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猜想
木璃沒有去看流錦臉上的笑意,依舊隻是淡淡的:“接著說。”
“是,”流錦清脆的一聲應下,接著道,“據義父的意思,流笙鄢流前輩曾在十八歲外出時偶然救下過一名著狐裘的男子,當時義父便跟在他身邊,知道那男子以一枚白色卵石作為回禮送給了流前輩。
這隻是一段插曲,但義父當時已經能做到觀察入微,他能看出那男子非富即貴,教養也很好,甚至可能有些內力,卻在被一幫街頭混混圍著的時候半點還手的意願都沒有,當時流前輩應是也看了出來,本不想理會,隻是最後實在看不下去,出手幫了那男子一回。
三年後,流前輩同瀾天瀾前輩一同出走,後來瀾前輩回了都城,卻沒有帶回流前輩,義父曾聽當時的大主母說過流前輩是跑到北方去不願意再見她了,再之後,便是大主母扶持義父當上了家主。”
傳聞中流家曾有個手段厲害的大主母,隻是後來扶持的卻不是她的親子,我聽到這裏才醒悟過來,流錦口中一直說的“義父”,原來是流家的上任家主……流呈風,而這段話裏的主角流笙鄢才是那位大主母曾捧在手心裏的親子,隻不知為何,後來竟棄了繼承流家家主的資格離開了,這事在數十年前曾在都城引起軒然大波,因為鬧得大了,我才是從先生他們那裏知曉了一二。
照這麽說,瀾七的祖父當初同那位流前輩的關係很好?那兩家如今的關係會否便是繼承了兩人的關係呢?
木璃“嗯”了一聲,同流錦道:“路上辛苦了,這兩日你好生休息吧。”
流錦起了身,同我和木璃行過禮,便退下了。
我回過神來,問道:“這就稟報完了?”
木璃無奈地看了我一眼,開口道:“你還想如何?”
我看著木璃,眨了眨眼。
木璃低歎一聲,問道:“你便沒什麽想說的麽?”
我想了想,認真道:“瀾天前輩同那位流前輩關係可能很好。”
這話出口,我清楚地看到木璃的嘴角微微一抽,有些哭笑不得的樣子,下一瞬,他起身過來扶過我,帶著我往後屋走去,邊道:“你再好好想想。”
我由木璃帶著,卻有些莫名其妙,還要想什麽?
我這幾日被他照顧得腦子都當擺設了,空得不能再空,現在猛地讓我想事情,我覺得我肯定承受不起。
話雖是這麽說,我還是好好將方才流錦的話又回憶了一遍,終於在木璃帶著我進屋的一瞬,低呼道:“白色卵石!是酉憫族的聖物嗎?”
木璃的嘴角一勾,隨手關了屋門搖頭無奈笑道:“你這腦袋……”
我撓了撓頭在桌邊坐下,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這兩日閑得發慌,腦子也跟著不願意動彈了,哈哈。”
木璃回身開了屋裏的窗戶,才到桌旁攬了我坐下,如今我們獨處時,總是木璃抱著我坐,我也習慣了,已經能做到臉不紅心不跳地坦然受之。
木璃剛一坐下,我便推了他一把,問道:“到底是不是啊?”
木璃無奈一笑,伸手從桌上倒了杯茶,笑道:“你問我,我也不知啊。”
我眉頭一耷:“……”
“可能性卻是不小,”木璃見我的神色,似乎又愉悅不少,將茶遞給我,接著道,“若當真是,那位流前輩身上的那枚聖物便是跟著他一道失蹤了。”
我接過那杯茶也沒喝,放到一邊,等木璃說完,便問道:“你怎麽會想到去問流家的人?”
木璃看了那杯茶一眼,也沒說什麽,自己又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才道:“我們猜想如若玉雪原便是酉憫族千年來的藏身之所,那麽瀾天的祖父每年親自前往玉雪原下的酉村送藥一事便值得深究……”木璃說到這裏,便不說了。
我本等著他說下去,他突然停住,讓我聽著不上不下的,很是難受,正要推他,便見他拿著手上那杯茶遞到了我嘴邊。
“我試過了,水溫剛剛好。”
我微一皺眉,往一邊讓了讓:“我不渴,你接著說。”
木璃卻不依不饒,茶杯隨著我動,反正一直便在我嘴邊。
“你已經快有半日不曾喝過一口水了。”
我愣住,看了木璃一眼,如今這是喝不喝水也要管我了,心裏卻是暖的。
我一向不願意動彈,除了實在渴得不行,才會去尋一口水喝。
以前……有巧兒,跟在身邊,時不時在我手邊放一杯水,冷了便進來給我換一杯,即便是如此,我也時常不在意,依舊是渴得不行了,不管冷水熱水灌一大杯便是了,後來巧兒她,不在了,便是連水也無人再幫我換了。
如今木璃這般……
我輕聲笑了笑,就著木璃的手抿了一口,水溫的確剛剛好。
木璃這才放下了杯子,雙手攬了我接著道:“我托瀾琪回去問了他家的供奉,才知道瀾前輩開始往酉村送藥的時間同他與流前輩一道失蹤後歸來的時間幾乎是一致的。”
“是以你猜想流前輩同酉村甚至酉憫族會有些關係?”
“嗯,以我們的身份貿然去問這件事到底不合適,於是離開都城前我喚了流錦過來,由他去問便方便很多,隻是他當時不在都城,這才到如今方有了消息。至於酉憫族的聖物,我不過是以防萬一讓流錦多問了一句,卻不想,這消息比我想的還要有價值……”
我點頭道:“的確,不說那位流前輩手上有一枚白色卵石,照流家上任家主的描述,那位著狐裘的男子舉止也很是怪異,有餘力還手卻一直忍讓不說,隨手便將聖物送與他人這種事……”
“不僅如此,你可還記得瀾天前輩曾到京城見過你娘?”
我皺了眉頭,搖頭沉聲道:“我是不記得的,但當時我問過瀾七,他的確這麽說過,且我們先前也討論過,我落水後還能醒過來,多半便是因著那聖物。”我說到這裏,腦中靈光一閃,“你的意思是,瀾前輩當時見我娘,便是為了將那聖物交給我娘?”
木璃也沉了聲:“若的確如我們猜想,如今我們該好奇的便是瀾天前輩到底為何會親自將東西送到江府,他同流前輩之間的關係很重要……”
“那麽他送到我娘手上的或許就是流前輩手上那枚?”
我頓了頓接著道:“娘輕易不會收他人的東西,除非那個人是娘認識或聽說過的,才會收下那麽貴重的東西。娘這些年一直待在一方小院子裏,不大可能認識誰,但照娘自己的說法,在嫁到江府前,她不過就是個鄉野村姑,更是不可能認識什麽大人物,除了……外祖和外祖母!”
我有些震驚,看著木璃。
“所以,流前輩……很可能便是我的外祖?”
木璃一直靜靜地聽我分析著,嘴角帶著寵溺的笑,這時揉了揉我的腦袋:“若是我們先前的猜想一一證實,多半便是了。”
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如果,流前輩便是我的外祖,那麽,流煙也是我的……妹妹,便連流錦也是……
我一下覺得所有的事都順理成章起來,隻差一口敲定了,心裏已經在想著難怪我見著那兩個,都覺得有些親近,原來本就是一家人……
我幾乎已經在意識裏認定了自己的位置,剛才提起的心慢慢落回原處,木璃又開口了。
“當初你提到過的陳先皇留給你的信,在你暈厥時我已經從瀾琪那處得來拆開看過了。”
我尚有些恍惚,聽了這話,覺得也沒什麽大不了,陳先皇當時也沒說那信不能給他人看,更何況是木璃,於是我想了沒想便“哦”了一聲,待到反應過來,又問道:“那信裏說了什麽?”
木璃從袖中取了一張紙出來遞給我,我盯著那張紙看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便是我那封信,接過打開看了起來,半晌,我回頭問道:“這,是什麽意思?他懷疑我是酉憫族族長一脈?”
我左右一想,又覺得不對。
“可若是流前輩當真是我的外祖,他對於酉憫族來說,怎麽也算是一個外人,我怎麽可能會是族長一脈?”
木璃低低笑了一聲,修長的手指伸過來將我耳旁的碎發撥到耳後,接著道:“你還不知道你外祖母是什麽人物呢。”
我一晃神,是啊!
轉念一想,可也不是啊!
若是當真如此,他們這樣的身份,又怎會出玉雪原?還放任娘嫁給了爹?這不合理啊!
我覺得自己的腦子被這些問題擠得要炸了,將手上的信往木璃的懷裏一塞,轉過身,腦袋擱到木璃的肩上抱怨道:“想這些太傷腦子了。”
木璃在我耳旁笑了一聲,抬手拍了拍我的背以示安慰:“那便我來說,你慢慢聽著。”
這時候我連應一聲都犯懶,隻拿腦袋在木璃脖子上蹭了蹭示意他接著說,木璃似乎被我這一下鬧得有些好笑,在我耳邊低低笑了半天才接著說了下去。
“這封信你如今也已經看過了,裏麵的很多說詞同陳靜所言如出一轍,我們如今姑且相信他二人所言非虛。那麽你的身份很可能便是酉憫族族長的後代,你的外祖母是族長一脈的嫡係,而你的外祖流笙鄢在從都城消失後,據他們所言是去了北方,也同酉憫族隱在北方相合。但你娘不知為何,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且長年隻生活在陳國京城城郊。
而後瀾天前輩不知受誰所托,將那枚白色卵石送來給了你娘,你娘又將它給了你。
陳先皇的意思很明確,那聖物能起死回生,他自身便是受益者,是以,當日你落水可能便是那卵石救了你一命,如今那卵石不知所蹤,以陳先皇和陳靜的說法,我猜想,”木璃看了我一眼,接著道,“是在你的身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