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肖家譯“滴滴生意不錯
她們二人七彎八拐,好不容易從胡同鑽出,來到大路上。
身後,一輛小車緊緊跟隨,一路小聲地不間斷地按著喇叭,她們盡量靠著邊,可小轎車不依不饒,一直粘著不放。田真真按捺不住,剛想回敬幾句,可小車的車窗門搖下了,露出一張臉,是肖家譯。“二位上車吧!”他把車停下。
“肖老師,您收工了?”田真真問。
“是的,到點了,要休息了,明天上午有兩節課呢。今天生意還不錯,我們一起去宵個夜吧,我請客。”肖家譯既掙了錢,又欣賞到了諸城美麗的夜景,心情愉悅。
田真真猶豫不決,看了看任葦。任葦認真地說:“肖老師,謝謝了,我不習慣吃夜宵。”每天晚上下班後,她隻喝一杯溫水就行,再說,三人吃一頓需要不少錢,肖老師掙錢也不易。
肖家譯開“滴滴打車”近兩年時間,走到這一步,也是別無他法。
當年肖家譯結婚時,在他當地的學校轟動一時,他和她郎才女貌,珠碧聯合。他教數學,她教音樂,兩人授課都很出色,初婚的日子,兩人如膠似膝,形影不離。
兒子肖浩天出生後,家裏漸漸不平靜了,她開始頻繁外出參加一些文藝節目,或陪領導公差,或參加小型商演,慢慢地,她動了心思。那年古琴台社區舉行“櫻花小姐”大賽,她憑借優雅的形態、過人的敏銳、豐富的學識、流利的英語、清亮的歌喉,一舉獲得了冠軍頭銜。從此,她更加放飛自我了。
半年後,她和他離婚了,她嫌他隻有死工資,一天到晚隻知道教學,沒有生活情趣,她傍上了一個做鋼材生意的大款,義無反顧地淨身出戶。
為了療傷,他隻身一人來到春雨學校。這麽多年過去了,肖家譯一直一個人生活,他不敢輕易再找另一半,他擔心一個外人的闖入,會打破他一家人暫時的寧靜。和姚晴意外相遇的這段時間,他有過快樂,也有過沮喪。他心知肚明,如果和她一起,以後會享受榮華富貴,但是,她的唯我獨尊,盛氣淩人,夠他喝一壺的。
麵前的這位老鄉眉眼耐看,淳樸善良,讓人不忍碰觸,如同鄉間田地裏的一株狗尾草,雖然有了一個女兒,但不知怎麽回事,她身上有一種青澀清爽清涼的氣味,初戀的氣味。聽田真真說,她現在單著呢,但他不好意思多問。
他父母目前雙雙已退休,退休金不多,母親多年的冠心病,平時一直要用藥物維持,所以,家裏經濟很緊張。肖浩天讀小學了,非常懂事,有了他的陪伴,爺爺奶奶才不孤單。肖嘉譯很多次,想把兒子接過來讀書,可反複斟酌後,隻好作罷。每次接到工資,一半都匯給了家人。
肖家譯能吃苦,為了能多掙點錢,前年,他曾在校外輔導班兼職過半年。隻要輪休或晚上沒有督班,他就會出現在一家補習班裏,一對一地輔導學生,肖老師教材熟悉,平時上課幾乎不用課本,在這兒,如魚得水,學生和家長都很滿意,生源不愁,收入頗豐。可好景不長,幾個月後,被人檢舉揭發了,學校領導按照上級的規定,不得不對其警告,並給予相應罰款。
補課的路被堵死了,他曾潛心下來寫過論文,可理科出身的他,文字表達有所欠缺,寄出的十多篇文章,都如泥牛沉海。在他彷徨之際,莫剛說說他一發小在做“滴滴打車”,且收入不錯,於是,肖老師傾囊而出,買了一輛二手車,開始了拉客的生涯,一個星期有三個晚上是自由的,掙點外快。
肖家譯每次想到第一次拉客的情形,不禁啞然失笑,更多的是尷尬。那天是學校放假之時,傍晚,他將係上安全帶,打開手機裝置,馬上就有人呼他了,地點,校門口。
暮色漸合,一位中年人和一位水夥子上了後排,中年人報了目的地,肖家譯在手機上搜索好路線,徑直奔去,車開到一半時,車上的水夥子突然大叫:“肖老師,是您啊?”
肖嘉譯回頭一看,是211班的一名男生。家長禮節性地勉強打著招呼:“老師好,老師辛苦了。”當時,肖嘉譯心裏連連叫苦,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天殺我也,天殺我也!”
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從此,肖嘉譯的車再也不泊在學校門口了,遠離學校才打開接受乘客的信息。有時,他也想,我一不偷,二不搶,在休息時間用汗水賺點錢,有什麽難為情的?犯了什麽錯?漸漸地,他變得釋然。
自從上次找回衣服後,任葦所管轄的宿舍再也沒有發生偷盜的事,她的心無比地舒展和歡暢,好像一場盛宴開啟,所有的心靈全部敞開,所有的美灑紛紛溢出。
於是,她的精力全部花在工作和讀書上。和書本談情說愛,和鞋櫃上的綠蘿聊心事,和掠過窗邊的風揮手告別,和往事久別重逢,和過去的自己握手言和,連陽台上被風吹動的學生內衣也是可愛的。
熄燈口哨響了,錢小貝才跌跌撞撞地最後一個跑進宿舍,一進門就倒在床上,哭喪著臉,嘴裏喋喋不休:“田真真,你這個老巫婆,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朱藝準備過來拿吹風的,接上話茬,說:“有的人真奇妙,昨天晚上班主任過來查寢時,還叫別人田姐,甚至甜心姐,肉麻得要命,可今天就叫別人老巫婆了。哼,這樣的人都有,變臉變得太快了吧。”
錢小貝爭辯說:“她昨天在課堂上表揚了我,說我衛生做得好,我心裏記興,當然得叫她甜心姐了。今天,她太殘忍,當然稱她老巫婆。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成不變的,要看發展的變化。”
“貝小姐,田老師今天怎麽為難你了,說給我們聽聽,明天我們到辦公室找田老師,為你聲援!”駱林娟在一旁湊熱鬧。
錢小貝委屈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剛才,田老師把我留下來,檢查我背《藤王閣序》的第三段,我背了好幾遍,還是沒背出來。她還說,明晚不過關,她就打電話告訴我爸媽。”錢小貝委屈得眼淚都快掉下來,“林娟,你評評理,那第三段,王勃不知寫的什麽狗屁東西,語句拗口,生字生詞也多,我一看到就頭疼。”
方蓮早己上床了,微眯著眼,輕聲吟著:“鶴汀鳧渚,窮島嶼之縈回;桂殿蘭宮,列岡巒之體勢。披繡闥,俯雕甍……”
錢小貝哭得更厲害了:“方蓮,你不要往我傷口撒鹽了好不好,你們知道嗎,上一篇《報任安書》的第五段要求背誦,我還沒過關呢,舊債沒還,新債又壓來,這日子怎麽過啊。”
剛才錢小貝的話,任葦都聽到了,她走進門,看到錢小貝的樣子,有些心疼,也為她擔心:“小貝,你平時早自習認真背過書了嗎?”
“阿姨,我一直不偷懶的,無論怎麽背,就是記不住。”錢小貝有了一份安慰,停止了抽泣。
任葦欲言又止,遲疑了一會,說:“小貝,你背古文時,不要死記硬背,要先理解,後背誦。比如《藤王閣序》的第三段,主要寫了三方麵,閣的建築之宏、眺望之廣及周圍秋景之美。按照這個順序來記憶,背誦就流暢多了。”
錢小貝如醍醐灌頂,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
朱藝感到詫異,脫口問道:“阿姨,你學過古文?”
任葦淡淡地回道:“略知一二,因為喜歡王勃這篇文章中駢句的美,所以,有些段落有印象。朱藝,有誰限製生活老師不能讀古文?四樓的許美雲老師還在寫小說呢!”
朱藝的嘴唇張成了“O”型。
“駢句?您既然知道駢句一詞,肯定讀過高中。”聽到任葦的話語,龔欣然更加佩服。
“是上過高中,隻是高考前夕,由於特殊原因,沒有參加高考。”任葦想盡早結束這個話題,便及時刹車。
錢小貝歎惋道:“可惜啊,如果您參加記考的話,肯定能上一所好大學,也許當老師了,說不定在我們學校教書,和田老師是同行。阿姨,我還想問您一個問題,您怎麽一個人帶著葉葉,愛人呢?”
愛人?任葦心底猛地一震:姚一帆,你在哪?怎麽至今音訊全無?倘若我遇見你,事隔經年,我如何和你打招呼?以眼淚,還是以沉默?
任葦淒然一笑:“我的愛人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遠到無法碰觸。從此無心愛良月,任他明月下西樓。”
方蓮一臉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