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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求學

  天下書院繁繁,邵承誌為何偏偏去往白鹿書院求學?


  背後是否有什麽她不知曉的玄機?


  若她貿貿然請沈尋照看邵承誌,是否會讓沈尋為難?


  前往田莊的馬車上,容鈺歪著身子靠在大迎枕上,邊想著邵承誌求學一事,邊看著邵北城沏茶。


  邵北城擔心她途中苦悶,為她準備了好些零嘴,此時又擔心她吃零嘴後口渴,正一絲不苟地沏茶。


  他沏茶認真,容鈺看得也認真。


  黑衣男子的五官比馬車外的巍巍青山更秀挺,眉目比嫋嫋茶煙更深潤。


  從十四歲到三十四歲,二十年倏忽而過,她一直這樣看著他,從眸燦如星、武藝卓絕的少年到現在手握重兵、沉穩內斂的異姓王……


  他少年時就已經很好看了,而現在……


  容鈺揚起嘴角,心底發出一聲輕歎她的少年,現在比當年更好看……


  在容鈺灼灼的注視下,邵北城麵色如常,仿佛絲毫不受影響。


  隻是,許是馬車顛簸,他斟茶的手微微有些抖……


  容鈺嘴角的笑意便愈發地深,眼眸也愈發地亮……


  然後,便見邵北城擱下茶壺,轉頭看向容鈺,眸色微黯……


  容鈺便再次在心底輕歎到底是長大了,從前被她盯一會兒就會麵紅耳赤,如今已能坦然與她對視……


  她這樣想著想著,眸中笑意不減,嘴上卻一本正經地道“大伯母囑我托沈家表兄照看承誌……”


  “我便想到,若論官學,因有皇後娘娘與沈皇商的支持,金陵府學近年來聲譽日隆,幾可與國子監比肩……”


  “若論私學,長安、洛陽等城皆有傳承悠久、學風昌盛、士子濟濟的書院……”


  “承誌偏偏舍官學就私學、舍近就遠,去了白鹿書院……”


  “至於說私交……”


  “邵家是帶兵的武將,若非姻親,曆來和文臣們都沒有私交……”


  “而申家……”


  “申老大人和幾位申大人俱屬新黨,蕭老大人當權的那些年申家的大人們被打壓得厲害,這說起來,申家和蕭家非但沒有私交,反而還有積怨……”


  “處處都說不通……”


  “王爺可知,承誌為何一心要去那白鹿書院求學?”


  邵承誌去白鹿書院求學……


  邵北城聞言神色微變,而後逐漸凝重。


  他覺得有些慚愧。


  原來,她適才凝視著他,並非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而是在認真思索……


  他這樣想著,更加一絲不苟地沏起了茶。


  容鈺見邵北城如此這般,猜到他心中所想,心裏隻覺得有趣極了。


  戰場上殺伐果斷、官場上遊刃有餘的年輕王爺,偏在她這裏總是被捉弄。


  自然不是,她多麽聰明。


  不過是,他對她從不設防,縱她為所欲為罷了。


  看著眼前認真地沏著茶,仿佛為她沏一盞茶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事的男子,容鈺不禁有些感慨。


  比戲文、話本子裏寫的更美滿,比她兩世做過的所有綺夢更瑰麗。


  她的少年,她的夫君,她的姻緣。


  倘若不曾二世為人,她此時固然心底歡愉,卻大概不會感慨。


  可是,她到底是二世為人。


  曾有過一段不堪至極的姻緣。


  溫柔和陪伴,尊重和守護……


  今生所有的美好,上輩子她一樣也沒有體會過。


  至於那回她嫁的人……


  懵懂無知時,她覺得寧王既有尊貴身份,又有俊美容貌,還有閑情雅致,實在是完美無缺的郎君。


  後來,她看清了他的內裏,覺得“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八字用在他身上,真真是再合適不過。


  甚至,他連那八個字也配不上。


  因為,寧王那副男生女相的容貌,看在不明真相的世人眼裏是昳麗無雙,看在高門權貴和他自己眼裏,卻是深深恥辱……


  他的容貌,無時不刻不在提醒著他,他有一個怎樣的母親……


  一個,怎樣不堪的,母親……


  所以,後來他才會親手毀了那容貌……


  若非宮宴或是有容瀅在場,每每進食,寧王總是吃得很多。


  看在自幼貪嘴、食量頗佳的容鈺眼裏都是驚人的多,更不必說在尋常人看來該是何等驚詫。


  上輩子,容鈺起初隻是詫異於體格偏瘦的寧王竟能吃下那麽多東西,還曾憧憬過兩人共享美食,後來他們的關係逐漸惡化,她看著逐漸發福的他饕餮進食,下意識地覺得反胃。


  發福後的寧王,和她曾追逐過的俊美少年判若兩人。


  當她逐漸知曉寧王的身世後,才意識到,寧王的暴飲暴食或許是有意為之。


  那副曾傾倒京都女郎的俊美麵孔……


  是寧王深惡痛絕的麵孔……


  深惡痛絕……


  容鈺心中一震,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上輩子,寧王怎麽可能喜歡她呢?


  怎麽可能喜歡,因為癡迷他的容貌而追逐他的,容鈺?


  他有多厭惡自己的那張臉……


  就有多厭惡她……


  容鈺不禁有些恍惚。


  上輩子,她可真傻啊……


  耳邊邵北城冷肅的話音把容鈺的神思拉回現世“白鹿書院是什麽地方,申家人豈能不知……”


  容鈺心中一驚,神思很快便恢複了清明。


  前塵種種,都過去了……


  而聽邵北城的語氣,邵承誌求學一事似乎比她想的更嚴重……


  邵北城注意到容鈺的緊張,有意放緩語氣道“或許是我們多慮了……”


  “或許,承誌不過是想金榜題名罷了!”


  金榜題名麽?

  夫婦二人各自思索,馬車裏一時安靜下來。


  容鈺其實不甚清楚考舉人之於士子而言難易如何,她娘家、夫家、外家都罕有讀書人,唯一一個正經的讀書人是她嫡親的弟弟容遲。


  容遲身為她嫡親的弟弟,於進學上也沒有什麽天分……


  可就是那樣,在她兩世的經曆裏,容遲俱都十八歲中舉,又在次年高中進士。


  最後,金殿傳臚,先帝禦筆朱批,兩回都點了容遲為一甲第三探花郎。


  雖然有許多人議論,認為容遲的探花郎乃是因他恩師張太傅與先帝的情分而得,做不得數。


  縱然探花郎做不得數,舉人、進士卻俱是容遲自己考出來的,做不得假。


  容鈺便覺得,考中舉人大概並不是一件多麽難的事……


  那麽,兩回都考不中舉人的邵承誌,隻身前往白鹿書院求學,果真是為了金榜題名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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