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旁觀
我和張向男突兀地出現在急救室旁邊，李策先和李太太很難不注意到。
李太太隻當我是攻擊她丈夫的瘋子，而李策先卻很清楚地知道我知道一些他一直在害怕的東西。
我讓張向男留在急救室門外，一來為了安撫李太太，二來一旦急救室裏的那隻鬼想做什麽她也好來得及阻止。
眼見李策先要和我離開，李太太要跟過來，李策先低聲嗬斥道，“你婦道人家過來做什麽，看好小強，我等會兒就回來。”
李太太擔憂地看了我一眼，用手帕抹掉眼角的眼淚，笑聲叮囑道，“你要快點回來，有什麽不對勁記得喊人。”
到了樓梯門口，我沉著臉，“你知道你兒子是怎麽回事嗎？”
李策先滿頭大汗，訥訥不敢言，我陰冷地奚落他，“你當初對杜醫生的時候可沒有這麽窩囊啊。”
提到他最忌諱的三個字，李策先臉色大變，腿一軟，跪在了我麵前，苦苦哀求起來，“求求你，大師，你既然知道杜醫生，說明你肯定有辦法幫助我……”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痛哭流涕，我很想同情他，但是夢裏從心底裏蔓延出來的絕望和痛苦讓我始終沒有辦法把他當成一個可憐的父親來看。
我不帶感情地說，“這都是你自己做的孽，我沒有辦法救你。”
“我知道是我錯了……但是，但是這不管小強的事情。”李策先陷入了痛苦的悔恨之中，用拳頭捶打著地板，“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能看著小強出事……大師，大師，我求求你救救小強。”
他三番五次提到小強，記憶中活潑的少年緩慢驅走了我內心的大部分的消極情緒，杜醫生死前有著這麽大的怨氣，如今化作厲鬼也不知道我和張向男能不能應付的來。
我見他依舊跪在地上，悔恨難當的模樣，再回想起夢裏他對杜醫生做過的那些事情，心中一陣反感，“好了，你起來吧。我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小強，但是以後你要是再幹壞事，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
李策先臉色蒼白，他忙不迭地點頭，“我曉得的。”
我和李策先一前一後回到了急救室，李太太還在抹眼淚，而張向男一臉莫名地站在她身邊。
李太太看見李策先，衝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他，“我們的兒子……沒事了，謝天謝地，佛祖保佑。”
李太太連說了好幾個“佛祖保佑”，李策先眼睛也發亮，夫妻二人沉浸在孩子得救的歡欣之中。
我注意到張向男向我使眼色，我走近她身邊，張向男刻意壓低聲音，“那隻鬼……上了他的身。”
猜也猜得出來，我點點頭，“你有什麽好辦法嗎？”
張向男伸手在自己隨身攜帶的包裏拿出了幾張黃符紙，我伸手抽出一兩張，但是她麵有難色，“要把厲鬼從小強的身體趕出來不難，但是保住小強的靈魂才是最麻煩的。”
“如果你要強攻，小強的靈魂一定也會跟著杜醫生灰飛煙滅。”張向男咬住自己殷紅豐滿的下唇，仔細思考。
雖然現在不是遐想聯翩的時候，但是我還是不由得心中一動，又開始胡思亂想。
“能把杜醫生引出來是好的辦法……你又在傻笑什麽！”張向男抬頭要打我，可是靠近她那一邊的肩膀正好是我受傷的那一邊，她隻好憤然作罷。
小強在急救室裏心率和呼吸突然恢複正常，讓各位醫生百思不得其解，他們診斷不出小強身體忽然出問題的原因，也沒有把握找出小強又怎麽恢複正常的原因，隻好暫時讓小強住進看護病房，進行二十四小時的身體監控。
我和張向男去探望小強，李太太和李策先在說著話，李太太看上去很激動，而李策先則是滿臉的愧疚。
李太太眼角的餘光注意到我和張向男，蹬著高跟鞋快步地朝我走來，臉上不複之前的防備和攻擊，帶著些許的惶恐和無奈，“大師，策先都和我說了……我知道是策先不對，但是小強是無辜的。”
“孩子和父母本來就是一體的，你們造下的孽不是報應在自己身上就是在子女身上。”我厭惡地看著她身後的李策先，“我幫得了你們這一次，下一次難保又會跑來什麽陳醫生，趙醫生。我勸你們還是早點自首得了。”
李太太禁不住我的挖苦，淚眼連連，她強打起精神，“我會勸策先去自首的，但是在這之前，他想確定小強真的平安無事才行。”
“他現在不是挺好的。”我透過看護病房的窗戶，指向床上的小強，李太太不敢肯定，“小強真的沒事？”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太太不疑有他，母親對孩子的感情紐帶要比父親深厚的多，她腳步堅定地走近病房，坐在床邊，握著小強的手，溫柔細心地摩挲著他的臉。
倘若不知道他們背後的一連串事情，我一定會為這樣一幅畫麵動容。
可是，如今，我看到這樣一幅和睦可親的畫麵，我隻會想到杜醫生在火場裏被活活燒死而村裏人在一旁觀看的畫麵，麵冷，心更冷。李策新在窗戶看著，大概也是心裏著急，就忍不住踏進了病房，他一進去，小強忽然從床上坐起來，伸手掐住了李太太的脖子。
張向男早就預料到這個情況，手裏捏著符紙，衝了進去。
她身手利落地把李太太從小強手中解救下來，小強對著他們獰笑，眼睛成了白眼，從眼部開始蔓延隱隱約約的血色脈絡，爬滿了整張臉。
李策先知道那是杜醫生在作祟，他“撲通”一聲跪下來，痛哭流涕，“杜醫生，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我求求你，你有什麽你衝我來，我的妻子和孩子什麽都不知道，你不要找他們。你找我，你找我，我什麽事情我都願意幹。”
小強陰陰地笑，從喉嚨裏冒出來的聲音就像是被糙紙打磨一樣粗糲沙啞，一點都聽不出他原來的聲音。
他陰測測地說，“我想讓你——死！”
李策先抹了把臉上的淚，連連點頭，“好好，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