的。
范媽嘆口氣,揭露了真相:「你還記得嗎,那天你不是跟江香.紗鬧了矛盾,之後又被朱行雲給推倒在地上,當時你哭著跟我說,為什麼你沒有媽媽?我看著實在太可憐了,就把這件事告訴給了太太。太太聽了,當時倒沒說什麼,結果她下午就去廟裡,求了那個護身符,交給我,讓我騙你說,這是你親生媽媽送給你的。這樣你就會知道,自己有親生媽媽,不會在其他小朋友面前自卑了……不是我說,其實太太能做到這樣,真的很不錯了。」
江山色無意識地點點頭。
是的,蘇潔已經做得很好了。
江山色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走去了病房裡。
病房是vip病房,景觀很好,遠處和煦陽光照耀下,群山蒼翠,視野遼闊。
蘇潔正坐在病床上,看著落地窗外,臉上若有所思。
江山色出聲,喚回了蘇潔的神思:「媽。」
蘇潔轉頭,看向江山色,淡然地笑了:「你回來南城了?好像瘦了一些。」
蘇潔這樣若無其事的模樣,反而讓江山色更為愧疚。
她低垂下頭:「對不起,這事我一定會處理好的。」
她說的是舒靜安的事。
就因為舒靜安,因為自己,蘇潔的寧靜生活,一去不復還。
蘇潔看著江山色,聲音輕微卻有深意:「沒有人能夠選擇自己的出生,所以不要在那件事上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蘇潔的意思很明顯,她並不想多談這個話題,不想讓江山色感覺到難堪。
蘇潔看向窗外,繼續道:「其實這次暈倒也不算是一件壞事,等醫生給我做完全面檢查之後,我決定去環遊世界。」
「環遊世界?」江山色睜大眼。
她不知道為什麼,蘇潔會忽然起了這個念頭。
蘇潔的眼裡,映有最遠處的山,最湛藍的天空,最濃艷的陽光:「當時暈倒時,我還以為,自己就要這麼死了。那一刻,我心裡全是遺憾。因為,我忽然發現,我還沒有為自己而活過。這輩子,我是蘇現的女兒,我是江私的妻子,我是你和你姐姐的母親。可是,我從來沒有作為單獨的蘇潔而存活過。在接下來的人生里,我想為自己活一次。不再是誰的女兒,不再是誰的妻子,不再是誰的母親,只做一次我自己。」
在聽見蘇潔親口說出「我是你和你姐姐的母親」這句話時,江山色的整顆心臟,像是被溫水浸泡著,暖暖的熱熱的。
彷彿忽然有了一種歸屬感。
「媽,那個護身符,謝謝你。」江山色終於將這句話說出了口。
那個護身符,是個善意的謊言,但是卻支撐著她過了十多年。
江山色忽然意識到,那個護身符是誰給的,已經不再重要。因為她想要的東西,其實早已經得到了。
其實,在她小時候,也是有人關愛著的。
其實,在那段黑暗的日子裡,也是有陽光,一點點地照耀著自己的。
蘇潔笑容溫和,眼神明亮:「說到謝,我反倒要謝謝你和你姐姐。你們能自由地選擇自己想要過的生活,並且過得這麼開心,這讓我很欣慰。所以,不要再糾結過去,跨步往前走,世界是很廣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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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半山別墅終於迎來了男主人和女主人共住一間屋的高光時刻。
江山色側躺在男主人卧室的床上,看著落地窗外的夜景。
黑夜裡,連城市的煙火,都顯得寧靜而遼遠。
而她的旁邊,則是秦年時。
江山色收回了瞭望遠景的目光,轉而看向秦年時的側顏,他眼窩深邃,輪廓立體而分明,凜冽又清俊。
對比落地窗外萬家燈火的流光溢彩,更加令人驚艷。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順著他的額頭往下,越過淡薄的眼瞼,越過濃密的睫毛,越過高挺的鼻樑,最終來到了那明晰的唇上。
她就像是一個畫家,用手指為畫筆,描繪著他的面龐。
秦年時伸手,握住了她那不安分的手指,放置於唇邊,一根根地吻著。
從指甲到骨節,從拇指到小指,每一寸都沒有放過。而吻完了之後,他張開唇,微用力,在她的食指上咬了一口。
咬出來一個淺淺的齒痕。
江山色吃痛,「嘶」了聲,忙將手從他的唇中掙脫了出來。
「你怎麼就這麼喜歡咬我?」
江山色報復性地張嘴,也咬了口他的喉結,那喉結弧度明晰,像是小山峰。
「因為想……看你失控。」秦年時的嗓音,在江山色咬住他喉結的那一刻,顫動了下。
這就是他的惡趣味,因為想要看見,她在自己身邊時,是特別的。
咬完后,江山色伸手,環住了秦年時的腰。
「和阿姨到底聊了什麼?怎麼從病房出來了以後,整個人就像是忽然想通了?」秦年時問。
腹外斜肌,人魚線,六塊腹肌,他應有盡有。
「我忽然覺得自己挺幸運的,一直祈求的東西,原來就在自己身邊。」江山色聲音里有笑意。
江山色想,她再也不用去乞求舒靜安的母愛了。
因為她想要的母愛,原來,蘇潔早已經給了自己。
不僅是蘇潔,還有秦年時。
他的一切,也都是自己的。
都是她的,此時此刻,都在她掌心裡。
「我怎麼覺得,你要幹壞事?」秦年時忽然起了警覺之心。
他理智覺得自己應該制止,可是情感卻想要更多。
「就像是你想看我失控,我也想看你失控。」江山色微笑。
她的掌心,有掌紋,代表著她的命運,
但此時,再向下,也有了他的命運。
秦年時最喜歡的,是極限的運動。
他喜歡攀爬最高最險峻的山峰,也喜歡在海里乘風破浪,那些極限運動,會讓他的心臟跳動到最快。
而現在,在江山色的掌心中,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種最快速的心跳。
「你從什麼地方……學的?」他的下顎逐漸地收緊,是克制的弧度與線條。
「喜歡嗎?」江山色問。
怎麼可能不喜歡,但同時,也有無力以及慌亂。
就像是被如來佛,壓制在了五指山下,空有一身本領,卻是動彈不得。
南城的天氣,也是變幻無窮,明明上午還是晴天萬里,可就這眨眼的功夫,便立即陰沉下來。
那濃厚的烏雲,積聚在空中,令空氣緊張而窒悶。
彷彿是旌旗搖曳,彷彿是號角聲響起,彷彿是擂鼓聲敲擊,戰鬥一觸即發。
「轟隆」一聲巨響,終於,暴雨瞬間落地,灑落世間。
窗外的雨,是涼的。
可她掌心的雨,卻是熱的。
最後,他滿額都是細密的汗珠,晶亮潔凈,這個男人,不論何時,都是乾淨的。
而她,則是精疲力竭,手酸軟得都不像是自己的。
在疲倦之中,她感覺到他湊近自己的耳邊,他的嗓音,低到不像話。
「江山色,這輩子,你都別指望我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