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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陪你跳一支舞

  今天是五月四日,學校快遞室的人真多。剛才,任葦給周曉楠寄了快遞。


  寄的是最近的學習資料,曉楠休學快半年了,她回家要陪母親。她家在湖南的一個小山村,爸爸出門算命看相已有好多年,一直音信全無,曾有村裏出門打工的人說看見過,說他在杭州的西湖邊擺攤設點,村人向他打招呼時,他卻佯裝不識,最後竟跑開了。


  周曉楠大學的費用全落在母親一人肩頭,母親沒日沒夜地勞作,挖筍、采蘑菇、采藥材……為了多掙錢,最後竟然去捕蛇。一次捕蛇時,失手了,被蛇咬傷,撿回半條命,癱瘓在家。


  她帶回全部書本,一邊照顧母親,一邊自學。和任葦時常保持聯係,掌握學習進度,她不想留級,多讀一年是需要太多費用。


  午休後,幾個室友提出打羽毛球,場地就在宿舍樓下。


  雙打,閆榕和羅小玉一組,田真真和任葦一給。閆榕的球技太強悍,幾個回合下來,田真真和任葦筋疲力盡。


  閆榕又一記扣殺,任葦立馬撲過來,沒站穩,滑倒在地,隻是扭了一下,幸好沒有大礙。


  四位女生坐在場邊的椅子上休息時,一男生過來了,是羅小玉現在熱戀的男友,也是廣東人,家裏開服裝廠,相貌平平,專業知識不錯,兩人曖昧著,還沒正式定下來。男生很識相的買來了一袋可樂和麵包,遞給羅小玉,小玉屁股挪了挪,男生坐下了。


  羅小玉打開袋子,發完食物轉身的一瞬,發現了男友用微波流轉的目光看著任葦,他的目光像一條冰冷的蛇冬眠在任葦清秀的臉上,男生的朝秦暮楚她早有耳聞,她也深知彼此的關係還沒有發展到允許心生妒忌的地步,但羅小玉還是聞到了醋瓶打翻在地發出的氣味,像有一隻螞蟻爬進了她的鼻孔。


  任葦的餘光不經意地掃到了這位男生,這種吃著碗裏看鍋裏的男生,任葦是鄙視的。為了不引起節外生枝,她離開椅子,向宿舍門口織毛衣的崔阿姨走過去。


  “阿姨,吃點麵包吧。”任葦的手伸過去。


  崔阿姨沒有推辭,撕了一塊放入嘴裏,她清楚,如果一味拒絕,會傷小姑娘的心。任葦的一瘸一拐她注意到了,連忙回小屋拿來一瓶紅花油,把任葦摁到椅子上。


  崔阿姨命令道:“鞋脫掉,把腳放到我腿上。”


  “這樣怎麽可以啊,阿姨,我腳上有汗水氣味。”


  “大驚小怪,這有什麽。”崔阿姨不顧任葦的反對自己動手。


  阿姨手法柔中有勁,頭上有了很多灰白頭發,任葦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奶奶,這種回憶溫暖親切。阿姨如此慈祥善良,她的兒女肯定都是好人,不知她是否有兒子,做她兒媳肯定也是幸福的。崔阿姨如果有兒子,也是人到中年了吧,想到這裏,任葦起為自己的庸俗好笑。


  五四是盛大的節日。學生食堂門前貼著海報,告之大家,今晚舞會設在行政樓三樓。劉蓓蓓是今晚活動的發起人之一,她說,大家一定要去,為她捧個場。


  羅小玉下午被男友請出校園,她不依不饒,要男生為他的心靈出軌買單,代價是一頓燭光晚餐和一條金項鏈。


  閆榕和田真真開始照鏡子了。


  兩年多來,閆榕比剛入學時淑女多了,江城的水,滋養了她,原先鋼板一樣的身材現在變得妖嬈,線條分明,短發已成長發飄飄,女人味十足。這得益於她兩年來的瑜加,穿上一套黑色的長裙,皮膚襯托得更加白晳。


  田真真的穿著,一年四季都走在時尚的前列,她不用化妝,永遠是焦點。粉色短袖襯衫,米色短裙,腳上一雙白色帆布板鞋,整個人清新脫俗。


  任葦的腿不大利索,不想去,一個人關上門,洗過澡後,早早上床了。


  手表時針指向七點半時,遠處傳來悠揚的樂曲聲,是《友誼地久天長》,任葦聽得出,有薩克斯的伴奏,這該死的音樂,像小貓的爪子,撓得心癢癢的。書本上的字像一根根針,直戳她的眼,生疼。青春,不甘寂寞的。


  坐起身來,合上書,梳了梳辮子。換件衣服吧,打開箱子,翻了翻,都是暗色,隻有那件旗袍的顏色還算鮮豔,墨綠色的格子,蕩漾著淡淡的酒紅,當年奶奶穿過一次,就擱在箱底。


  她穿上,照著鏡子轉了一圈,大小正合身,好像是為她定做的。想不到奶奶那次強行裝入她的行李,今天竟派上了用場。


  循著樂曲聲,任葦下樓了。


  三樓的大廳氣球高掛,五顏六色的彩條在漫飛,鮮花,柏樹裝飾得饒有風趣。男生有的西裝革履,有的運動休閑,女生個個姹紫嫣紅,踏著歡快的節拍,眾人翩翩起舞。


  人頭攢動,摩肩接踵。任葦睜大眼睛,實在找不到真真和閆榕的身影。音樂嘈雜,空氣渾濁,熱浪逼人。她喘著粗氣,額上竟沁出細汗。


  任葦喉嚨有點難受,走了出來,她沒有目標,隻想換個涼快的地方,隨步上了四樓,幾年了,這是她第一次來到四樓。


  四樓安靜多了,有涼風吹過,舒爽。頭頂曖昧的燈光和樓下芳菲的五月讓她感覺良好。她的右側不遠處,有一間房子的門半掩著,有燈光溢出,任葦看到門牌上寫著“江城大學廣播電台”幾個字樣,任葦不經意向房間裏多看了一眼。


  看到了一位男生的背影,他低著頭,正在電腦前處理事務。聽到外麵的聲音,男生扭過頭,燈光下,是一張熟悉而精致的臉,是他,姚一帆!他怎麽在這?

  姚一帆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了眼,是她嗎?一身得體的旗袍,盈盈婷婷,嫋娜多姿,如弱柳扶風,如風掠湖麵,就像從宋詞裏走出來的古典美人。是任葦!她怎麽來學校了?是學校請來的歌手?

  雙方對峙,像兩座沉默的山。


  還是他先開了口:“我是江城大學四年級學生,公共事業管理係的姚一帆。”他如實相報。


  “我是江城大學三年級漢語言文學學生任葦。”她複製著他的話,改了一個名詞。。


  他搖了搖頭:“真沒想到!”


  她無限感慨:“居然如此!”


  “請坐。”姚一帆突然醒過來,連忙端茶倒水。任葦坐下。房間不大,但各種設備擺放整齊。


  任葦突然想了起來:“我經常聽到校園廣播裏有個主持人的聲音和你一模一樣,他叫雲帆,應該是你吧?”


  “可能是吧。”姚一帆幽默一笑。


  “能夠讓聲音給聽眾帶來愉悅和享受,是一件美好的事。”她輕聲說。


  “我們廣播組唯一的女生最近生病了,你如果有空話,可以前來幫幫忙嗎?”他發出了誠摯的邀請。


  她淺笑:“恭敬不如從命。”


  他們的竊竊私語和壓抑不住的歡笑,像一陣微風掠過一望無際的海洋,在明月朗照的海麵上掀起波光閃爍的漣漪。


  “任葦,以後主持時,還是取個藝名吧。”姚一帆一邊忙著手裏的活一邊說。


  任葦思忖片刻:“那就取名為清風吧。”


  姚一帆略加咀嚼:“這個名字很好,沒有清風,帆隻是一塊破布。沒有你,我隻是一堆肉體。”


  任葦麵紅耳赤,驚歎他的才思。


  姚一帆送過一張卡片:“任葦,今天先練習,適應適應,把以上的文字稍作改動。”他幫任葦調好聲頻,戴上耳麥,任葦清了清嗓子,有感情地念了起來:

  各位同學,大家晚上好,我是你們的新朋友清風。下麵我和大家談談苦難這個話題,在我們的一生中,或多或少都會經曆苦難,我無意頌揚苦難。如果允許選擇,我寧要平安的生活,得以自由自在地創造和享受。


  但是,我讚同弗蘭克的見解,一個人通過承受苦難而獲得的精神價值,是一筆特殊的精神財富,由於它來之不易,就決不會輕易喪失。


  而且我相信,當他帶著這筆財富繼續生活時,他的創造和體驗都會有一種更加深刻的底蘊。


  姚一帆靜靜地聽著,一邊點點頭,一邊做著筆記。


  此時,樓下的舞曲換成了呼斯棱的《吻你》,這是一首慢三舞曲。良辰,美景,佳人,姚一帆的心都酥了,他按捺不住內心的激情,向她伸出一隻手:“任葦,你能陪我跳一支舞嗎?”


  她看著他清澈的雙眸,心底柔情萬丈。


  他擁她入懷。吻著她的微笑,吻著她的憂傷,吻著她的善良,吻著她的堅強,吻著她的滄桑,吻著她的花香。


  月影淒迷,露華零落,小闌誰倚?她的心裏升騰起一團小小的火苗。


  窗外,月亮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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