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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竹 第七十章 回家

  其實帕若並沒有旁的心思,隻是上山路上那段兒對談,實在是太教人難受。到了渡船裏,止不住的就在想那個小丫頭,想她到底為什麽,那麽小的年齡就死了?帕若還在想,自己上去就是一句要捉妖,那小丫頭會怎麽想?

  是會想著,活著時沒碰到什麽好人,連死了以後都要給人欺負?

  所以這位道門女冠大半夜的沒法兒靜心,再去默念什麽清心咒也是無用。隻得走出渡船想著散散心,沒來由就走到客棧門口,也不知怎的,就站在門口許久。


  正巧看到那個喜歡胡說八道的登徒子出門,帕若就想聽聽,這個道理一大堆的登徒子,自己若是遇到這些事兒,會怎麽辦?

  事實上張木流已經有些醉了,兩碗酒而已,居然有些醉?還真是開天辟地頭一次。也就是與喬雷喬玉山結拜時,真正醉過一次,活這麽些年確實沒有今天這種感覺。


  青年轉頭看向帕若,發現那道門女子沒事兒人一樣,他就有些鬱悶。


  難不成她喝的假酒?


  帕若譏笑一聲,淡淡道:“說喝酒的時候牛氣哄哄,這才喝了兩碗酒,就不行了?”


  張木流故作輕鬆,翹了個二郎腿攤在椅子上,笑著說:“帕若姑娘酒量不錯啊!我這輩子當真是第一次與道門弟子喝酒。”


  說著又舀了一碗酒,說什麽也不能給這丫頭片子看扁不是?

  隻是酒才下肚,估摸著都沒沉底兒呢,張木流就更有些醉了。反觀那道門女冠,也是一碗酒水下肚,嘴都不帶嘖一下的。


  張木流轉頭大喊道:“店家!你這酒有問題!”


  方才那個小廝端了兩碟子涼菜過來,一邊兒擺上桌子,一邊兒笑著說:“客官是想說,你的酒水醉人,這位……姑娘的酒水不醉人是吧?”


  青年當即轉頭看向帕若,一副神情好像在說:“你看看!這家夥都知道我的酒水醉人。”


  帕若卻沒搭理他,而是對著小廝投以疑惑眼神。


  小廝站在一旁笑著說:“酒水是一模一樣的,隻是兩位心中的事兒有多有少。愁緒越多,酒越醉人。”


  張木流歎了一口氣,帕若卻十分好奇,眨眼幾下兒,輕聲問道:“你這家夥說比我大得多,可我又不瞎,你這年齡超不過四十歲的。怎的就有這麽多心事兒?幾碗就倒。”


  小廝已經退走,盡管人家兩位客官沒有傳音說話,自己也不能在旁邊兒聽著,大老板說這就是生意之道。


  張木流確實有些醉,但還是堅持沒用靈氣驅散酒氣。見帕若好奇心上來了趕忙說道:“我猜你蹲在客棧門口,是想問一問我,怎樣才能理清是非對錯是吧?”


  女子點了點頭,張木流便笑著說:“其實無需想那麽多,你看我想了這麽多,幾碗就醉了不是嗎?好些事情是很難分清楚對錯,但很容易分清楚善惡的。彼時之善是實實在在存在的,此刻的惡卻也不假。”


  帕若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張木流道:“細究之下,的確很難。難在誰也不能確定一個人日後會怎樣。可有些人,當時之惡很難再去給他一個機會。這些事兒我的確想了很多年了,可也很難去給出個說法兒。現在讀書還少,我相信這些道理,書上都找得到的。所以我也隻能在心裏暫時去放一杆秤,遇事來個打破沙鍋問到底,在心裏稱上一秤,再做決斷。”


  帕若沉思許久,心裏假設了無數種法子,想要去弄清楚根源,可想來想去,的確沒有什麽好辦法。


  百善之人行一惡,可原諒嗎?百惡之人行一善,可原諒嗎?


  這些事瞧著簡單,幾句話而已。可細想之下卻如同無數絲線絞纏在一起,有心去將其梳理清楚,卻不知從哪兒揪起一根線頭兒。


  女冠搖了搖頭,理不清的,或許自己也讀書少了吧,現在也隻能學著這登徒子,在心中立上一杆秤,遇事稱上一番。


  帕若單手舉起酒碗,淡淡笑道:“法子很好,我借用了。”


  見張木流遲遲不肯端起酒碗,帕若微微咧嘴,笑著說:“怎麽?大劍仙喝醉了不成?”


  張木流此刻的確有些遭不住了,腦子裏啥都清楚,就是手腳不聽使喚。


  這不應有,以後要少喝!


  張木流傳音過去,輕聲說道:“其實不是什麽儋州刑氏,我叫張木流。那會兒砍飛的那個,你或許沒見過,可一定聽過。他叫丘玄聰。”


  帕若都不想喝酒了。咋回事嘛!一個瞻部洲的劍子,油嘴滑舌沒個正形兒,我們勝神洲的天之驕子也這副模樣?八輩子沒吃過螃蟹似的,按她看,丘玄聰就差一口好牙,若不然連螃蟹殼兒都能嘎嘣兒嚼碎嘍。


  今日定要把這愛裝蒜的家夥灌醉!打架打不過你,喝酒你就是個弟弟。還說自己多大多大,宋國的劍候,梁國的逍遙王,誰都知道是個極其年輕的小家夥,超不過二十!

  帕若心說這些人都是怎麽修煉的?我辛辛苦苦在稜山三十年,現在都要五十歲了,才堪堪築基而已,怎麽這家夥這麽小就分神了?還是個劍修。


  越想越生氣!灌醉他。


  張木流原本非常克製,不願去聽別人心中所想。這會兒幾碗酒下肚,不知不覺就聽到了這位道門女子的心聲。於是他訕笑道:“我可沒跌落什麽山頭兒,練了什麽神功。”


  帕若氣極,“再敢聽,我割了你耳朵!”


  張木流搖頭一笑,站起來淡淡道:“真有點兒醉了,與你這樣的沒走過多少路的人,喝這不應有,最是劃不來。”


  白衣青年變出一個小壇子,以小壇子從酒缸往出取酒,然後舉起來懸著就灌下去,一小壇子喝完,青年對著帕若一笑,咣當就趴倒在桌子上。


  一陣鼻息之後,張木流忽然迷迷糊糊說了一句話。


  “我希望世人都如你一般,喝不醉這不應有。”


  帕若歎了一口氣,又喝了一碗,沒來由心情有些複雜。


  若是世人都喝不醉這不應有,當然很好,隻是這種事是不可能的。就連這位久居山上的女子,也難以保證下次再來此地,還會不會喝不醉。


  她也活了四十多年了,雖然沒走多少江湖,可又不是傻子。


  人長大與否,其實就看心裏到底裝了多少件事兒。有人花了一輩子都還是個孩子,有人幾年時間就是個老人了。


  長不大自然是好的,因為有人照顧心境,起碼心裏會舒坦些,不會有多少糟心事兒。


  越快長大的,心路越不順暢。


  酒樓沒什麽隔絕陣法,兩人談話也沒掩飾,所以這會兒的動靜,全被有心之人看在眼裏。所謂有心之人,當然是聚在一間屋子裏的薑末航與劉工,還有兩隻大妖,一隻鬼。


  白麒麟懶洋洋在窗台,淡淡道:“這家夥喝酒算是遇到對手了。”


  劍子薑末航最是開心,在暮山半山腰的宅院裏頭,這個師弟可也是拿著缸與自己喝酒,當然把自己喝翻了。今日倒好,沒喝幾口呢,張木流咣當就栽倒了。


  薑末航笑著說:“這位帕若妹妹真是我輩楷模啊!能把這家夥放倒,真是了不得。你們不知道啊!我上次算了一下兒,他酒葫蘆裏裝的酒,夠我泡幾十回澡了都。”


  樂青則是不停吃東西,他娘的好貴,可真的好好吃,反正不用樂青大爺掏錢,替薑末航省個錘子。


  “這小子八成兒是裝醉的。”樂青含糊不清道。


  劉工湊了上來,笑問道:“師傅為什麽要裝醉啊?”


  小丫頭妖苓吃的比樂青更起勁兒,她都想換個飯主兒了!

  妖苓喃喃道:“飯主兒說了,以後碰見個穿紅衣服的,長得特好看的女子,什麽都能說的,就是不能提姑娘。”


  眾人豁然開朗,原來如此!

  不裝死就要給砍死。


  其實他們高看了張木流,他是真醉了。這不應有,就是那種喝到嘴裏倍兒香,沒有半點兒的不舒服。可過不了一會兒,酒意與藏在心裏的點點憂愁絞纏在一起,不醉也會醉了。


  帕若十分無奈,舉起碗在桌上啪啪砸了幾下,可張木流還是不見清醒,這位道門女子隻好獨自飲酒。


  一枚泉兒,她可不是什麽有錢人。


  客棧的白麒麟笑著說了一句:“這會兒是真醒了,而且已經跑了。”


  原來在帕若拍桌子時,清醒了幾分的張木流分出去兩道分身,客棧的遊方也消失不見。


  有個青衫劍客禦劍往東,身形如同鬼魅。


  有個黑衣劍客禦劍往北,麵色陰沉似水。


  ……


  斂溪國自從幾個月前的一場大難,各地衙門口兒齊刷刷死了一茬兒,皇帝挑了年齡最小的兒子做太子,隻在背後出謀劃策,再不上朝。


  沈長成與秦孝差不多,把斂溪國都走了一遍,把那些心裏不裝人的官吏都殺了一遍,自那以後便極少出門,偶爾出去,也隻是到對方家裏喝茶聊天兒。


  今夜秦孝獨自去了沈長成家裏,老夫人親自下廚,炒了個年糕,拌了幾碟子涼菜,端去給兩個老家夥。


  兩人其實極少喝酒,在這七月底的清涼夜,不知為何就喝起來了酒水。


  沈長成抿了一口,笑著說:“秦悅那小子有回信了沒有?他不會真不顧你這老家夥了吧?”


  秦孝歎了一口氣:“回是回了,可字裏行間還是怨氣不消,還是對他曾經願意付出性命的斂溪很失望。”


  這位老將軍也抿了一口酒,反問道:“薛河給你回信沒有?他一個江湖人,聽到那些事兒以後隻會比秦悅更難受。所以你也別怪他失望,是咱們兩個老家夥真的老了,不中用。”


  被稱為老大人的沈長成,喃喃道:“最失望的恐怕是那個家夥吧。”


  說的自然是那個一劍劈開宮城的年輕人了。


  直到現在宮城正中間的那條裂縫也沒人修補,不是不敢,是皇帝冶贏不願。這個皇帝年歲其實不比沈秦二人大,可現在卻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樣。


  兒子再壞,再怎麽不長臉,也都是兒子啊!都說皇家無親情,哪處地方皇位更迭沒有過父子兄弟相殘?當時是與自己爭天下的敵人,可事過之後的許多時間,獨自一人時想起來,不會心裏難過嗎?會的!


  冶贏沒有怪那個年輕劍仙的意思,是非對錯他還是分得清的。可就是很難去坦然接受,與他同眠共枕的皇後,他費盡心思調教的太子,居然做出那等事情。


  那位老夫人拄著拐杖緩緩走來,看了看兩個胡子頭發都已經花白的家夥,歎氣道:“怎麽走著走著,咱們都都老了?”


  一個青衫背劍的年輕人憑空出現,笑著走到三人近前,拱了拱手後笑著說:“老二位過得挺滋潤啊!小酒小菜,愜意。”


  沈長成顫顫巍巍站起來,以儒家禮節作揖,深深鞠躬,張木流坦然受之。


  “我老家夥有錯,我知道你還會來,但我一直怕撐不到再見到你。今天你來了,我這一禮既是認錯,也是替斂溪百姓謝你。”


  張木流走上前托起沈長成,笑著說道:“今日不談這些,小子我就是來與二位道別。”


  再來時,不可能見得到這兩位老人了。


  老夫人笑著把張木流拉坐下,遞去一雙筷子後笑著說:“年輕人,這老頭子當時豬油蒙了心,得虧了你,若不然他還以為自己二十來歲呢。我要有你那本事,一股腦把這些老家夥全砍嘍。”


  張木流夾起一片兒炒年糕,滋味還真不錯。


  “老夫人好手藝,您可得好好把身體養著,等我下次再來,要是吃不到一碟炒年糕,心裏肯定會覺得空落落的。”


  幾人大笑不停。


  年輕人忽然問道:“老大人應該有子嗣的吧?”


  這一提醒,老人卻是神色黯淡幾分,低頭喝了一口酒,強笑著說:“有的,過得應該挺好的。不提他們,咱喝酒。”


  秦孝歎了一口氣,也開始喝酒。


  張木流不再言語,與這三位老人家,吃這一頓離別飯。


  ……


  一襲黑衣禦劍去往兩條大瀆中間的一處地方,奔襲一夜才到。


  下落到個荒蕪小小山頭,手持不惑一劍劈去,劍氣之下那座不大的山被劈成兩半兒,十餘個元嬰修士升到空中,看著一襲黑衣,皆是眉頭緊鎖。


  張木流神色冰冷,抬頭掃了一眼,緩緩開口:“我來此地有兩件事。”


  有個老者緩緩走來,笑著說:“劍仙請講。”


  張木流一身煞氣外露,一個巨大火焰穹頂籠罩住了小山頭兒。


  “三百年前,有個叫鑰鈴門的江湖門派你們還記得嗎?”


  “那個俱蘆洲人的屍身交出來。”


  兩句話,兩件事兒。


  那老者哈哈大笑,譏諷道:“一個分神劍修而已,真拿自己當劍仙了?數兒總會數吧?你再厲害,有老夫分神巔峰在此,有十餘元嬰,你又能如何?”


  張木流一劍斬去,“不如何,替個小丫頭討回公道而已。”


  老者眼神驚恐,這一道劍氣深深出乎意料,想躲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硬拚。


  上空的一群元嬰想要衝來幫忙 卻被猛然之間變得十分嚇人的煞氣鎮住,動都不敢動。


  那老者使出渾身解數,以數道陣法阻絕,又掏出了個大盾牌,本想著總能抵擋一二吧?可事與願違,一劍轉瞬即至,切菜一般破開數道陣法,緊接著便將大盾牌斬成兩半兒,老者連同元嬰也成了兩半兒,分身都沒來得及逃出。


  張木流抬頭看去,問道:“參與之人有哪些?剩下的可以滾蛋。”


  一眾元嬰修士做鳥獸四散,黑衣青年舉劍又是一道劍光,轟炸大半數人,隻留了四人戰戰兢兢再也不敢動彈。


  黑夜青年舉劍暴起,懸空又是一劍,將那山頭削掉一半兒,然後冷聲道:“給你一次機會,把屍身給我,出來受死。”


  一個中年人憑空出現,手捧著一個骷髏頭,嘴唇打顫不停,“當年就把他挫骨揚灰了,隻剩下個腦袋還在。”


  張木流就要舉劍,那中年人感覺大聲喊道:“鑰鈴門當年並未死絕,那門主夫人被我打了魂釘,殘魂還在山中。”


  劍光已至,那分神境界的中年男子死的不能再死了。


  張木流又是一劍,將地麵砍了個大洞,露出一片巨大的地宮,其中有個監牢式樣的屋子,裏頭關著個幾乎要消散的女子魂魄。


  黑衣青年瞬身到那屋內,對著女子說道:“妖苓認我做哥哥了。”


  那女子本來對外界一切漠不關心,聽到妖苓二字時,猛然轉頭,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句話。


  想哭時流不出眼淚,好像更難受些。


  女子問道:“你說的是小淇嗎?她很小很小就自稱妖苓夫人。”


  女子哽咽道:“我的女兒,她還活著?”


  張木流沉默片刻,咧嘴笑著說:“活著呢,就是沒長大。我打算帶她去我的家鄉,以後我照顧她。”


  一縷殘魂又哭又笑,過了好久之後猛然跪向張木流,哽咽道:“求劍仙照顧好我的小淇,我來世做牛做馬!”


  張木流也不知說些什麽,這女子能活著,全靠了一枚魂釘,若是一拔,瞬間便會消散。


  女子指著遠處的一處大殿,說道:“我們李家當年被盯上,就是因為一串兒手鏈,那是我的小淇從小便帶著的,劍仙幫我拿給她行嗎?”


  青年點了點頭,沉默片刻,開口道:“有沒有什麽想對小丫頭說的?”


  女子淡淡一笑,說道:“沒有什麽說的,她活著就是最好了。她從小就是個沒心眼兒,愛相信人的傻丫頭,以後若是她被人哄的與劍仙起了什麽爭執,還望劍仙多點兒耐心。”


  張木流點了點頭,輕聲道:“那……我送你往生吧。”


  一個黑衣男子禦劍往搬山渡返回,手裏攥著個五顏六色的手鏈,臉色陰沉無比。即便已經殺了這麽多人,還是怒氣難消。


  薑末航提前到搬山渡,其實是在這座雲上山城打聽消息。


  妖苓姓李,是在兩座大瀆之間的那片兒陸地的人,極小時候就被人殺了全家。那個小丫頭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個倒在自己麵前,又看到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砍向自己,她積攢了一肚子怨氣,小小年齡便成了鬼物。


  後來那個俱蘆洲人,想著帶小丫頭去跳河城,讓小丫頭安居在墳崖,可不知什麽原因,他放棄了,而是獨自一人去那座山頭幫小丫頭報仇,結果卻身死異鄉。


  可妖苓還以為,是那個騙子不要她了。


  ……


  白衣青年一覺已經睡了三天,渡船已經夠了可以開船的人數,今夜就要走。


  劉工急的跺腳,“怎麽辦怎麽辦?師傅分身到底去什麽地方了?怎麽這麽久還不回來。這都要開船了。”


  薑末航自然知道張木流去了什麽地方,可他不想說。師弟是個極其冷漠的人,冷漠到沒人性。可又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聽不過去的事兒就要管上一管。


  其實按麻先生的說法兒,真正的神明,就是沒人性的。


  白麒麟歎了一口氣,薑末航心中所想她是聽得到的。其實除非境界高過她許多,要不然都是能聽到。張木流後來是個例外,誰叫人家肚子裏住了個咱惹不起的呢?

  她傳音問樂青:“張木流是不是一直都很愛多想,很能對別人的事兒感同身受?”


  樂青淡淡一笑,反問道:“他若不是這樣兒,身旁會有我們嗎?”


  那個名副其實的鬼丫頭一直趴在張木流床邊兒上,皺眉小臉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這會兒她看著那鼾聲不停的白衣青年,自言自語道:“飯主兒這麽愛喝酒,錢都去買酒了,哪兒還有錢管我的飯啊?”


  劉工有些羨慕這小丫頭的拎不清。


  猛然間兩束光鑽進張木流體內,白衣青年揉著腦袋緩緩起身,伸手按住小丫頭的腦袋,笑著說:“我再能喝酒,喂飽你還是沒問題的。”


  妖苓嘻嘻笑了起來,可青年下一句話,讓她久違的真正想哭。


  隻聽那白衣青年溫柔道:“李小淇,你以後會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張木流拿出那道手鏈,拽起小丫頭的手,輕輕給她係在手腕,笑著說:“我們的妖苓大鬼王要哭了麽?”


  這個不怕符籙也不怕佛珠的鬼修小丫頭猛然跳起來趴在張木流身上,抽泣不停。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個小丫頭不怕符籙,更不怕佛珠,但是她怕孤獨。


  張木流揉了揉妖苓的小腦袋,轉頭掃過屋子裏的人與妖,笑著說道:

  “咱們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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