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回鄉 送人 不可欺
木秋山腳,兩個少女被張寒漱一句話問的身子略微顫抖,卻還是沒有抬頭,隻是不住流著眼淚,也不知在傷心什麽。
張寒漱又轉做笑臉,對著孟魯司眯眼而笑,淡然道“你不失望?”
中年男子苦笑不停,“自家的孩子,有什麽好失望的?我死換她們活著,我覺得值。”
張寒漱是真拿這三人沒轍了,一個個不去畫臉譜唱大戲,真是可惜了。拿兩隻因為秘寶而化形的蝴蝶的身子,就想求得一道能震懾人心的護身符嗎?想的也太多了。
再說他張木流敢嗎?
來之前張木流早就說清楚了,這兩隻蝴蝶身上各自藏著一半兒秘寶,估摸著不是從別家偷來的就是使了什麽手段黑來的。若不然不至於一路從越國逃到梁國,梁國都待不住,又跑到這宋國西方邊陲。
張寒漱笑盈盈的說道“當爹的想要女兒活,當女兒的就真的隻想著自己活?木秋山可容不下這麽白眼兒狼的人。”
孟魯司抬起頭,也沒功夫想是不是有些無理了,就直直看著張寒漱,沉聲道“我要是能見到劍候大人,自會送上一份兒禮物,到時收不收我們的,由劍候自己決定。”
張寒漱思量片刻,心說這家夥在山上呢就開始當甩手掌櫃了,要是走了還了得?得老早給他甩點兒事兒,當山主的也得知道咱們的不容易是不是?
“你們跟我來吧,到時山主見不見你們,我就不知道嘍。不過呢,我還是有一句好良言,要勸一勸該死的鬼。”張寒漱走在前方,笑著說道。
孟魯司站起身子,幾步追上張寒漱,抱拳開口“這位仙子請講,晚輩虛心受教。”
該死的鬼,說的自然是孟魯司三人,至於好良言是什麽,還得聽這人細說。
張寒漱撇了撇嘴,心說前一句還是仙子,後麵兒就是前輩了?得虧老娘現在不敢脾氣不好,若不然有你好看。
“我們山主啊,是個好心腸,大善人,比你們江湖人要更加江湖人。隻不過呢,他可最見不得人在自個兒麵前裝傻充楞。你孟魯司在我眼前可以耍小心眼兒,到了他麵前,你可以耍著試試,我木秋山,又怎麽會缺木頭呢?”
言下之意便是,你們三個想耍什麽,我們都清楚。在我張寒漱麵前可以,到了張木流麵前,你們可以試試。
孟魯司不是修士,張寒漱也懶得帶他禦空,往秋潭去的上百裏路,幾人徒步走著便是。
一路上孟魯司有一搭沒一搭的套近乎,可張寒漱哪兒願意理他們?自個兒把人帶上去,這幾乎就是先斬後奏了。隻求那張木流不為難自己,別給自己穿小鞋就行。
雖然兩人都姓張,可在張寒漱眼裏,這個年輕山主從來就不是大方的人,整天摳摳搜搜,也不曉得離秋水怎麽看得上他的。
張木流自然看到了這邊兒情況,傳音往張寒漱,沒好氣道“你心眼兒怎麽這麽多,非得把他們弄來煩我是吧?”
張寒漱古怪一笑,“山主啊!我都在木秋山忙這麽長時間了,您老人家一點兒好處都不給,哪兒有讓人白做事兒的啊!”
其實各自熟悉之後,張寒漱挺能氣人的,關鍵是你還拿她沒法子。
先前張木流就跟張瀾提過,山外的酒鋪與仙家府邸,日後都給許諾打理,把張寒漱留在山中當那賬房,可張瀾死活不答應。那位大管家說自個兒算是大管家,自家女兒再不能管錢了,若不然成了什麽了?
聽了張寒漱傳音,張木流無奈道“別把人帶去秋潭,我不喜歡有我不喜歡的人到我特別喜歡的地方去。”
張寒漱翻了個白眼,繞的頭暈。
不過她原本也沒打算把孟魯司帶去秋潭,那個地方,誰不知道是他張木流與好友飲酒喝茶的地方啊?大酒鬼!
見張寒漱始終不搭理自己,孟魯司識趣閉嘴,隻是跟著女子緩緩前行罷了。後邊兒的素蝶與彩蝶更是半句話也不說,埋頭趕路罷了。
到了半山腰時,幾人見著個年輕男子,一身灰布長衫,兩隻手各提一塊兒大的嚇人的石墩子,走在石階外麵,一步一個腳印,艱難登山。
張寒漱捂著額頭喊道“你小子幹嘛呢?有路不走,踩人家花花草草幹嘛?”
鍾守矩轉過頭,顧不上滿頭汗水,訕笑道“這不是怕把好好的石階踩壞嘛!”
女子目瞪口呆,看傻子一般看向鍾守矩,“等你都能把這石階踩壞了,你就真成不得了的人了。”
好家夥,福地山中的台階能給你鍾守矩踩爛嘍?元嬰境界之下,就算有人傾力一擊,也斷難傷損石階。
鍾守矩傻了眼,試探著踩了石階一腳,頓時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下方的張寒漱以手扶額,心說這家夥也太能丟人了。
年輕殺豬匠隻覺得臉頰火熱,踩著石階飛速往山頂爬去。
張寒漱帶著孟魯司三人往西走了幾裏路,到了一處宅子,指了指裏麵,讓他們自個兒進去。接著一閃而逝,找溪盉妹妹去。
孟魯司進的那處宅子其實不大,甚至比不上他在驤龍府的院子。
有個年輕嗓音從屋內傳來,“三位覺得,我憑什麽要幫你們?”
中年男子還未出聲,素蝶跟彩蝶忽然上前,一人一邊兒施展了小小定身術法,接著麵向那間屋子,跪倒在地,哀求道“上仙,我們願以伴生寶物換木秋山庇護。”
屋內張木流了然,自個兒還是眼拙了。
“既是伴生寶物,交給我之後你們會如何?”
彩蝶苦笑道“會現出本體,如若沒有天大的仙緣,再難修行。”
張木流笑道“為何願意?”
素蝶笑著說“我們嘴裏喊的主人主母,心裏喊的卻是爹爹娘親。害的娘親已經離世,不能再讓爹爹受難,求上仙保我爹性命。”
孟魯司眼神掙紮,身體卻一動也不能動,隻是眼淚簌簌。
不是說好了,我去賣慘,換你們倆平安嗎?你們這是幹什麽呢?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由打裏屋出來一位頭別玉簪,背負長劍,白衣勝雪的年輕人。
孟魯司三人抬頭看去,當即大駭,“張別古?”
張木流笑著搖頭,揮手解去定身術,輕聲道“我是真沒想到,素蝶跟彩蝶,居然也有為別人著想的那一天。”
兩個自私少女,為了能多走一段兒路,毫不猶豫便往張木流與方蔥身上撒去花粉。這已經與草菅人命無異了。
後來在小鎮客棧,更是仗著有錢,便要強趕上房客人讓出房間,甚是跋扈。
也不曉得這一個多月時間裏她們經曆了什麽,居然會為他人著想,哪怕那人是她們在意之人,張木流也覺得有趣極了。
兩個少女眼神複雜,她們也沒想到,路上隨便碰到的一個人,居然是自己如今能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果真是應了這人說過的那句話,“人生何處不相逢。”
孟魯司抱拳深深彎腰,“此前幾次臨死,心中時常想起上仙,心中除了愧疚再無其他。”
張木流笑了笑,搖頭道“罷了,反正你也沒有幾天好活,有悔意便已經很好了。”
兩個少女一聽這話,立馬再次朝張木流跪下,磕頭如同搗蒜,痛哭道“上仙救救我爹,惹上仙生氣的是我們,您要算賬的話,與我們算賬啊!”
白衣青年不曾言語,一旁的孟魯司走過去扶起兩隻蝴蝶精,眼中淚水渾濁卻又止不住的欣慰,“無關劍候大人,我本來已經病入膏肓,沒有幾天活頭兒了,就想著臨死之前給你們找個棲身之地罷了。”
張木流開口道“在那水神廟時,你已經傷勢危重,現如今是真的神仙難救。我木秋山可以留著她們,也能留著你直到死,可有一句話我得提前跟你們說清楚。”
三人給張木流輕飄飄的言語嚇了一激靈,連忙朝其看去,隻見張木流笑著說道“我這座木秋山容得下無才之人,容不下無德之人。”
孟魯司咣當跪倒,又哭又笑,“請山主放心,我定會用我這最後時間,去教她們做人,做個有德行的人。”
張木流點了點頭,說你們就先住這兒吧,有事兒就去找張寒漱。
說罷便禦劍往山頂,隻留那三人在原地。
孟魯司擦了把眼淚,笑著說“他兩次都沒打殺我們,一定會是個好人,隻要你們好好的,懂得為他人多想想,他就一定待你們如親人。”
素蝶看了看彩蝶,哽咽道“可再如何,你才是我們最後的親人啊!”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轉了一圈兒,看著這座延綿不絕的山脈,心中想著“放心吧!你們兩個終有一天,會把這座山看的比命還重要。不光是因為我相信你們,更因為我願意相信那個年輕山主。”
張木流往秋潭返回,在半空中見到那個已經上了一次山頂,現在又準備下山的殺豬匠。沒忍住便嘴角抽搐,心說這小子是個畜牲啊!一點兒都不累的麽?那兩個石墩子加起來得有五六百斤了吧?
青年忽然搖頭一笑,心裏裝著人,努力起來還會累嗎?汗水都是甜的。
回到秋潭之後,張木流立馬黑著臉,直想吃烤魚。
龍大這家夥把秋潭當魚缸了是麽?
張木流黑著臉喝道“滾上來。”
他娘的一天天瞎忙,這會兒跑來洗澡來了,你他娘的是缺個烏龜殼兒,要不然一定讓你去山腳下王八駝石碑。
龍大恢複人身,一臉餡媚跑過來,“少爺啊,老青這會兒纏著白姐姐,我這不是沒地方去嘛!”
張木流笑了笑,隨口道“要不然回東海去?當太子爺不好嗎?非要跟著我這愣頭青。”
龍大動作一僵,苦笑道“少爺都知道了?”
青年摘下酒葫蘆,灌了一小口方蔥出錢買的歸來乎酒,輕聲道“我去了龍神廟,也看到了很多東西,不是小白她們告訴我的。”
龍大苦笑道“我回去幹嘛?給人抽筋剔骨打爛了龍身,現在腆著臉回去賣慘嗎?”
張木流搖頭道“自打龍神廟出來,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也知道,你跟青爺一樣誌向遠大。可是,不論是你想做四海之主,還是你想做東方勝神洲之靈,都得一步步來。你看中我身上的古神氣息和我小竹山人的身份,我看中的是你城牆厚的臉皮。”
龍大眼神幽怨,張木流一腳便將其踹飛。心說你他娘的是想拜魚夢夢為師嗎?
“老龍王其實挺孤獨的,若不然就不會當個守船客了。”
重新走回來的龍大盤腿坐在張木流邊兒上,輕聲道“可兒子跟老爹置氣,遠走他鄉反被打碎龍身,填了海眼。如此丟人,怎麽好回去跟當爹的賣慘?要回去,起碼也得報了大仇再回去不是嗎?”
張木流歎了一口氣,龍神廟一遭,確實見了好些事兒。從中土還在時,混沌中幾族大戰,到後來仙神之爭,模模糊糊都看到了。越到後來看的越清楚。
白衣青年搖頭道“都得與人尋個道理。”
接下來幾天,張木流與張瀾走遍了木秋山十九座山峰,為命名之事可是費盡心思。可直到最後也才是給主峰直接命名木秋山,次峰命名為拜掃山。剩下的山峰暫時還沒個叫法兒,等日後大家有能耐獨自開峰時,讓其自個兒命名吧。
薑末航不知在哪兒尋來了丹爐,張木流便以這山中生長的一些天材湊活著煉了幾爐丹藥,先幫著藍華穩固氣血,至少要過個好年不是嗎?
眼瞅著就要臘月二十四,張木流得回家,兩年之約,估摸著大夥兒都已經快到了吧?
爺爺奶奶,恐怕也留不住了。
…………
今年的小竹山終於有了過年氣象,家家戶戶都撕掉了貼在大門口的白底對聯,換成了紅底黑字的,瞧著就是喜氣洋洋。
張家院子裏更是熱鬧,左鄰右舍都想來看看小木流的媳婦兒跟閨女,聽說那小家夥還收了兩個弟子呢。
離秋水其實算不得大戶人家,縱然離燭有祭師身份,可她還是跟娘親在一起多一些。而離秋水的娘親,隻是個織戶而已。所以對於一些什麽人情世故,離秋水懂得不比張木流少。
也不知她從哪兒找了一件大紅棉襖,站在院子裏與客人聊天兒,是以純正的小竹山方言與人對談。
即便如此,也遮不住她那驚豔容貌。
三個小丫頭吃了上次的虧,再也不敢往遠處跑了,隻在小竹山蹦蹦跳跳,偶爾出去撿上幾根竹子回來,便纏著劉工讓其做一把弩,要帶瞄準的那種。
劉工真可謂苦不堪言,師傅這哪兒是收徒弟啊?這是找了個沒奶的娘!
瞧瞧人家大師姐,不光兩個老祖宗疼愛,就連三個小丫頭都不顧輩分兒,莫淼淼與張早早喊著蔥花兒姐姐,妖苓則喊著小蔥花兒。
到了劉工這邊兒,就是兩個喊大侄子的,一個喊師兄的,聽著就生分。
這天夜裏有個白衣青年笑著推開小院兒門戶,先是走進廚房喊了一句奶奶,拿手指頭挑了一塊兒凍豆腐,丟盡嘴裏就往一旁的小房子去。小房子裏頭是個頭發花白的老者。
老者盤膝在炕上,張木流笑著喊了一句爺爺。
老者笑道極其開心,輕聲道“見過了你爹了是嗎?”
張木流點了點頭,“見過了,他好著呢。”
老者嗯了一聲,歎氣道“你應該在龍神廟見過那副畫卷了,其中之事,慢慢就看清楚了。我跟你奶奶也該走了,還好你小子爭氣,走之前讓我們抱上了重孫女兒。秋水是個好姑娘,你可千萬不能對不起人家。”
白衣青年噗通跪倒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後輕聲道“是孫兒不孝。。”
老者暗罵一聲臭小子,笑著說“你大姑姑跟小姑姑都不會來了,以後去墳前拜我們就是。你可別怨你她們,小竹山人,身不由己的。”
這對兒老夫妻,其實早就不在人世了,最多算是鬼修而已。
老婦人推開門,端了一碟兒拌的野菜,放在炕桌上後側身坐在炕沿兒,笑著說道“能撐著這麽久,我們已經很高興了。原本想著怎麽都要過完年才走,可現在有些黃土不留人嘍。”
說著說著就身形有些虛幻,離秋水牽著三個小丫頭走到門口,女子眼眶有些發紅,喊了一句爺爺奶奶。
三個小丫頭也學著爹爹哥哥,跪下磕頭。
劉工與方蔥不在山上,從傍晚就離開了小竹山,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張木流夾了一口野菜喂進嘴裏,瞧著竟然沒多少悲傷,反倒笑著說“趁著有時間,去看看藤霜,然後去看看我娘親吧。爹那兒你們肯定去不了的。”
一對兒老夫妻相視一笑,一人一手摸了摸青年臉頰,身形瞬間消失。
張木流這才流出眼淚。
離秋水走過來拍了拍青年肩膀,輕聲道“思思說有辦法讓爺爺奶奶以另一種辦法活著,等以後她會把爺爺奶奶帶回來。”
張木流點了點頭,可眼淚還是止不住。也不顧三個孩子在外麵,直接把頭埋在離秋水胸口,哽咽道“我知道的,咱們都商量好了。可是,畢竟人沒了啊!”
那個風雪夜之後,兩人其實已經死了,吊著一口氣稀裏糊塗成了半人半鬼,見到孫子終於成家立業了,這口氣也吊不住了。
張木流很早便知道這事兒,木秋山落成之時他與趙思思詢問,有沒有什麽辦法?趙思思說,很難還陽,但可以先送去地府供養,等以後她有能力了,再把爺爺奶奶帶回來。
所以張木流極其不願二次返鄉,因為他知道,一回來,就是跟爺爺奶奶的最後一麵。
劉工與方蔥是去長安找趙思思,因為趙思思不敢踏足小竹山。爺爺奶奶出去小竹山便會遇到趙思思的。
古神與仙人,無人有本事或是有膽子來小竹山。
張木流埋著頭蹭了幾下眼淚,走出門看著零零星星下墜的雪花兒,對著三個小丫頭說道“以後這兒就是咱們的祖宅了,我要是不在,誰有空誰就來打掃一番,好嗎?”
三個小丫頭齊刷刷點頭,誰都沒說話。因為誰也沒見過這麽傷心的張木流。
風雪送人西。
接下來幾天,小竹山人極有默契,誰也沒到張家小院兒串門兒。
臘月三十那天,張木流帶著張早早去了小竹溪北邊兒那處張家祖墳,太爺爺的墳前多了兩個墳包,好似憑空出現,卻又不像新墳。
張早早對著自己太爺爺與太奶奶的墳包兒磕頭,皺著臉說道“爹爹說了,以後你們還會回來的,早早會等著。”
小丫頭心裏其實藏著一句話,“要是到時候你們回不來,我就去拆了那個什麽狗屁地府,把太爺爺跟太奶奶搶回來。”
張木流灌了一口酒,按著張早早的腦袋,輕聲說道“你要是留在木秋山,每年的清明記得來燒幾張紙,一定要在清明前來。我們家鄉有一句老話,‘有兒有女早上墳’。”
張早早點了點頭,鑽進張木流懷裏,使勁兒摟住青年脖子,小臉貼著大臉,皺著鼻子說道“爹爹別傷心,以後早早一定把太爺爺跟太奶奶接回來。”
等回去小院兒,張木流看見妖苓跟莫淼淼兩個小丫頭一人一邊兒坐在門口。
青年笑道“你們幹嘛呢?”
兩人像是商量好的,齊聲道“哥哥,你還有我們呢。”
穿著紅棉襖的離秋水輕輕走出來,胸口還是某人眼淚畫的地圖。
“也還有我呢。”
…………
大年三十,小竹山眾人上完墳後都要拿著黃紙去最高處的土地廟燒香磕頭。這算是小竹山人對那位老夫子最後的尊敬了。
可張木流去的極晚,明明很近,卻非得等吃了年夜飯之後才去。
一襲白衣順著青石台階走到頂端,走過竹籬笆學塾,到了那座不高的土地廟,燒完紙後深深作揖,然後坐在不遠處,擺出來一壺酒水,自己喝了一口。
有個一身布衣的壯實青年隨後來此,一樣燒了紙上了香,作揖之後坐去張木流身旁,掏出來一壺酒伸去碰了碰張木流的酒壺,自顧自喝了兩口。
接下來是個一身儒衫的年輕人,一樣燒紙點香,深深作揖後坐去兩人身旁,也掏出來一壺酒,碰過張木流與喬雷的酒壺,喝了三口酒。
有個身形瘦小,長得有些黑的青年,跪下磕頭燒紙,點香後起身作揖,依次碰過三人酒壺,喝了四口酒。
還有個胖乎乎的少年急匆匆走來,也是跪下磕頭,燒紙點香,起身作揖後坐去一旁,依次碰過酒壺,喝了五口。
今夜過年,五個年輕人坐在雪地裏怔怔無言,舉起酒壺碰了一下,各自喝光手中酒水。
喬雷起身,沉聲道“五年了,如今已是元嬰修士,河水以北,如今喬雷說話算數。”
喬玉山抖了抖衣衫雪花,站起後淡然道“喬玉山一介書生,儒家修士,元嬰境界。若論天下治水,我敢當先!”
一襲白衣,頭別玉簪,背負長劍,輕聲道“張木流,已至分神,劍修。”
黝黑青年緩緩起身,眯眼道“喬長昌,學了牛馬集,元嬰修士,專治畜牲。”
最後是個年齡最小,分量最重的少年人,他站起來,麵向陰山,輕聲道“張卓康,在東海近五年,元嬰修士,力可搬山!”
風雪夜裏,竹山遊子終相聚。
終有一天,竹山走出的少年們,會告訴這個天下。
小竹山,不可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