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恭喜
隻有一人?
我接口道:“便是那慕容柔兒?”
木璃一點頭:“那是族中聖女的佩劍,”說罷又輕哼一聲,嗤道,“她倒是毫不掩飾。”
我這才想起還未同木璃說過與那姑娘遇過的事,左右一思量,我開口道:“她身上的毒大抵便是我下的那一份,未尋到解法,自然也便隻能昏迷不醒。”
木璃將我抱得緊了些,我以為他會問我那些經過,卻聽他緩緩道:“京城裏你的屋子也是她燒的,當時她許是受了父主的命令,到京城裏辦事。”
我有些驚訝木璃並未追問,同時又在心底鬆了口氣。
這事真要說誰對誰錯其實也並沒有必要,都過去了,結局還是我活了下來,如今聽木璃這般說,那姑娘過得並不好,並且會越來越不好,那麽巧兒的仇我也算是報過了,實在沒有必要再將當時的境況同木璃說一遍,倒讓他擔心。
即便當初我的確以為自己會再也見不到木璃……
我想著這事發呆,木璃不知何時將臉湊到了我麵前,我回過神來便看到眼前放大的俊臉,不由愣住了,不知是該湊上去還是退開。
我兀自在那處糾結,最後還是木璃笑出聲來,先我一步退開了,看著我笑道:“如今我派去的人隻查到當初慕容柔兒在京城同陳靜有過接觸,而現下有消息傳來,道是陳靜已回天乏術。我們不妨做個假設……”
我雖有些驚訝陳靜的情況,轉而想到當初的“音魂散”,也便釋然,這時聽木璃這般說,想也不想便接口道:“你父主派那慕容柔兒去陳國京城同陳靜交涉,可慕容柔兒在將消息帶回慕族之前卻先去找了我,被我下了毒,昏迷不醒。如今你父主想要了解當時交涉的結果,卻無從下手,他可能猜到她最後見的人便是我,由此推測那毒也是我下的,便索性承認了我們的事,到時我是他的兒媳,他托我替她解毒,我看在你的份上應下的可能也會大得多。”
我說罷便回頭看著木璃,見他眼裏似有光亮閃過,又聽他道:“若果真是如此,你會答應麽?”
我想了片刻,抿著嘴拉過木璃的手,看著他道:“不會。”
木璃抬起另一隻手將我皺著的眉頭打開,笑道:“無礙,即便你答應了,我也不會答應。”
我有些懵懂,卻還是並未多問,隻是點了點頭。
“不過慕族我們還是要回去一趟。”
“啊?”我一時未反應過來,隻想到再過幾個月便是木璃的弱冠禮,覺得真要是在那時便把我們的事辦了未免有些倉促,我有些局促起來,心裏想著,脫口便道,“把我們的事順道辦了?”
我:“……”
這話說得,說得便好似是我一直巴巴地想著……
看著木璃似笑非笑的模樣,我頓時有些無地自容,急忙開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得了父主的認可便好,其他的不重要……不是,不是不重要,很重要……你等等,讓我好好想想該如何說。”
我抓著木璃的手深吸了一口氣,仔細想了一會兒,好在木璃也不催我,再抬起頭時,我才正色道:“我不是不答應你,我的意思是,你父主的認可固然重要,可我們也不必因此便倉促把婚事辦了,還是要好好準備才是。”
見我好不容易說完了,木璃這時才慢悠悠開口道:“父主的意思是讓我二人順道把親訂下,慕族少主的婚禮自然不會草率。”
“啊?”我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也不知臉上有沒有顯出紅來,忙打著哈哈道,“是麽,哈哈,其實我也是這麽個意思,哈哈哈……”
木璃卻突然拉下我遮著額頭的手,看著我道:“可我想的卻不一樣,成親的事我自兩年前便開始想了,怎麽都不會嫌早,隻是橫豎得等著你先點了頭才是,如今你這般反應,我該等到何時去?”
我從未遇過這般陣仗,木璃這麽看著我,一雙眼便好似能勾了我的魂去,我張了張嘴,最後卻是突然驚醒,忙不迭地從他懷裏爬了起來,往屋外衝過去。
——方才差些便答應了……
可我忘了自己的手還被木璃牽著,剛一落地便又被他打橫抱了起來,聽他無奈笑道:“這麽急著去哪兒?鞋也忘了穿……”
我這才醒起,輕咳了聲,避開他的視線,裝著看窗外道:“突然想起同太醫院的甄太醫約了正事,再不去便該遲到了,那多不好,哈哈……是吧?”
木璃抱著我坐回床沿,我看著他將頭湊了過來,不由吸了口氣,緊繃著一顆心,卻聽他突然笑在我耳邊。
“既然你不急,我等著便是,出門前記得先換一身衣服,我晚些再過來。”
我迷迷糊糊被木璃放到了床沿上坐好,看著他往屋外走去,還未鬆口氣,又見他回過頭來,連忙又是一陣緊張,卻隻聽他柔聲道:“記得早些回來,星風一直想著同你說說話,昨夜見你睡了才離開了。”
我一愣,想起昨夜席上見到的星風,點了點頭。
木璃這回倒不再打趣我,轉身離開。
先前我見過齊國那項府的將軍,本便覺得他同星風相貌極其相似,隻是一直沒功夫去想他二人之間的關聯,昨夜在席下知道了星風便是那位將軍的胞弟,令我有些意外之餘,卻也覺得這的確合乎情理。
隻是星風當時為何會隻身逃到京城?且昨日見他兄弟二人之間的氣氛也很有些不對……
我低聲一歎,尋了地上的繡鞋,起身去拿衣服。
如今想這些倒也沒有必要,橫豎見過星風便能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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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日子下來,六皇子的病情已然大有好轉,甄太醫不愧是太醫院院首,我前後也隻同他演示了兩回,他便能將那套針法絲毫不差地記下,是以後來大多是由他替六皇子行的針,我常去太醫院,也不過是同他交流些醫術。
甄太醫大半輩子行醫,德高望重,醫術上的見解更是不俗,我同他一見如故,私下裏是覺得已經同他成了忘年交了,他還總能讓我想起當初中醫館裏的那位老先生,見著他便更讓我覺著親切。
昨日的宮宴已然過去,去太醫院的岔路上倒少了不少忙碌的宮人,我同一隊巡邏的禦林軍擦肩而過,剛走了幾步,卻見迎麵走來一個著一身青衣的男子。
我先還並未多加注意,直到他正正走到我的麵前停下,我才抬頭向他看去。
這一看,我不由微愣,半晌回過神來才微福了福道:“輕素見過殿……”
禮行了一半,我才想起這位如今已然不是太子,又想起這是在齊國宮中,思慮片刻,我起身改口道:“公子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實在不該出現在這裏。”
陳穆苦笑,正要開口,卻被輕素抬手製止了。
我見側麵又走來一隊巡邏的士兵,四下裏看了看,轉身路熟地走上一條岔道,同陳穆道:“公子隨我過來。”
我引著陳穆進了太醫院,路過的藥童見了我,同我道甄太醫臨時被四公主喚去看診了,還未回來,笑著讓我在屋裏先坐上片刻。
說話間,那藥童見我今日身後跟了一個人,不由帶了些疑惑。
我隨意道:“這位是木少主身邊的人,木少主昨日自席上回來,似是有些不適,本想遣了手下人來抓些藥,我正好在,殿下便托我領人過來,這裏有我便是了,你忙去吧。”
我同這藥童的接觸不多,但近幾日總往太醫院跑,還總是跟在甄太醫身邊,倒讓他對我少了不少提防,聽我這麽一說,這藥童也不疑有他,端著一堆草藥便去了後麵。
我領了陳穆進屋,順手便將屋門關上,想了想,又起身將四處的窗也關上了,這才回身坐到桌前,替他倒了杯茶,開口道:“不知皇上這時候出現在齊國皇宮所為何事?”
“你便不訝異我是如何進來的?”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左右一思量,回道:“風丞相作為和親的來使,帶個人進宮來也不是什麽難事。”
陳穆輕笑一聲,也不否認,從袖中取了一個玉盒遞到我麵前,我一愣,並未接下,他也不生氣,將玉盒放下,照樣推到我麵前,又自懷中取了一封信來同樣推到了我麵前。
“這玉盒是父皇留下的,父皇托我將它交給你,至於這封信,是靜兒讓我給你的。”
聽了陳穆的話,我不由一怔,當初陳皇托付給我的東西不是讓我自己回去取麽,怎的又會托陳穆送來?
至於陳靜……
我拿過桌上的信封,看了陳穆一眼,便拆開來看了。
信上寫的無非是些問候的話,虛情假意最是簡單不過,可依我同陳靜的關係,她實在沒理由托陳穆送這麽一封信過來。
想起陳靜,我抬頭向陳穆看去:“我聽說她的情況很不好,如今如何了?”
陳穆聽了這話,看了我片刻,回道:“我出來時,她的狀況便不好,一日裏隻能醒來片刻,說不上幾句話,宮中太醫都道是無藥可醫,甚至……也請過你的娘親,”我心頭一跳,聽他接著道,“江夫人也無能為力,前幾日京城傳了消息來,她已昏迷數日了。”
我覺得有什麽在我腦中一晃而過,卻又很不真切,半晌才道:“她托你送這封信來給我時,可有說什麽?”
陳穆想了想,才道:“倒無甚特別的,隻是反複強調如今隻有你能懂她,她將信交於我時早已無法執筆,這信倒像是她一早便備好的。”
我腦中終於閃過一個可能,卻是問道:“她的時間不多了,你打算何時回去?”
陳穆回望我,終究是我先受不住,收回了視線,這才聽他道:“見過你了,我明日便動身回去,”頓了頓,他起身道,“靳軒在這裏處理完和親的事宜也便回去了,再過兩個月,我會迎娶風靈兒為後。”
我一愣,抬頭道:“恭喜。”
陳穆苦笑一聲,終究並未再多說,開了屋門,剛邁出屋子,便見院中立了一人,這回倒是換陳穆微怔——方才他在屋裏竟絲毫不曾察覺有人在屋外……
可陳穆也並未表現出訝異,隻是走上前,像是當初一般,依著禮數作了個揖道:“木少主。”
木璃心裏記掛著陳穆當初做的那些事,勾著輕笑回了一禮,不鹹不淡道:“皇上這禮數,璃如今卻是受不起了。”
我這時才聽到屋外的聲音,起身到門口一看,脫口便喊道:“木璃。”
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一聲裏含著怎樣的柔意,隻見木璃轉過頭來對我一笑,朝著我走來。
陳穆便站在院中,同木璃擦肩一瞬,最後回頭同我點頭示意,便隻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