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雪日漸深厚,竟沒有停的趨勢,向來身強體壯的澤蕪君在這場大雪裏病倒了。
原來不過是偶感風寒藍曦臣自己也未過多注意,寒室如今有皎皎居住,不太方便請醫師進來,又兼年關將至連日操勞,一不注意發起了高燒。
內室籠上了無煙的炭暖融融的烘著靈蘭花的香氣,藍曦臣閉目端正躺在榻上,此刻白玉般的皮膚像沁入了幾分血紅,原是和煦脫俗的氣質平添了幾分豔色。
前日是青蘅君夫人的忌日。
藍曦臣想起母親過世那天姑蘇也是這樣的大雪。
青蘅君夫人的葬禮辦的十分低調,六歲的弟弟忘機在這樣的雪天裏病倒了,醒來便坐在龍膽小築旁等母親,任人怎麽勸說都不肯走,藍曦臣去陪他,他眨著一雙琉璃色的淺淡眸子問藍曦臣“什麽是不在了”。
那場雪連綿了半月,九歲的藍渙也在那樣的日子裏病倒了,燒的臉通紅,就和今日一樣。
後來的冬日逢雪天,這樣的風寒像是習慣一樣任憑藍曦臣身強體壯靈力高強仍是會如期到來,好在姑蘇也不常落雪。
一生病,人總是一樣脆弱的。
服了退燒的藥卻遲遲不能降溫,藍曦臣躺著有些昏沉,熱的他口幹舌燥越發喘不過氣,感覺到有人煮了白水兌了些糖用瓷勺一下一下的喂他。
藍曦臣迷迷糊糊間感到身上的被褥多了一層,有個纖細的手臂從他頸下與枕頭空隙中穿過摟住他,這人身上溫涼些,緊緊貼著他有些緩解了高熱難耐。
“阿渙,你怎麽不來與阿湛玩?”年輕貌美的女人穿著繡著卷雲紋的白衣看著小藍渙,一雙眼笑的彎彎的,一手環著繈褓裏的嬰孩一手朝他招著。
小藍渙低了頭,一雙眼酸澀的有些冒水光,瑩白的臉也泛著一抹紅。
他甚是喜歡幼弟,一個月隻能同幼弟來見母親一次,即使不在母親身邊,他也常伴著幼弟,有時將藍氏采買的門生帶來的新奇玩意攢下給幼弟玩,有時對著幼弟念《雅正集》,但這幾日卻因感了風寒怕傳染給阿湛不敢太過接近。
此刻他不想教母親知曉而擔憂卻因叔父教育不可打誑語不知道怎麽回答,隻低著頭不停的搓手。
藍夫人把睡熟了的阿湛放在搖籃裏,淺笑著走來牽住小藍渙的手,軟玉般的小手熱的不正常,藍夫人本就見藍渙臉色不佳,現在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仍是對藍渙笑的溫柔,一手將藍渙攬向身邊,一手輕撫藍渙的額頭:“阿渙病了怎麽不告訴母親?”
小藍渙尚還軟糯的聲音生澀道:“父母唯其疾之優。阿渙不想讓母親擔憂。”
藍夫人抱起小藍渙,小藍渙已經四歲,抱起來已有些吃力。
小藍渙有些不自在的掙了幾下,他已經很久沒被母親這樣抱著了,但不能拒絕母親,就這樣被藍夫人抱著坐在榻沿。
“阿渙難受嗎?”
依在母親溫暖的懷裏,小藍渙既不能說謊說不難受,又不想母親擔憂,隻抿嘴也對母親笑著:“阿渙能堅持。”
對長子的獨立和堅強,藍夫人並未說什麽,有些事在藍渙出生就注定他要承擔了,要接受藍氏刻板嚴格的教育和管束,要為擔任藍氏宗主做準備,要照顧幼弟……
藍夫人心疼也無力,她困頓於這間屋子,一月也僅有一日能見到阿渙與阿湛。
小藍渙靠著母親漸漸睡著了,高熱讓他口幹舌燥不已,臉也越發滾燙,正是發燒將要發汗之前最熱最難受的時候,睡夢中囈語了一句:“阿娘,好渴……”
一勺一勺酸酸甜甜的熱湯潤入喉中,如得甘霖。藍渙平日並不會吃到這樣的東西,隻有母親這兒會有。除了時令水果,雲深不知處並無其他零嘴吃食。
藍夫人有些費力的抱著小藍渙幾個時辰,眼見著那張通紅的小臉漸漸恢複原色,皮膚滲出細密的汗珠。
沒等藍渙醒來,青蘅君來接兩個孩子回寒室。他自成親便甚少現於人前,隻在兩個幼子來見她時會出關探視,卻也沒有一家人其樂融融坐在一起的時候。
青蘅君小心翼翼抱著小藍渙將他掩在雲紋繁複的家主外袍下。
藍曦臣不知道父親在他睡著時也這樣抱過他。父親在他眼裏也是不苟言笑,不同於叔父的嚴肅,父親眼裏總有一種憂傷和失落。
藍曦臣醒了,入眼是熟悉的寒室的屋頂。他高熱已退,隻餘些退熱後的頭疼,臉和脖間的汗都被人用棉帕擦拭過,隻是身上的寢衣都被汗水沾濕,黏膩的觸感讓他很不舒服。
寒室裏隻有他一個人。
分明記得隻蓋了一層被子如今卻被兩條厚褥裹著,糖水的甜味還餘在唇齒間。
不多時,內室裏間的屏風後麵傳來泠泠水聲,男子俊美的胴體在浴桶裏,氤氳的霧氣蒸著他白皙的皮膚勾勒出柔和的線條,結實的胸膛從水麵露出,長長的睫羽上也覆了水汽微微顫動,瑩白的臉回了血色被熱氣蒸騰的微微泛紅。
藍曦臣閉目安靜的坐著聽著清心音,是從寒室西側的廂房裏傳出來的。這樣的琴聲一聽便知是皎皎,藍氏精通樂理琴修居多,個個都是從紮實指法基礎學起,斷不會像她彈的力道不足隻將將把音彈對。
但此刻聽著卻甚是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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