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按照最開始的約定,兩個任務一人一個。淩昔辭本想選擊殺邪修那個,但他明麵上的修為還不到築基,邪修的修為卻已經是快金丹了,是以他隻能選去暗探放逐之地的那個任務。


  邪修迄今為止的最近一次出現是在金龍村,距離放逐之地不遠。是以兩人看了看地圖,便決定先一起到與東海交界處的晉源城,而後再兵分兩路,一個往東去放逐之地,一個往南去金龍村追查邪修。


  至於為什麽不從書院開始就分別行動,則是因為書院的變態檢查製度。它為了核對任務確實是雙人合作做的,會實時利用玉牌核對兩人從接受任務起到交付任務為止的期間內的距離大過一定距離的時間,不能超過總時長的一半。


  也就是說比如兩人做任務一共用了十二個時辰,那麽兩人分開的時間不能超過六個時辰。


  可以說是十分變態了。


  既然做任務的時候要分開,那就隻能在來回的路上盡可能的多在一起刷時長了。


  琅琊書院離晉源城的距離並不短,按照築基期的禦劍速度,恐怕一天一夜也未必能到,更何況淩昔辭還不到築基,是以兩人的選擇便決定用坐騎。


  琅琊書院特意在離書院不遠的一處山穀開辟了一座靈獸園,專用給學生放坐騎,隻消花費一些靈石便可以將坐騎留在這裏,每日還有專人照顧。


  兩人出了書院便直接去了靈獸園,北國給淩昔辭準備的自然是有坐騎的,是一隻金光閃閃的金鑾鳥,正是先前從滄瀾境裏回去拉車的那八隻裏的其中一隻。平日裏是跟秦雲廷的那隻養在一起的,他此番還是第一次過來。


  到達飛禽區域前,兩人先經過的是一處牧場。現在正是放風的時間,草地上零散分布著幾匹駿馬。


  越疏風吹了聲口哨,其中一匹應聲抬頭,嘶鳴一聲後朝這邊疾奔,在他們麵前堪堪停住。


  其中一匹馬通體雪白,一絲雜毛也無,陽光照耀下隱隱反著瑩潤的光。身姿高大,骨架勻稱,肌肉線條優美。高傲的昂著頭,走起路來尾巴一甩一甩,神氣十足,活像是國王在巡視自己的疆土。


  淩昔辭瞧見它身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麵寫著雪風二字,心想應該是它的名字。他圍著它繞了一圈,那馬抬頭看了他一眼,被越疏風摸了摸腦袋,就甩了甩尾巴,繼續低頭吃草了。他越看越心動,繞完一圈看到越疏風手裏拿著什麽似乎在喂它,好奇道:“你喂的它什麽?”


  越疏風答道:“糖。”


  淩昔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上前離近了些發現還真的是糖,而且就是凡俗界最普通的那種花生糖,一吊錢一大把的那種。


  他有點淩亂,偏偏越疏風還空出一隻手問他,“你要吃嗎?”


  淩昔辭還沒回答,被搶了口糧的雪風先不樂意了,抗議般的仰頭朝淩昔辭的方向示威般的打了個響鼻,又用前蹄刨地,一看就知道脾氣非常大,活像一頭驢在尥蹶子。


  “別鬧。”越疏風安撫著順了順毛,雪風才終於平息下來,隻是仍舊十分記仇的,轉過去用屁股對著淩昔辭的方向。越疏風又哄了幾句,才哼著氣不甘不願的轉回來。


  淩昔辭:“……”


  脾氣還挺大,外表這麽神氣高冷,內裏怎麽跟個二哈似得。


  他翻了翻自己的儲物袋,將臨走前太後給塞的各種點心糖果掏出來,他怕像上次喂小七一樣喂出什麽問題,主動問越疏風道:“這些它可以吃嗎?”


  “它不吃這些。你想喂的話,我給你就好了。”越疏風說著,將手上的糖都倒到淩昔辭的手上,又拍了拍雪風的腦袋,它就乖乖的湊到淩昔辭麵前去了。


  大塊的糖被吃完,就連最後一點殘渣也被舔淨。淩昔辭掌心被舔舐的發癢,忍著沒縮回去,用手背去碰雪風的臉。雪風禮尚往來,俯首蹭了蹭他的脖頸,淩昔辭越看越控製不住心動的感覺,問一邊的越疏風道:“它是公的母的?”


  “公的。”越疏風拍了拍手上的殘渣,造了個水團出來將手洗淨,“你想給它配種?”


  淩昔辭眼睛一亮,“可以嗎?”


  “這個嘛……”越疏風翻身上馬,由上而下的俯視著他,故意拉長尾音,慢悠悠道:“我做不了主。”


  “是要它也同意嗎?”淩昔辭撫摸著雪風的頭,“給你找一匹黑色的小母馬怎麽樣,生個崽身上黑一道白一道,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斑馬。”


  越疏風皺眉,“這是什麽鬼名字。”


  “你才不懂。”淩昔辭說著說著先把自己給逗樂了,唇角翹起,他愛不釋手的摸雪風光滑的皮毛,雪風俯首過來,又緊挨著蹭了蹭他。


  淩昔辭道:“你看,它都同意了。”


  它懂個屁。


  越疏風冷眼瞧著下麵一人一馬膩歪的場景,伸手拍了拍馬首,雪風立刻站直,目不斜視。


  “隻它同意還不行,你要讓它的主人也同意才可以。”


  淩昔辭有點迷惑,“雪風的主人不是你嗎?”


  “不是。”越疏風裝的跟大尾巴狼似得,麵不改色的胡扯,“雪風是大哥的,我隻是借用。”


  淩昔辭:“……”


  那不就是越疏風的?難道他要去跟對方說,我不想要你的人,但是我想要你的馬。


  這跟謝謝你,你是個好人有什麽區別。


  他轉過去準備去牽自己那隻金鑾鳥出來,卻聽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馬的嘶鳴,而後便是越疏風叫他的聲音,“別動。”


  淩昔辭下意識轉身,腰間忽的被人伸手扣住,身體突然騰空而起,緊接著便被由下而上地抱到了馬上。


  兩側的風景飛速倒退,耳側是呼呼的風聲,伴隨著越疏風微低的嗓音,“不能做主把它給你配種,騎一騎向你賠罪好吧。”


  因為離得太近的緣故,越疏風說話時呼出的熱氣拂過他的耳側,淩昔辭有些不自在的往前挪了挪,眼看著要跑出靈獸園了,伸手拍對方的手臂,“好了放開,我要下去,”


  越疏風沒動,說道:“雪風雖然也能飛,但是它飛不久,你如果騎金鑾鳥,一直在上麵飛的話,玉牌統計不到。”


  淩昔辭沒想到這一層,“所以?”


  “所以我們同乘吧。”說罷,越疏風拉著他的手讓他握住韁繩,雙腿輕夾馬腹,嘴上極輕的“斥”了一聲駕,雪風仰頭長鳴,驟然加速,如離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


  淩昔辭反應不及,手上下意識抓緊,身體由於慣性後傾,後背直直地撞進了身後人的懷裏。


  “哎……等等……”淩昔辭掙紮著想要坐直,一時忘記了手裏還有韁繩,差點把雪風給勒到,連忙鬆開了韁繩,“對不起。”


  “無事,”越疏風低聲笑了笑,騰出一隻手環住他的腰,固定住他以免他不小心跌落下去,“你靠著我就好了。”


  淩昔辭努力忽略腰間的溫熱觸感,假裝四處看風景。耳根源源不斷地向外散發著熱度,不好說是因為羞愧還是旁的什麽。他腦子裏亂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麽,最後隻堅定了回去後一定要找個機會學騎馬的決心。


  雖然越疏風說可以靠著他,但淩昔辭到底不好意思,隻挺直著腰杆正襟危坐。值得慶幸的是雪風雖然速度很快,跑的卻十分穩,直著腰並不算累。


  出發不過一個多時辰,兩人便已經行了一多半的距離,到達了一處地勢奇亂的峽穀。走正道的話勢必要繞路,越疏風目測了一下距離,大致估算了一下,說道:“飛過去吧。”


  雪風後退幾步助跑,躍致空中時仰天長鳴,足下踏風,朝峽穀的另一麵奔馳而去。它雖然沒長翅膀,能飛純靠靈力支撐,但這塊峽穀外表看起來繞,直線距離卻不算遠,飛過去綽綽有餘。


  淩昔辭對於飛過去這個決定自然是沒什麽意見,但等雪風真的飛起來之後,他就知道他錯了。


  眼前全是五彩斑斕的色塊,淩昔辭臉色越來越難看,整個人暈的五葷八素。好不容易挨到雪風落至地麵,他終於忍不住,飛快的拍越疏風攬在他腰間的手臂,急促而短暫的喊:“停,快停下。”


  越疏風一低頭看他臉色白的嚇人,連忙勒緊韁繩控製著雪風停了下來,“你怎麽了?”


  淩昔辭來不及回答他,拍開對方橫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就飛快的跳了下去,抱著道路兩旁的樹就吐了個昏天黑地。他從昨夜起就沒吃飯,現在這會兒自然是什麽也吐不出來。


  嘔了半天,除了把自己整的更難受了,半點收獲也沒有。


  淩昔辭扶著樹頭暈眼花的想道,神特麽的,他居然暈馬……


  而且地上不暈,就天上暈。


  事到如今,他突然有點慶幸自己沒坐金鑾鳥了,不然恐怕連書院的範圍都出不了。


  越疏風過來幫淩昔辭拍背,取了水壺遞給他,“你還好嗎?”


  淩昔辭接過來,蹲下去倒了水在掌心撲了撲臉。


  越疏風伸手拉他,忍不住笑,“你這樣,以後還能禦劍嗎?”


  “禦劍不暈。”淩昔辭抹了把臉,有氣無力的答了一句,扶著他的手借力站起來。


  有句話說是暈車的人自己開車的時候就不會暈,淩昔辭琢磨著他自己應該就是這種情況,如果隻有他自己的話,說不定就不會暈了。


  但這個結論暫時是沒法求證的了,畢竟他還不會騎馬。


  兩人短暫的停了一會兒便重新出發,越疏風控製著速度不讓雪風跑太快以免顛簸,淩昔辭本來就一夜沒睡,先前那一遭又沒了精神氣,他沒多會兒就困意上湧,揉了揉眼睛還是困的不行。


  越疏風低頭便見他腦袋一點一點的,“困了?”


  “唔……”淩昔辭眼皮打架,強撐著要坐直,“沒有。”


  越疏風半強製性的把人按在了懷裏,語氣難得有點凶,“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誰要你替了。”淩昔辭嘴上頂他,身體卻沒再動。他初時還有些不自在,後來便也沒什麽了,反正大家都是男的,荒郊野嶺的也沒人看見,雪風又不會說話,隻要趕在進城前醒來,除了他和越疏風就不會有人知道。


  越疏風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他靠的更舒服些,“困了就睡一會兒。”


  淩昔辭困的意識模糊,還不忘惦記著,“那你進城前一定要提前叫醒我,別讓人給看見了。”


  被看見又怎麽了。


  越疏風心裏不以為然,但淩昔辭一定要他答應,大有他不同意就一直糾纏下去的架勢,隻好鸚鵡學舌般跟著應聲,“知道了,進城前一定叫醒你。”


  “敷衍。”淩昔辭哼哼一聲,到底沒再糾纏,挪了挪位置靠在他身上睡了。


  淩昔辭閉眼秒睡,越疏風隔了一會兒,確定他真的睡著了,才低頭看他的睡顏。小孔雀醒著的時候渾身是刺,盛氣淩人的昂著頭高高在上,睡著了卻像隻收了爪子隻露出肉墊的小獸,整個人由內而外的顯露出無害的氣息。


  隻是這張臉……,越疏風微微蹙眉,食指隔著虛空在上方滑動,依著回憶一點點描繪出淩昔辭原本的樣子。


  先是眉毛,再是眼睛,然後是鼻子,最後是嘴唇……


  越疏風視線下移,目光不受控製的落在瑩白中的那一點淡粉。鬼使神差的,他隔著虛空用食指點了點。湊巧的是,淩昔辭也不知道是不是夢到了什麽,在睡夢中身體上移,整個人往上挪動了一小塊距離。


  眼看著就要跟他的指尖碰到,越疏風卻觸電般的提前縮了回去。


  淩昔辭短暫的動了一下便停了下來,眼睛都沒睜開,舔了舔唇便靠著繼續睡了,對方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越疏風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動作,目光久久未動。方才淩昔辭快要碰到他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方才那一瞬似乎比平常時候跳的要更快一些,而後流淌在心間的情緒也令他感到陌生。


  他試探著低頭,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如他預想的一樣,方才那種陌生的情緒便又湧了上來,他的心跳也隨之變快,有規律的,一下接一下的在他左胸腔跳動。


  難以自控。


  越疏風抿緊了唇,強製著坐直身體移開視線。如果說他一開始的接近是因為這種想要探究這種不自控的感覺的起因的話,現在的發展就顯然有些超出他的預想範圍了。


  淩昔辭對他的影響力,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大。並且這種影響力不是一成不變的,它在隨著時間的推移緩慢增長。


  比之第一次見麵,他對淩昔辭的容忍度已經提高了不要太多。最要命的是,他居然不討厭這種感覺。


  越疏風收緊了環在淩昔辭腰間的手臂,下巴擱在對方發頂上輕輕蹭了蹭。


  他突然想做人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