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被最好的朋友推入喪屍群中送死是種什麽體驗?

  如果有這個話題,那沒有誰比鬱蟄此刻更有發言權了。


  他難以置信地盯著漸漸遠去的越野車,坐在後座上的蔣興文卻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一眼。也許是不忍心看,又或許是不敢看。


  蔣興文是鬱蟄從到大就認識的鄰居同學兼室友,最鐵最鐵的兄弟。


  他想過自己有可能會被任何人背叛,都沒懷疑過蔣興文一絲一毫。


  鬱蟄以為自己了解這個人,就像了解自己一樣


  三隻喪屍一起撲上來抓住他的四肢背部,將他壓在地上,可他卻絲毫沒感覺到痛一樣。


  雙手死死抓著地上的泥土,震驚難以置信和憤怒過後,就隻有絕望和心灰意冷。


  這個世界已經走到末日,到處都衰敗和死亡,步步殺機危險重重,就算今沒有被背叛,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明的太陽。


  鬱蟄平靜地趴在地上,任由喪屍撕扯自己。


  可是掌心裏的泥土卻被他攥得變了形。


  連畫瞅著地上一動不動的人類,這件事的最終結果似乎就這樣了。她晃了晃葉子,沒有多餘感慨,也沒有繼續停溜,重新沿著路朝前走去,並沒有要施救的打算。


  自然界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她見的太多太多了,沒什麽需要同情和不忍的。


  何況她也不知道同情是什麽東西。


  她唯一感興趣的就是人類的行為,比其他任何動物都更出乎意料更讓人摸不著規律,常常有意想不到的發展和結果。


  這也是她喜歡觀察人類的原因之一。


  往前走了一段,連畫再次突兀地感覺到了大地在顫抖。


  她驚愕地回頭,就發現那個原本已經不會有其他結局的人類正渾身是血地站起身,在他前方,是一麵不知何時出現的半人高土牆,牆壁外出現一條溝壑。


  一隻喪屍掉進了溝裏,鬱蟄雙手往前一推,牆壁就倒進溝壑中,直接將喪屍給埋了起來。


  泥土很快變硬凝結成一塊,被埋進土裏的喪屍掙紮半響都無法掙脫。


  鬱蟄抬頭看向另外兩隻喪屍,泥土在他的手下變得如流沙一般,很快纏住它們的腳。他拎起仍在地上的斧頭,狠狠朝兩隻無法動彈的喪屍腦袋上砍去。


  骨肉橫飛,他就像不知疲憊的機器一樣,一下一下,錘子接觸骨頭的砰砰聲不絕於耳,直到將喪屍錘成肉泥才終於罷手。


  斧頭當啷落地,鬱蟄也跟著倒了下去。


  在他倒下之後,路中央的雜草們悄無聲息地開始向前挪,如漁網般的草根密密麻麻地靠近昏迷不醒的人類。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連畫這還是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人類使用異能,不是在植物的記憶中。


  攻擊方式像修煉者使用靈力,但又有些不同,修煉者的靈力存儲在丹田和全身,而人類似乎是用精神力操控。


  剛剛那一刹那,她從這個人類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很強的精神波動。


  除了精神力,還有她每修煉時都接觸到的特殊能量。那麽到底是特殊能量激發了人類的潛力?還是人類不自覺地吸收了特殊能量進而改變了體質?


  連畫猜測著,有點想把這個人類的腦袋剖開來好好研究研究。


  不過念頭隻轉了一瞬她就放棄了。


  會異能的人類很多,隻要她到達人類聚集地,就能隨便研究了。


  看完戰鬥過程後,隻感慨了幾秒,她就繼續前進了。


  昨救完狗後她就決定再也不隨便救任何活物,救狗還能勉強接受,救人的性質就太不一樣了,這種荒郊野外荒無人煙的,何況這還是個男性,最容易出事。


  連畫閑著沒事幹可是看了很多電視,人類故事裏,那些潛心修煉了幾百上千年好容易成精的妖怪們,個個都會愛上人類,最後落得個淒慘下場,千年修行毀於一旦,甚至煙消雲散。


  她這麽美,傾國傾城千年難遇,又好容易才度過劫修成人形。救人就要沾上因果,不定這個人類就愛上她了什麽的。


  連畫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因果這種東西,現在成精的就她一個,仔細想想自己還是極瀕危妖精,放在植物界得受保護的,不能隨意跟某個人類靠太近。


  妖精出門在外要好好保護自己。


  邊走邊想,連畫的葉子忍不住翹了起來,心情好顏色都變得花裏胡哨,一會紅一會黃一會藍的,七彩色轉了個遍。


  然而她不想插手,卻有人,不是,有狗不想讓她這麽走掉。


  黑狗一直不遠不近地悄悄跟在她身後,它雖然跑得快,卻不太會藏匿身形,何況那些植物都在連畫的感知範圍中,她早在第一時間就很輕易就發現了黑狗的存在。


  但連畫也沒有趕它走,隻要這狗不上來,不舔她一腦門口水,她就可以當作沒看見。


  眼見著人類倒了下去,黑狗不再隱藏身形,迅速跑到他身邊,用鼻子拱了拱,又在他身上使勁嗅了一會。


  還活著,沒有死。


  周圍的草已經悄然將鬱蟄圍了起來,蓄勢待發準備攻擊。


  黑狗氣勢十足地朝它們汪汪幾聲,雜草絲毫不懼,甚至還有要將黑狗也一同拖下去的打算。


  黑狗又拱了下鬱蟄的背,可人卻始終沒醒。


  焦急地四處張望了一下,黑狗的視線定在了漸漸遠走的連畫身上。


  它汪汪兩聲,速度陡增,不過片刻就跟上了連畫的腳步。


  “汪汪!汪!”


  仿佛催命符一樣的叫聲讓連畫的腳步也跟著加快。


  黑狗焦急地再次提速,快成了一道閃電。


  連畫狂奔兩公裏終於停下,匍匐莖叉著腰,葉子怒張地瞪著堵在前方的黑狗。


  “你這隻破狗,到底想幹什麽,再跟著我我就殺了你燉狗肉吃!”


  她晃著莖稈威脅。


  黑狗使勁甩了甩尾巴,往來時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回頭看連畫,希望她跟自己一起回去。


  “救人是不可能救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你管的太多了!”連畫看都不看它,一邊走一邊哼道。


  黑狗不敢上嘴咬她,就堵在她前麵不讓她走。


  連畫自然有辦法離開,她直接腦袋一縮鑽進了土地,從地底走她的速度反而更快點。


  黑狗刨了會土,鼻子使勁嗅了一會,發現真的找不到她之後,這才垂頭喪氣地放棄。


  它重新跑回了鬱蟄倒下的地方。


  此時昏迷的鬱蟄已經被龐大的草根完全包圍住了,草根組成的巨繭努力將他往地底拖。


  黑狗張嘴咬在草根上,順利咬斷了幾根,可雜草最堅韌的地方就是它的根,斷了一根還有更多的補上。


  不管黑狗怎麽努力都沒有將人拖出來,隻能站在一旁狂吠出聲。


  眼見著人就要被拖入地底,原本因為力竭而昏迷的人約莫是被犬吠聲吵到,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鬱蟄茫然地看著纏住自己的東西,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在哪。


  努力抬了抬指尖,胳膊被纏得死死的,完全無法動彈。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的臉色突然變得非常古怪,像是哭又像是笑,在此情此景下,如果是一般人見到,可能覺得他是瘋了。


  但鬱蟄就這麽大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後,他再次抬起指尖,一抹光亮突兀出現。


  被光觸碰到的草根猶如被大火灼燒了一般迅速後退。


  前方已經走出十裏地的連畫腳步突然一頓。


  這個感覺,是光!


  哪怕隔了十萬八千裏她都能感覺得出來,是非常純正又炙熱的光,不是白熾燈也不是LED能發出的東西。


  腳步一拐,連畫完全忘記剛剛自己過什麽,嗖一下開始往回躥。


  驅散掉纏住自己的草根之後,鬱蟄將光覆蓋到自己的傷口上,做完這些之後,他臉色已經無比蒼白。


  本就受了傷,又強行使用異能,現在透支嚴重。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昏迷在這裏。


  他拚盡力氣往地麵上爬。


  費力地將自己挪到路邊空地。這裏挨著一棵樹的地盤,雜草不會過來,暫時是安全的。


  他鬆了口氣,還想再做些什麽,然而身體不允許他再做任何事,眼前一黑,他又倒了下去。


  在閉上眼睛之前,他似乎看到了有什麽綠色的東西在快速晃動。


  連畫就是這個時候趕到的,她到的時候,鬱蟄正好閉眼。


  她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看著沒什麽異常,她揪住黑狗的尾巴激動地問:“剛剛是不是有光?在哪,是誰?是這個人類發出的麽?是不是他的異能?”


  尾巴被扯住,黑狗不敢晃,就朝她吐出了舌頭,非常開心地哈氣,又想湊上前對她抹口水。


  連畫連連後退挪到鬱蟄身邊,匍匐莖一把拍在他臉上,板著他的腦袋拚命搖晃。


  “喂,人類,快醒醒,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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