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經一番寒徹骨
桑諾曦一夜無眠,她喝光了整整三壇子的酒,直到天際泛起了白肚皮,卻都沒能成功醉一次。
她的心一整晚都好似被大火焚燒一般,惹她煩躁的厲害,時間也似乎隻在一夜中她身上綻放了一種頹廢之美。
那人在她的生生期盼下,是晌午才歸來的。
熟悉的倩影依舊,身著雪白紗裙,墨發未挽,隨意披於肩上。
她一步步的走來,如往常一樣還是長身玉立的模樣,挺直的身影還是那麽傲然,每每靠近,便可在桑諾曦的心內掀起滿城風雨。
安洛暘的麵色看起來並不異常,甚至比往日還要平和幾分,她看到滿頭亂發,一身酒氣,麵色憔悴的桑諾曦後,依然習慣性地蹙起了好看的眉毛。
“你在這裏做什麽?”
桑諾曦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她甚至都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不能將她裏裏外外看個透徹一樣。
她專注而熾熱的看著她,似乎用盡了這一生全部的認真。
這樣急切而擔憂的眼神,恐怕在這世間,安洛暘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桑諾曦走上前,毫不猶豫地將她攬入懷中,像是闊別了多年,像是要將她融進身體裏一般用盡了全力。
“我在等你,你知道我有多怕等不到你嗎?”她的語氣裏在顫抖,身體在顫抖,就連心跳也都顫抖著。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安洛暘沒推開她,就如此這般任由她抱著,等她抱夠了,鬆手了,她才微微轉身走回了屋內。
“很久之前,我父親曾贈予我一本秘籍,他告訴我,那是崆峒武學的最後一門,我一直苦心鑽研,卻悟不透其中的玄機,無論怎樣勤練,也達不到最後一層的防線。”
“直到今日清晨,醒來時當我發現自己正不著寸縷的躺在一張不屬於我的床上,然後我聽身邊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向我訴說我一直追尋的答案,並不停要我原諒。”她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要原諒也該有事原諒,而在她眼裏,這荒唐根不就毫無原諒可言。
誰能相信呢?凡是女子想要接任崆峒至尊武學,就必須先失去處女之身。
她也從沒說過,她要得到這些,為什麽就連身邊最親近的人,也要將這些殘酷強加在她身上。
“我一邊聽他說,一邊替自己穿好衣裳。”她感覺氣候很涼,好似這個世界的寒風都住在了我的胸腔裏,它們隨時都會呼嘯而出。
她眼睛裏氤氳著一層朦朧的霧氣,她語氣平淡的就像在敘述一個故事般那樣娓娓道來。
桑諾曦發現自己是聽不得的,她感覺淚腺已經不受控製的開始崩塌,熱淚紛至遝來,她倒寧願看她發瘋,發狂,卻也不想看她硬撐著堅強,讓人心疼,心疼的發慌,她恨不得能替她承擔這一切。
“我不發一言的走出屋外,繞過假山,然後,我遇到了我的父親。”
她依舊自顧自地說著,甚至走到了桌邊,拿起茶壺,打算倒茶,但那茶水卻已經是隔夜的,是壞掉的了。
“我隻想問一句,你恨他們嗎?”桑諾曦終於不想聽了,她按住她拿茶杯的手,目光疼惜的望著她,她是明白的,隻要眼前這個一句話,一個答案,無論做什麽她都在所不辭,哪怕去殺人,哪怕在成為魔鬼,她不在乎,她通通不在乎,她在乎的隻有眼前這個人而已。
“恨過,但隻有那一瞬間。”
當他看到安北平那一夜花白了的頭發,看他滿含淚水顫抖地對自己說“洛暘,為父愧對於你。”
看到這些時,她就忽然放下了,哪有什麽恨啊,那些愛著她的人不過就是想讓她更好的活下去罷了。
隻是他們全部都隻遵循了自己意願,至始至終都沒有遵循過她的意見。
而也是在今天,她才忽然明白,人活在江湖,除了性命,其它都是身外之物。
“等這場風波過了,我就會與柳少涼成親。”
桑諾曦聽她這樣平靜的說著,沒有顫抖也沒有驚愕,即使是聽到她要婚嫁,也沒有多一息的停頓,沉她隻是沉默著點頭,一下下點著頭,然後走過去試探地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脊背。
“餓了嗎?我去熬些粥給你喝吧。”
隻要她回來,她能好好的,那桑諾曦便覺得此時沒有什麽是更重要的了。
“你日後也大可不必再對我百般好。”其實又何止是日後,就連過去她都是沒必要這樣討好自己,護著自己的,本來就沒有結果的事情,她卻總愛執迷不悟下去,這樣想著,安洛暘倒又有些怪自己了,怪自己也是未曾狠下過一次心,逼她離開自己,就像現在感受她懷抱的溫度一樣,如此小心與嗬護,促使她也情不自禁想擁抱這份溫柔。
安洛暘發現,無論她有多堅定的理智,偏偏在桑諾曦麵前都會自動瓦解潰不成軍,無論她多麽竭力隱藏著自己,在所有人眼裏她表現的完美無缺,但是隻有這個人,能發現她的脆弱,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第一個趕到她身邊,為她的疲憊送來一份擁抱。
所以安洛暘變得越來越渴望,越來越渴望這份安寧,這是真是一種可怕的貪婪。
“我已經習慣了對你好,也隻想對你好,你隻是說會與他成親,但又不是現在已經成親,所以我還依然可以陪在你身邊吧?”她不是篤定的語氣,而且一句疑問。
安洛暘沒回答,隻是看不出情緒的站在那裏,似乎整個人都在放空一樣。
“我這一生,恐怕都隻將隻深愛你一人了。”
你之所願,我願赴湯蹈火以求之,你所不願,我願赴湯蹈火而阻之。
桑諾曦的這番認真,聽在安洛暘耳朵裏卻是刺耳的,灼人的,心煩意亂的,她皺起了眉心,退出這個擁抱,倦色襲來“你何必這般頑固呢。”她歎氣,又斟酌地搖頭,罷了:“我有些倦了。”
她固執的已經太久了。
“好,那你去睡便是了。”桑諾曦笑著,或者說她臉上始終保持著這樣溫柔的笑容。
她居然沒有衝動,也沒有歇斯底裏。
因為她好像到了今天才明白,她那些衝動,自已維護的保護,都應該是建立在安洛暘同意的前提之下,她大可以不管不顧的跑出去與柳少涼決一死戰,但又沒有意義,終究不能挽回什麽,還要令眼前這個人再次失去一些東西。
所以,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愛的自私了。
安洛暘睡了多久,桑諾曦就在門外陪了她多久,寸步不離,直到她醒來又是親自給她做飯送到屋內,照顧的細致入微,就連洗腳水都是調好了溫度,然後端到她麵前。
但她正準備幫安洛暘脫掉鞋襪時,安洛暘終於再也忍不住,擋住了她的手,讓她站直“你這是在做什麽?”
“我就是想照顧你。”
“如果你是在擔心我,那你大可不必,我又不會去做哪些尋死覓活之事,你這樣反而讓我感到負擔。”
她遲早是要婚嫁的,她又不同於桑諾曦的義無反顧與瘋狂。她沒辦法遵循自己內心做一些人們看起來是荒唐的事情,她隻能跟隨萬物原本的模樣去生活,嫁人,相夫教子,這本來就是女子該有的人生。
就連那床第之事也是早晚的,而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麽區別呢?終究都是要麵對的。
“如果你嫌我煩,那你自己洗便好了。”
桑諾曦起身,竟真的走了,可不出片刻又回來了,而且還抱著被褥枕頭一起回來的。
“以後我陪你一起睡。”
她說著,就自顧自將被褥在地上鋪開“你放心,我睡地上,不會打擾你的。”
“出去。”安洛暘沉著臉。
她手中的動作戛然而止,一臉脆弱的望著她,黯然神傷。
偏偏那樣的寂寥,卻能在安洛暘心中掀起了星星點點。
“桑諾曦,你給我出去!”
被她一凶,桑諾曦仿佛就像受傷了的小兔一般,用難過的眼神望著她,最後聳拉著腦袋離開了。
直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看她關上房門,屋子裏又重新恢複了安靜。
安洛暘才顫抖著,緩慢地用手捂住嘴巴,無聲的哭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再給新坑碼字,忽略了情濃
內心有些隱隱不安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