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任葦和謝春奶奶一見如故
二十分鍾後,到達了外婆家。胡敏之和老爸揮了揮手,說,下午來接我們。映入任葦眼簾的是一座高大氣派的四層別墅,外牆呈乳白色,富麗堂皇。敏之在門前的鎖上輸入密碼,門開了,二人走了進去。
“這座房子,平時隻有我外婆和舅伯舅母三人居住。兩個表哥和表姐很少回來。外婆雖然年近八十,但身體不錯,飲食起居她可以自己來,外婆不喜歡外人打擾她,所以,家裏沒請保姆。”敏之邊走邊對任葦介紹。
進得門來,大廳中央放著一張圓桌,配著十把木質大椅子,棗紅色,古色古香。乳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鋪著咖啡色的地毯,黑色金屬的鏤花欄杆護手扶搖而上。
“我們上二樓吧,外婆住在二樓,廚房也在二樓。”胡敏之走在前麵,任葦緊緊相隨。
剛到二樓大廳,一位老人從沙發上站起,主動迎了上來:“敏之,這位是你帶來的小姐姐吧?”聲音溫和而清晰,有南方的輕軟細語,老人看上去有些疲憊,一頭花白頭發梳理得一絲不亂,神態安詳,眉宇間透著慈祥,這種慈祥不是擺在玻璃窗裏的精美藝術品,而是伸手可及的溫暖。她年輕的時候,大約也是個美人。
這位老人的輪廓,似乎很熟悉,卻一時記不起,任葦心裏有種天然的親近。
“是的,今天我們放假了,這位姐姐有空,我帶她來,給您做你愛吃的饅頭。外婆,你身體還好吧。”敏之早已飛奔過去,擁住了外婆。外婆,就是謝春,老人回答說,今天好多了。
謝春握了握任葦的手:“哦,歡迎你,小姑娘,每次敏之來我這兒,都談到你,向我提過你好幾次了,你真好看,叫什麽名字?”麵前這位女孩眼睛和嘴巴很有味道,眼頭圓潤,眼角銳利,顯出幾分嫵媚,唇峰明顯,唇角細長,又添一絲文氣,五官清秀但不寡淡,既和敏之幾分相像,又和妹妹謝雨年青時神似。看到這個小姑娘,謝春老人有一見如故之感。
“外婆,我叫任葦。”任葦一字一句地答應,向老人靠近,她順著敏之的稱呼,外婆這個詞叫起來很貼心。
任葦挨著老人坐下來,盯著老人的右眼角,多看了幾眼。那兒有一塊疤痕。謝春看到任葦的神色,毫不避諱什麽,直爽地說:“這是我年青時留下的,那年,我去湖北尋找妹妹,在武漢一家小旅店一不小心摔傷後,留下的印記。”
湖北?妹妹?旅店?任葦有些詫異,又看了老人一眼,覺得老人好像有些麵熟,可又一時記不起在哪見過,她追問:“您老人家有個妹妹在湖北?”
老人正準備回話,廚房裏突然傳來了胡敏之的聲音:“葦姐,你過來洗手吧,蘋果削好了,我們吃了要開始做饅頭了。”廚房和客廳之間用玻璃門做了一個隔離,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寬大的廚房一目了然。
兩分鍾後,任葦係上了圍裙,準備和麵。
任葦手腳麻利,做事有板有眼。她將米酒倒入盆中,米酒是謝春早就準備好了的,再將少量酵母和溫水溶入小碗裏,拌勻,倒入麵粉裏,一杯酸奶,兩勺白糖,兩個雞蛋,最後,加少量溫水反複搓揉。
外婆熱情高漲,在一旁目不轉睛,並問這問那,任葦一一回答:“外婆,饅頭的口感,取決於搓揉功夫,揉的時間越長,口感越有勁道。揉的時候,用力要均勻,適度。麵揉好以後,放在盆裏蓋上布,發酵二十多分鍾,麵團裏有針孔樣的氣眼,說明麵發酵好了,再摻上麵粉,第二次反複搓揉,最後做成一個個饅頭形狀,蒸饅頭時,開水直接蒸十五分鍾左右就好了。您記住這幾個步驟就行。”
老人點點頭,說:“我記住了,我以前還有點基礎,隻是這麽多年沒動手,有些過程不清楚了。”
“外婆,您身體還不錯,您多大年紀了?”
“我今年七十五歲了。”
“真巧,我奶奶今年也是七十五歲。”
胡敏之看任葦和外婆聊得很投緣,說,葦姐,我要去街上買兩杯珍珠奶茶,好久沒有喝了。
“小姑娘,我也來試試手吧。”謝春老人邊說邊脫去外麵的衣服,倏地,一隻玉蟬從外婆的領口露了出來。
玉蟬!任葦吃驚地睜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奶奶,我見過一隻玉蟬,和您掛的一模一樣,上麵還刻著一個雨字。”
“是嗎?我找了好多年,就是要找那個刻有雨字的玉蟬,現在終於有了消息。”謝春奶奶欣喜不已,把胸前玉蟬取下來,給任葦看:“這玉蟬是我母親給我和妹妹留下的。你看看,這玉蟬的背部上刻有一個字——春,我妹妹的玉蟬上有一個字——雨。春和雨,是我們姐妹的名字。”
任葦說:“春雨學校就是您和妹妹二人名字的簡稱?”
老人回答說:“是的,不僅是學校的名字,我們姚家所有企業的名字都叫春雨。當年我父母離開人世時,就對我說,以後找到妹妹的話,把謝家三分之一的財富給她。”
刻有“雨”字的玉蟬,任葦曾撫摸過無數次,那時,謝雨奶奶也告訴過她,這個“雨”字,是她的名字。任葦百感交集,奶奶找了一輩子的姐姐,今天和自己意外相遇,她渾身一陣痙攣,她多想把實情向麵前的這位老人和盤托出,她的心提到了嗓門。
怎麽不早點和敏之來這兒做客呢,那樣,奶奶就有錢治病了,不會在垃圾堆裏生活,也許還健健康康活著。怎麽和外婆攤牌?不,應該稱之為姨奶奶,任葦醞釀著。
任葦和好麵,洗淨手,和謝春奶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把手放在胸前,囁嚅了一會,話剛出口時,突然,謝春奶奶指著牆上的一張相片說,任葦,你看看,這是我們姚家人及裏孫外孫的全家福,再加上妹妹一家人,就更熱鬧了。
任葦站起來,饒有興趣地仔細端詳,上麵密密麻麻,大約三十多人,她首先看到了胡敏之和胡醫生,接著,在奶奶身邊,她看到了兩位長相一模一樣的男子,她定眼一看,是姚一帆和姚小帆。
眼前的這位老人,是姚一帆的奶奶!姚一帆,竟是自己的堂哥!!!幾年來,自己深愛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堂哥。
上天太捉弄人!任葦機械地坐下。
老人聽到任葦說起玉的事,繼續追問:“小姑娘,那塊玉蟬現在在哪?”
此時,任葦心裏五味雜陳,心緒不寧,說:“那隻玉蟬在一個女孩子手裏,她是湖北人。”任葦所指的她,是許妍。
老人的眼淚湧了出來,急不可待地說:“哦,對對對,我妹妹當年就是嫁到湖北,太好了,終於找到了。任葦,我可見到那位女孩嗎?她現在在哪兒?”
任葦說:“她目前在諸城工作,我回去轉告她,相信不久,您可以和她會麵。”
“好吧,我等著你的答複。”片刻,老人的眼睛一片明亮,喃喃道:“蒼天有眼,我終於就要找到妹妹了,任葦,謝謝你給我提供消息。”老人又歎了一口氣說,唉,不知妹妹她現在過得怎麽樣。
任葦咬了咬嘴唇。她很想說,為了填飽肚子,您的妹妹平時一直在垃圾堆裏拚命地勞作,她的腰,被一個女孩摔傷,後來發展到骨癌,因為沒有足夠的醫藥費一拖再拖,最終病死了。此時,她猛然想到了姚晴慍怒的樣子,任葦在這張相片看到了這位不可一世的女孩。
同樣是風,春風和煦,夏風熾熱,秋風瑟瑟,朔風凜冽。親愛的堂哥,你那麽文質彬彬,怎麽會有這樣一位奇葩的姐姐?
姚一帆,從此以後,我們隻能以兄妹相稱。再見了,我隻能用一種方式來愛你,斷弦無聲,風笛踏歌,煙雨歸路。
饅頭發酵好了,任葦把饅頭放進蒸籠,她一言不發,默默地操作,二十分鍾後,又白又胖又鬆軟的饅頭出籠了。她覺得這兒到處都有姚一帆的影子,她想盡快逃離這兒,解下圍裙,對謝春老人說:“外婆,我要回學校有事,我先走了。”
謝春奶奶遞上兩個饅頭,說,任葦,你也嚐嚐吧,以後有空常來。以後找什麽理由和借口來玩?任葦接過饅頭,忍住淚水,把熱氣騰騰的饅頭湊近鼻翼,她要把姚一帆的名字寫在嫋嫋的熱氣上,吸進肺裏,留他離心髒最近的地方。
任葦剛走到樓梯口,正巧和姚晴狹路相逢,今天放假,姚晴是回來拿換洗衣服的。
姚晴盯著任葦看了三秒鍾,看到她身上沾有麵粉,手裏的饅頭,還有額上的細汗,估計任葦是來幫奶奶做事了,說:“任葦,你真是神通廣大,嗅覺靈敏,你是怎麽找到我家來的?你以為來我家擼擼袖子,裝裝樣子,就可以收買人心,讓我們一家人收留你?”
她更靠近任葦一步:“告訴你,你別做夢了,你真卑鄙,為了進入豪門,投其所好,處心積慮,見縫插針,收買人心,居心叵測。你給我趕緊滾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姚晴像一隻鬥紅了眼的公雞,豎起頭上的大冠子,張開翅膀。
久久積壓在心底的憤怒,任葦終於忍不住了,她針鋒相對:“姚晴,你不要以為住著豪宅就高人一等,你看似漂亮的外表下,怎麽有這麽醜陋的靈魂?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的,我沒有背景沒有靠山,沒有地位,如同蟻螻,舉目無親,人單力薄,但是,這不是任你欺淩和宰割的理由。”
任葦也向前邁了一小步:“你以為我還是以前的軟柿子,任你捏來捏去?你想錯了,現在,我和你是平等的。這座房子你可居住,也許還有我的一份,你太蠻橫無禮,簡直丟姚家人的臉,你把我奶奶打傷致殘而亡,那筆帳還沒和你算,總有一天,你會得到惡報的。”想到奶奶離世時痛苦的樣子,有幾滴淚滑過任葦的臉龐。
二十多年來,從沒有人敢違抗她,任葦的話句句似重錘在擊打,令她惱羞成怒,她忽然一伸手向任葦手中的包子奪去:“你敢和我作對?我家裏的一草一木你也不能拿走。”
任葦雙手攥住,死死不放:“這是外婆送給我的,你沒有資格管那麽多。”
姚晴氣急敗壞,她一抬腿,向任葦踹過去,任葦一躲閃,腳沒站穩,順著樓梯,向一樓重重滾去。
謝春老人正在廚房收掇饅頭,聽到爭吵聲走了過來,她來不及勸阻。兩人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姚晴太不成體統,怎麽可以把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打傷致殘呢?簡直有辱姚家門風,都是兒子和兒媳平時寵壞了。
老人站在欄杆邊,擔心地往樓下看了看,雙手合十:上天,保佑保佑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