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公訴4
殷蔓蔓所下第三步棋,她給檢察院提供了一段手機視頻,記錄了常雨澤開槍射擊張鋒的瞬間。她同時提供了一份書麵口供,證明常雨澤故意開槍射殺張鋒。
因為這段視頻以及殷蔓蔓的舉證,檢察院把該案退回公安局,要求公安局補充偵查,重新確定犯罪性質和罪名。如果常雨澤不能提供更有力的證據反駁,依據這段視頻及殷蔓蔓的舉證,很可能會認定他是故意傷害罪,再嚴重點就是殺人未遂罪。
範麗第二天就來到歸德,她在常雨澤的住處跟他一起觀看殷蔓蔓提交的視頻證據,她的手機像素很高,拍得比較清楚:
視頻中,常雨澤手握手槍,槍口正對前方。
“不要這樣!常哥!”視頻中傳來殷蔓蔓的驚叫聲,視頻畫麵開始抖動,顯示她內心的恐惶,身體顫抖。
常雨澤不為所動,臉色“猙獰”,緩慢舉起手槍,槍口有些偏移,他的身體有點晃動,有微微彎腰的動作。
攝像頭很快從他身上轉移到張鋒身上,由於殷蔓蔓距離張鋒過近,隻能拍攝到他上半身。
攝像頭與張鋒的距離飛速拉近,“不要!”殷蔓蔓的尖叫聲響起來,正是她奮不顧身推開張鋒的瞬間。
畫麵裏似乎能看到一縷疾速穿過的紅光,“呯”的一聲槍響,似乎還能聽見子彈穿透身體時發出的“噗”聲。
攝像頭緩慢轉向,顯示殷蔓蔓慢慢倒下,裏麵傳出張鋒從樓梯上摔倒滾落的聲音。
攝像頭固定下來,正對著樓梯的一角,過了片刻,殷蔓蔓哭聲頓起,視頻就此中斷。
範麗已經看過多遍了,每看一遍都讓她心頭沉重一份。
這段手機視頻是原始視頻,沒有經過剪輯修改,是真實無誤的,物證鑒定中心已經鑒定過了。不過,鑒定中心認為這段視頻應該是不全的,前後部分似乎應該還有內容。
殷蔓蔓說這段視頻是她驚惶之下攝錄的,因為當時她也受到槍傷,後來到醫院忙著療傷,就把這段視頻忽略了,直到現在她才想起這段視頻。
對於她這個說法,檢察院隻能接受,她隻要證明這段視頻是客觀真實的就足夠了。
原先公安局提交的結論是常雨澤與張鋒發生爭執,導致槍支走火誤傷張鋒,這段視頻完全推翻了公安局前期的偵破結果。
範麗有點沉悶的說:“雨澤,你知道我看了這段視頻是什麽想法嗎?有點難過。以前我堅信你是槍支走火誤傷張鋒,雖然我也知道這個借口站不住腳,可我還是堅定的相信你,可能你是在激憤之下失手開的槍。
但是看到這段視頻,我覺得自己錯了,大錯特錯,這段視頻給我身臨其景的感受,我怎麽看都是你故意槍殺張鋒。我不知道你在開槍前跟張鋒說些什麽話,不知道他是如何激怒你的,我隻能看見你開槍之前殷蔓蔓驚叫兩次,她的兩聲驚叫都沒有驚醒你,你還是不可救藥的開槍了。”
“我當時跟張鋒沒有發生激烈的爭吵,是我自己情緒失控了。不過我並沒有殺死他的念頭,我隻是想射傷他,教訓教訓他。其實我想把他的那個東西打爛。”常雨澤說出他的真實想法。
“你的想法很殘忍啊,你認為你的槍法就那麽準?你不是槍口頂著他打的,你跟他還有一兩米的距離,在這個距離上,你的槍口稍稍變動一厘米,射擊部位就會錯一兩尺,人的身體就那麽大麵積,射擊點錯一兩尺就可能要人命。
這可是一條人命啊,雨澤,張鋒再惡劣,他也罪不該殺,即便他有死罪也論不到你去殺。
唉,我都賴得批評你了,你還沒有吸取去年開槍的教訓啊。
張鋒是不能說話,如果他能說話,你認為他會說你隻是開槍射傷他嗎,他一定會咬定你要開槍殺死他。現在視頻出來了,你怎麽證明你當時隻是開槍傷人,而不是殺人?
知道嗎雨澤,你現在不是要爭取過失傷害罪了,而是故意傷人與殺人未遂的差別。”
常雨澤苦笑說:“我確實隻想傷人,而不是殺人,我沒有殺人動機。”
“你認為法官會否采納你的話嗎?張鋒與徐虹有過奸情,這既可以是你射傷他的動機,也可以是你殺死他的動機。現在不僅有視頻,殷蔓蔓還舉證你故意槍殺張鋒。這個人證太關鍵了,因為她是唯一目擊證人,還是受害者,她指證你就形同受害人張鋒指證你。
再看視頻,在你開槍的瞬間,她竟然奮不顧身的推開張鋒,按照她跟張鋒的懸殊身份,她這個壯舉隻能用‘大愛’兩字形容了。我覺得這個女孩子很不簡單。
我想聽聽你的看法,她在你這個案子裏是什麽狀態,你對她是什麽觀感?”
範麗感到殷蔓蔓的舉動有點怪異,她手裏既然掌握這麽重要的證據,為什麽不早點提供出來呢?如果她一早提供出來,徐虹不用千辛萬苦替張鋒維權了,常獻義和市公安局不用煞費苦心隱瞞證據說服張鋒的親人了,她這一個證據就證死了常雨澤。
相反,她一開始表現非常大度,甚至寬恕了常雨澤對她的誤傷。她這個舉動讓常獻義和宋臘梅老兩口深受感動,以致於都產生錯誤觀念,認為這個案子唯一的絆腳石就是徐虹,隻要能消除徐虹的影響就能擺平這起案子。
沒想到殷蔓蔓關鍵時刻使出大殺招,讓這起案子大逆轉,讓他們全盤皆輸。如果她是有意為之,她的心機太深沉了。徐虹與她比起來,反倒可愛多了,因為徐虹的性格比較直白和執著,想什麽,做什麽,都有跡可循,始終如一,不會變易變更。
常雨澤並沒有因為殷蔓蔓提供證據和指證他殺人而對她惡評,他誠懇的說:“在這件事上她沒有什麽過錯,有錯的隻是我。當我拔槍準備教訓張鋒時,她努力勸阻我,整個過程她都是勸我不要犯錯誤。我感覺她這樣做的目的是怕我再跟徐虹發生衝突,我認為她對我沒有惡意。
她能原涼我對她的誤傷,我相信她是誠心誠意的。至於她前期隱瞞對我極其不利的這個證據,我覺得她可能想置身事外吧,或許初期她在這起案子上還是偏向我吧。”
範麗也希望常雨澤的觀感是正確的,她不認為殷蔓蔓與常雨澤有直接的利益衝突,殷蔓蔓畢竟是一個商人,一個外國商人,生意人更推崇和氣生財,即便她與徐虹感情深厚,也不至於她會為張鋒這個八杆子打不著的人去跟常雨澤為難,她不會不明白常雨澤的社會背景有多麽雄厚,如果與常雨澤為敵,對她在中國的生意沒有好處。
範麗決定約見殷蔓蔓,看能不能讓她有所讓步,這起案子已經沒有多大懸念,勢必會進行法庭審判,她隻是希望能盡可能減輕他的罪名,無論如何也不能向殺人未遂的罪名上靠攏。
範麗約殷蔓蔓到一家咖啡店相見。雅致的房間內,範麗一襲藍色長裙,婉約沉靜之少婦;殷蔓蔓身著五彩斑斕的長裙,紮著長長麻花辮,雀躍奔放如懷春的少女。
兩人還是親密無間的樣子,範麗由衷誇讚殷蔓蔓的美麗明快,殷蔓蔓則毫不掩飾的表達對範麗的仰慕之情。
兩人的話題慢慢從美容和養身歸結到案件上,話題也慢慢嚴肅起來。
“你現在突然拋出來這樣一個重磅證據,把我們都打個措手不及。嗬嗬,你有這樣的證據為什麽不早點拿出來呢?害得我們做了許多無用功。”範麗不再掩飾她對常雨澤的立場,直接以“我們”來說。
“範姐這樣說是認為常雨澤無罪了?我做的不對了?”
“不,我始終不認為常雨澤無罪,他濫用槍械,誤傷張鋒,造成重犯,毫無疑問這是犯罪,已經構成刑事責任。但是你知道,畢竟我隻是常雨澤的上司,不是他的近親,他的命運他的親人最關心。他的爸媽都不希望看到兒子犯案入獄,所以才會發生以前那些事情。
我不是批評你,你做的很對,給警方提供真實的證據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不過,你前期表現非常寬容,兩位老人對此非常感激,可是你這次突然來一招狠的,兩位老人都受不了,現在天天以淚洗麵,哪敢再奢望保全常雨澤了,隻求他輕判而已。”
“我也不想這樣,宋阿姨人很好,我不想讓她太難過。我當初給她說我可以原諒常雨澤對我的誤傷,我是誠心誠意的;但是我也向她明確提出過,張鋒受到的傷害常雨澤必須承擔責任。我現在還是這樣說,我可以諒解常雨澤對我的傷害,但是張鋒所受到的傷害他得承擔責任,因為我無權決定他人的決定。”
“唉,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也是善意,不想讓宋阿姨太擔心。隻是你前期沒有出示這樣的證據,讓兩位老人有很大期待,現在你突然提出這個證據,兩位老人產生巨大心理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