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Chapter 62

  喬瞳都回花市了,商幼璿自然沒有留在喬宅的必要,尤其是喬桁和木小青看她時那種未過門媳婦兒的眼神,讓她特別的不好意思。剛開始談戀愛階段,她不是很想和對方的父母有太過密切的交集,免得日後有個萬一,見麵尷尬。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打算就地向喬父喬母道別,才發現一件重要的事。


  她、居、然,把秦暮給忘了。


  自己跑出去和女朋友甜甜蜜蜜的約會,然後把她丟在一起來玩的朋友家,而且那人還隻是自己的朋友,換位思考一下,自己這麽溫和的脾氣都得炸,更別說是秦暮那個爆脾氣了,不氣個三天三夜是不會罷休的!

  商幼璿想起這茬,急急忙忙對喬桁他們道:“叔叔阿姨,我想起來有件重要的事要辦,我先回家了。”


  喬桁見她實在是著急,本來想留她下來吃晚飯的想法隻好作罷,說:“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有空下次再來玩。”


  “一定。”


  商幼璿邊開車門邊給秦暮撥電話,那邊響到快掛斷才接起來。


  “秦暮寶寶。”商幼璿諂媚的叫道,聲音要多討好有多討好。


  “哼哼,有女朋友的時候叫人家秦暮,女朋友不在了就叫人家寶寶,找我幹什麽?”秦暮語氣如常,帶點調侃之意,耳機裏傳來嘈雜的交談聲,背景似乎是在大商場。


  “就是問問你在哪裏啊?你什麽時候離開喬家的?”


  “上午九點吧,你走後不久,我和aries就和喬瞳的爸媽告辭了。”


  aries是秦暮男朋友的名字。


  商幼璿注意到她把對喬瞳的稱呼改掉了,聽起來生疏很多,看來不管自己談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她都會不高興的,沒治。她問:“你現在是不是在逛街,我和你一起啊,在哪裏?”


  “世貿廣場。aries和我在一起,你不用過來了,不是親戚來了嗎,自個兒回家躺著休息吧啊。”


  “說好的4s店刷卡呢?”


  “記著先。”


  “誰說可以記賬的,過時不候。”


  “你敢!”


  聽到秦暮這麽中氣十足的聲音,商幼璿大半個心放了下來,她在外麵走了一天,再好的身體在生理期也有點不太舒服,揉了揉後腰,決定回家先睡一覺。


  “明天下班你到公司樓下接我,還能趕上人家下班前到4s店,或者你要是不急的話下周六日,我們再去,時間沒有那麽緊。”


  “喲,你不陪女朋友了?”


  “陪女朋友就不管你了嗎?我是那麽重色輕友的人嗎?”


  “那好,就下周六吧。”秦暮被三言兩語一哄,立刻開心起來。


  “先掛了啊,我快點開車回去睡覺。”


  “拜拜。”


  商幼璿這邊先掛了電話,把耳機一並摘了下來,恢複到了一種她習慣的安靜狀態,暫時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秦暮收起手機,一個人靠在商場二樓的欄杆扶手上,仰麵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aries從她麵前的costa裏打包了兩杯咖啡出來,秦暮接過其中一杯,喝了一口,垂著眼睛。aries大男孩似的陪在她身邊,伸手攬過她的肩膀。


  “aries。”


  秦暮抬起了頭,定定地望著他。


  aries個子很高,比168的秦暮高出來一個頭,祖母綠的眼睛溫柔地俯視著她,嘴角牽出一個燦爛極了的笑容,露出雪白的牙齒:“啊哈,你終於肯和我說話啦。”


  “分手吧。”


  aries笑容僵住了,眼神有點受傷:“why?”


  秦暮以前最喜歡他的眼睛,她見過一塊寶石,aries的眼睛就和那塊收藏家私人珍藏的祖母綠寶石一樣,每次對視的時候都讓她無比的悸動。


  可惜那份悸動持續不了太久,就像開過了花期的花,濃烈的綻放過,無聲的就凋零了。


  秦暮閉了一下眼睛,重新睜開,憐憫、不舍,那些多餘的情緒被摒除出去,眼神清寒,她的臉龐變得冷硬,吐出的話更加冷硬:“因為我不喜歡你了,分手吧。”


  她將咖啡塞回到對方手裏,頭也不回地掉頭就走,同時摸出手機,拉黑了他的手機號碼和微信。


  來的時候開的是aries的車,秦暮坐電梯下了一樓,離開了商場,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遊蕩。


  又分手了,然而她的心裏一片大海似的平靜,連一絲波瀾起伏都沒有,沒有惋惜,不覺得難過,aries沒有犯過任何錯誤,她說什麽便做什麽,叫他往東就不敢往西,讓他開車就不打摩的,在任期間體貼入微。


  在任?


  秦暮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沒有人會用這樣的詞形容自己的男朋友吧?又不是皇帝選拔官員。


  算了算了,還是早點回家洗洗睡覺吧。


  她思前想後,決定回秦家祖宅,自己一個人怪冷清的,祖宅裏好歹有點人氣。商幼璿那裏,她考慮了一下,直覺不合適再去了,於是在路邊隨手招了輛車,報了家裏的住址。


  出租車停在林蔭路邊,秦暮看了一眼前麵的計價器,從錢包裏抽出三張紅鈔票,從柵欄縫隙間遞過去:“不用找了。”


  冬天天黑得早,秦暮拎了包包,沒有喝醉酒,偏偏要在路上左搖右晃,孤魂野鬼似的晃到了大門前,刷過指紋和臉,開門進去了。


  秦家是上世紀末修建的歐式建築,宅區中央立著一棟三層樓的複式白色別墅,幾經翻新,窗外爬滿了碧綠的爬山虎。秦騰和秦暮的媽媽,包括秦家嫡係所有的子嗣,如果他們過來的話,都住在這個大房子裏,秦騰喜歡熱鬧。房子外麵才是寬闊的宅院,成蔭的大樹,精心布置的花園,別墅後麵自帶一個大泳池。


  秦暮一進門就後悔了,因為沙發上坐著兩個不速之客,秦騰正和他們有說有笑。


  秦騰見到她倒是很開心,驚喜道:“我以為你今天不會回家呢,吃飯了沒有?吳阿姨,快給小姐做碗海鮮麵條來。”


  “不勞駕,我吃過了,”秦暮不領情,瞟了一眼那兩個人三十歲上下的男人,陰陽怪氣道:“我回不回來有什麽關係,反正有你兩個兒……不好意思,口誤,兩個小雜種陪著你。”


  沙發上的男人頓時麵露尷尬。


  秦騰:“你!”


  還沒等他發火,已經有一個人先衝了起來,幹脆利落地往秦暮臉上甩了一巴掌:“你怎麽和長輩說話的!還有沒有一點教養!”


  那是個保養得當的女人,穿著一領大紅的旗袍,生來是一副嫻淑溫婉的長相,隻是此時眼裏燃著怒火,眉眼吊著,看起來有點麵目可憎。


  秦暮頂著火辣辣的五指印,無所謂的聳聳肩:“我就這麽講話,我沒教養,不都是因為你沒教好嗎?媽。”


  被稱為“媽”的女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高高地揚起了手。


  秦暮笑嘻嘻的把另一邊臉也湊了上去:“來,朝這兒打,力氣大一點,不然我兩邊臉不對稱。”


  “吵什麽!”大家長秦騰出聲中止了這場鬧劇,冷聲道,“素荷,你回屋去。秦暮,你也回房間,我讓阿姨給你煮碗麵送上去。”


  秦暮和他如出一轍的冷臉,道:“不用,我說了,已經吃過了。”


  秦騰猛一拍桌子,大聲道:“吃過了也得給我吃!”


  兩個私生子身形震了一下,噤若寒蟬。


  李素荷白著臉,戰戰兢兢。


  唯獨秦暮不怕他,她甚至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了秦騰跟前,和他視線持平,張開那張薄情的嘴巴,一字一頓道:“我、說、不。”


  秦騰胸膛劇烈起伏了半晌,反手一指樓梯,怒火中燒道:“你給我滾上去。”


  “滾就滾,我滾上去咯,”秦暮抓了一把空氣,吹了吹手裏不存在的花朵,轉頭的時候輕飄飄道,“你就跟你的小雜種們相親相愛吧。”


  秦騰怒不可遏,抓起沙發邊的拐杖,沒輕沒重的一棍敲在了秦暮小腿上。


  秦暮被打得踉蹌了一下,忍住疼,頭也沒回,一瘸一拐地回了三樓的房間。依稀還能聽見那兩個男人假仁假義的勸著:“父親,你別生氣,小妹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以後嫁了人就好了,自有她丈夫管教她。”


  秦暮撈過樓梯拐角放著的一個青瓷花瓶,從三樓樓梯扔了下來。


  “咚”的一聲,摔得四分五裂。


  “回去管好你們的小三小四娘吧!”


  下麵傳來秦騰的破口大罵聲。


  兩兒子等了一會兒,指著桌上的文件道:“父親,這些……”


  秦騰疲倦地擺擺手:“算了,今天就到這裏,文件留下我自己看,你們先回去吧,最近不要過來了。”


  好不容易挑個女兒不在的日子把倆兒子招過來,現在又鬧成這樣,真是個暴脾氣,和自己年輕時候一模一樣。秦騰看向腳邊的拐杖,也不知道打疼了沒有?秦騰頓時後悔起來,也不管那兩個兒子,朝裏麵的臥房走去:“素荷。”


  摔完花瓶,秦暮心裏的氣這才消了一點。


  哼著小調兒鎖好房門,輕車熟路地從冰箱裏找出冰袋敷臉,一隻手按著臉,一隻手給商幼璿打電話,響到鈴聲掛斷也沒人接。


  可能是在睡覺吧,她想。就沒再撥了。


  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瞧了一眼,見到兩輛亮著車燈的車灰溜溜地駛出了秦宅,不由得輕哼了兩聲。她不好過,誰也別想好過。


  有人在敲她的房門。


  秦暮愛答不理的問了一句:“誰啊?”


  “你媽。”


  秦暮上前開門,乜著她:“你甩我巴掌的時候怎麽不說是我媽呢?”


  “我都是為了你好。”李素荷手裏端著一個小托盤,拿著紅藥水,還有消毒的酒精,和一盒消炎藥。


  “得了吧,要不起。”秦暮朝天翻了個白眼。還不是生怕自己得罪了爸爸那個執掌家裏命脈的人,自己又不是個帶把兒的,不能繼承公司,當然要死死抱緊大腿。不過後麵這句話她忍了忍,憋回去了。


  “你爸爸就是嘴硬心軟,剛打完你就讓我上來瞧瞧你,還托我向你道個歉。”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我好感動啊。”秦暮躲開她的手,“你甭過來,我才不擦那玩意兒,難看死了。”


  “那吃點消炎藥。”李素荷一笑,那笑容近乎是溫柔的,和方才在樓下的人判若兩人,她從保溫壺裏倒了熱水,給秦暮剝出來兩粒消炎藥,連水杯一起遞給她,“我女兒最乖了,好不好?”


  秦暮心軟了,接過來乖乖喝下。


  “臉怎麽樣?給媽媽看看?”


  秦暮不想給她看,別過了臉。不過李素荷把她的臉掰過來也沒怎麽反抗,托盤放在桌上,她仰著臉讓李素荷幫她用蘸水的棉簽擦臉。


  秦暮:“你穿大紅不好看,趕明兒換身藍的。”


  李素荷:“你爸爸喜歡這身紅色。”


  秦暮:“李小紅,你怎麽這麽傻,指不定他外邊還有什麽小綠小紫小藍,集齊七個正好召喚七龍珠,哦,你可能不知道七龍珠是什麽,那就七仙女吧。”


  李素荷說:“那我有什麽辦法?你爸風流成性,你小的時候我又不是沒鬧過,結果怎麽樣?家裏天天雞飛狗跳的,他整天整天不回家。家和萬事興,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和那些人爭什麽,再受寵也是個妾,你見她們敢進秦家祖宅一步沒有?”


  李素荷說:“現在你爸也老了,心差不多都收回來了,晚上還拉著我出去手牽手散步呢,我還鬧什麽爭什麽?他沒有虧待過你,什麽都給你最好的,你大學一畢業就給你一家最賺錢的娛樂公司玩,還不夠疼你嗎?”


  李素荷又說:“你畢竟是個女孩兒家,以後要嫁人的,你爸爸,還有那幾個哥哥,將來都是你的後盾,你現在不打好關係,萬一婆家欺負你你找誰去?”


  秦暮不以為然,說:“我瞎了眼嫁個會欺負我的人?再說人家欺負我我不會還手嗎?大不了踹了他什麽狗屁玩意兒。我也沒結婚的打算。”


  李素荷笑了笑,手上動作未停,祭出了一句話殺手鐧:“你年紀還小,不懂。媽是過來人。”


  秦暮和她話不投機半句多:“行了行了,我臉差不多好了,您回去吧。回去了告訴我爸,就說:再讓我在其他時間看到那倆大雜種,還有其他的小雜種,我就一把火燒了這房子,大家同歸於盡。”


  李素荷:“你……”


  “我聾了,聽不見。”秦暮把托盤塞回她手裏,連推帶搡地把她趕了出去。


  房間裏最後一點人聲消失了,燈光映著秦暮的長發和黑眸,她目光環視過一圈這間睡了二十多年的臥房,小時候激烈的爭吵,女童的哭聲,躲在牆角的流淚的眼睛,像是陰暗的藩籬,把她牢牢困在了這裏。


  她死死地盯住門,心想:去他媽的。


  ……


  商幼璿一覺醒過來,已經是半夜十一點了,隨手抓了抓纏在脖子上的頭發,手伸到床頭櫃上拿過了手機,睜開了惺忪的睡眼。她睡覺以前和喬瞳打過招呼了,所以隻有對方發過來問她有沒有醒的微信消息。


  未接來電卻有二十個,來自同一個人——秦暮。


  她立馬精神了,連忙回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兩聲,被接了起來。


  “秦——”


  一個陌生的女聲:“你好,你是這個手機主人的朋友嗎?涪江區冬青路29號格林酒店2901,她睡著了。”


  商幼璿眯了眯眼睛:“你是……”


  陌生人道:“吃瓜的。她喝醉了酒,差點被人陰,我順手撿回酒店了。對了,她把我當成了你,問我為什麽不喜歡她。麻煩過來管管。”


  商幼璿神色一緊,從床上跳了下來,風風火火地換起了衣服。


  “我馬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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