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燙傷
那青鳥的尾羽在一片落葉上輕輕一點,易昃走近將那上麵的東西拾起,笑道:“輕素那丫頭當真有些小聰明,知道將那手鏈打散,把那些鳥骨一個一個留在路上,否則這一座座山搜下來,再多的鳥都忙不過來。”
木璃看著易昃手上的那截鳥骨,並未說話。
——輕素這麽做還有一個原因,他同她說過,父主也識得那手鏈,輕素必是為防萬一,才選擇在路上留下痕跡,而不是將手鏈留到最後被人收走……
雪玉望向前方的山脈道:“如今才搜到兩枚,翼鐸鳥雖能在一炷香內遍尋這方圓幾裏的山脈,但還是有些費時,但願輕素能安然無恙。”
“如今我們走的都是小路,翻山會比平時快上不少……”易昃說到一半,抬手拍了自己一下,罵道,“我真是老糊塗了,我們會走小路,那把人帶走的小子肯定也會啊……”
雪玉看了易昃一眼,見那些青鳥如今仍在各座山間盤旋,回頭看向木璃道:“以你方才話中之意,你父主許是意識到輕素體內那信物的不同,才將她擄走?”
木璃低沉了聲道:“正是。”
“可你父主又如何知道輕素體內有我族信物?按理,那陳國的小公主隻同那慕容家的小姑娘說過聖物之事,你父主也當不知我托瀾天將信物帶給了夕晚才是。”
木璃皺眉道:“慕族的眼線遍布天下,父主若當真知曉也不稀奇。”
“你便什麽都不知?”雪玉盯著木璃道。
“晚輩倒是有些猜想,不過也隻是……”
“你如今的猜想還少不成?你自己想想有多少得到證實了?”
木璃一驚,如今他的猜想……大多都……
輕歎一口氣,木璃開口道:“晚輩懷疑,齊宮中有父主的人……那人當時可能便離我們,離輕素很近……”
“你以為是誰的人?”
木璃的手微微收緊:“……司空緣。”
……
我腳一落地,險些便往地上栽過去,祁澤上前一步扶住我,我看他一眼,掙開他,勉強將垂著的手舉到他麵前道:“你給我卸了的,現在給我安上。”
祁澤點點頭,一麵幫我將手骨正位,一麵道:“實在對不住了,江姑娘。”
“嗬嗬!”
許是早就已經痛到麻木了,這一下正骨我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手腕一恢複力氣便把手從祁澤手裏收了回來,也不理他,自顧自向麵前唯一的一間屋子走去,走近了,提起一口氣便踹了出去。
下一瞬,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屋門在我麵前應聲而倒……
“這,這,怎會如此!”祁澤也嚇了一跳,從後麵趕上來,“族主說過此處的屋子都是幾百年傳下來的,他為了保持原樣,一直都不願大修,如今姑娘你……”
我也不知道我這一腳下去怎麽會這麽大反應,可方才我一落地便覺得一陣眩暈不適,便同初來慕族那日一般,這也是為何我不自力更生,反而退而求其次讓祁澤幫我把手腕正回來了。剛才也是,我不過是手上沒力氣,心裏又有氣,又怕自己輕輕一踹踹不開屋門反倒丟人,這才提了一口氣抬腳踹了過去……
我不滿地撇了撇嘴,嘀咕道:“方才我踢人的時候怎麽沒那麽大力道……”
“姑娘你說什麽?”
“我說,若是我不給裏麵那位治傷你們將我這般綁來又有何意義?”
祁澤抿了抿嘴,似乎不願意回答我這個問題,最後卻還是道:“族主說了,若是姑娘不願意,那跟著姑娘尋來的那兩名隱衛的命也不必要了。”
“……”就這樣威脅我?
“他們兩個還打不過你一個?”
祁澤微搖了頭,回道:“屬下有幫手,就在山下。”
“我……我!”我幾次提了氣要罵,但奈何麵前這愣頭青的一臉無辜實在讓我提不起勁,最後也隻是瞪了祁澤一眼,氣道,“你在外麵站著!”
祁澤一點頭道:“屬下明白。”
“……”木璃父主到底從哪兒找來這樣的隱衛?
我搖了搖頭,抬步進了屋裏,一眼便看到了床上昏睡的人,走近了一看,不是慕容柔兒又是誰?
祁澤帶我在山間行了大抵一個半時辰,比平時坐馬車要快很多,走的還多是小路,我雖未親眼見到,但一路上必定有人等在那裏阻他們的路,如此一來,木璃他們尋來最快也還要一個時辰……
這幾日下來我替慕容柔兒行針的時間愈發的短,從最初的兩個時辰減至如今僅需半個時辰,看來慕族族主到底還是算過的……
我退回到屋外,衝筆直站著的祁澤道:“她早上的湯藥可是服下了?”
祁澤一愣,搖了搖頭,便衝一旁空曠之處道:“快去問問。”
我一聳肩,回了屋裏。
……將慕容柔兒腕上的傷口收拾好,殘存的半扇屋門便被人敲響了,我一回頭,見到一個溫婉高挑的女子端了碗藥站在門口。
“進來吧。”
那女子應聲進了屋,聽她那腳步聲倒是穩得很,想來還是個練過的。
我就坐在床沿休息,這時見她走近了,下意識伸手過去接那藥碗,伸出去了才想起這又不是我的活兒,且行了那麽久的針,加上先前脫臼的影響,如今我的手有些微微的發抖,喂藥應該沒我的事,便立馬縮回了手。
可就是這麽一瞬,我不由微怔——我縮回手情有可原,那麵前這女子為何也要縮回手,甚至還帶著些著急?
這麽想著,我又瞥了一眼她的手,等見到她端藥的那隻手上,大魚際與拇指的交界處有一片燙傷時,心中便不由一緊。
那片燙傷有些舊了,疤痕甚至有些醜陋……
“江姑娘。”
“嗯?”我回過神才明白過來,這女子的意思是要讓我讓一讓,下意識便起身站在了一邊。
“……姑娘喂藥的手法如此嫻熟,讓我好生佩服。”我站在一旁看著,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那喂藥女子的手一頓,笑道:“姑娘說笑了,這有何可佩服的,家中有人常年生病,才有了這樣的經驗。”
“既然家中尚有人正病著,為何要到此處來伺候他人?”我抿了抿嘴,低了聲問,“還是說,家中人的病如今已然好了?”
那女子聞言歎了口氣,將最後的藥給慕容柔兒喂下,才放下藥碗回頭看著我道:“你何時發現的?”
我下巴衝著她的手一抬,道:“當初是你教我做的那些湯羹,日子久了總會注意到……哪怕如今你換了一副麵貌,手上的疤卻不是能輕易消掉的,不過按理說,那點疤多抹些粉也就遮過去了,你到底是有些粗心了……茹兒?”
******
“一、二、三、四、五、六、七。”易昃數著手上的鳥骨,回頭對木璃道,“還差五截……”
因著他們走的多是小路,琉桑他們留下的標記很容易便會跟丟,能找到這裏已經翻過了五座山,木璃無甚感覺,琉莘卻是有些吃力了——雪玉不會功夫,這山間裏走來走去,一直是琉莘帶著她。
木璃看向一旁的星風,後者點了點頭,走到雪玉身邊,想要說接下來便由他帶著雪玉走下麵的路,卻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對方,正猶豫著,前麵的樹林間突然有了動靜。
有人在這附近……
星風剛要戒備,一回頭便見木璃迎了過去。
易昃先一步明白過來,對他們解釋道:“是自己人。”說罷,也追了過去。
星風這時也顧不上了,同雪玉道了聲失禮,便上前一步帶著她往木璃離開的方向趕去。
他們趕到時,便見一個隱衛站在木璃麵前稟報:“……都在前麵,琉桑琉梓已經先一步過去了。”
“你留下帶路,”木璃說罷,回頭對著雪玉道,“前麵太危險,人太多,您不若便留在此處吧,不必……”
“我留在此處,這兩個年輕人的力氣不是白使了?”雪玉搖頭笑道,“放心吧,我帶了不少迷藥和毒藥,便到前麵去同他們玩一玩,不過須得有一人在我身邊護著,你們接著趕過去便是,輕素便交給你了。”
木璃猶豫片刻,終於妥協,對琉莘同琉淩道:“你們二人護著祖母,萬不可有閃失。”
琉莘立馬應下,琉淩走到雪玉身邊:“哥,你放心吧。一定要將嫂子帶回來。”
木璃點頭,同易昃與星風對視一眼,便打算離開。
“慢著。”雪玉突然開口,見木璃回過頭來,接著道,“方才你還有什麽想問的?”
木璃搖頭道:“還是……”
“有什麽便問,一兩句話的時間,若是用得著不是更好?”
木璃一噎,最後似乎下了決心,看著雪玉問道:“您覺得,那信物是不是靈石?”
雪玉不解:“說清楚些,此話何意?”
“便是……您是否注意過,那信物自己可曾動過,”木璃頓了頓,接著問道,“更或者,那信物……可曾化過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