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有靈犀一點通2
拓跋洪急道:“要怎麽樣的人?”
天殊散人笑道:“陛下別急,嬰靈之所以有怨氣,正是因為被母親所拋棄,所以要破此陣的關鍵,不過是化解其怨氣,這便需要一個懂得術數和陣法的女子,因其自身所帶陰氣,嬰靈便能感知母性,再加上術數的導引,此陣也不難破。隻是古往今來,女術士少之又少,所以……”
拓跋洪哈哈大笑道:“散人,你知天知地卻怎麽不知此刻彥兒這裏就有一個合適的人選?真是天助我大魏!”
說著便對拓跋彥道:“彥兒,那個女軍師不是在你手裏嗎?她不就是‘鳳潛’的弟子嗎?肯定通曉陣法,她既然不肯歸降,便拿她來破陣,隻要此陣一破,到南夏京師之前皆是平原,任誰也擋不住我大魏鐵騎!”
拓跋彥有一瞬間的失神,方才答道:“她雖然是‘鳳潛’弟子,身體卻一向不大好,這破陣之事頗為耗費精力,兒臣隻怕她不能勝任,反而誤了大事。”
拓跋洪見他態度並不熱情,掃了他一眼有所指道:“讓她做些不利於南夏的事,她就回不了頭,你不也可以很方便地納她為妃嗎?對女人,就是要她沒有選擇,就會對你死心塌地了。況且又有天殊散人在旁,還怕她出什麽事嗎?”說著他有深意地拍了拍拓跋彥的肩膀,指間微微用力,拓跋彥定了定心緒輕聲答道:“是。”
拓跋彥並不知自己是如何送父皇起駕回鸞的,等醒過神來才有些擔心剛才自己是否有失禮之處。父皇一言九鼎,他剛才沒有反對,自然不能又反複無常,心中也是陰晴不定,又是擔憂青櫻又是父皇所說的話:她回不了頭,才會死心塌地。
其實他並不屑於用這種辦法去得到她……如果僅僅想要留住一個女人,男人的辦法很簡單。但是,倘若青櫻是一個木頭美人,那又有什麽意義呢?這樣想著,不知不覺地到了她門前卻又停了下來,猶豫了一刻還是叫來高盛讓他同青櫻去講。
高盛很快便回稟道:“慕容姑娘沒有不答應。”
拓跋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果然心虛道:“……也沒有答應,就是沒搭理我。”
揮手叫他出去,自己想了很有一陣,總覺得心神不寧,到底還是忍住了沒有去偏苑看她……她總要學會麵對過去,即使她是南夏人。不然將來如何站在他的身邊,攜手共執天下?
軍情緊急,容不得耽擱,既然已經定了人選,次日便是破陣之日,拓跋彥帶了青櫻到了拓跋洪所居殿中,路上細心叮囑道:“你如果不想,一會在陣中也都是由著你罷了。”
青櫻心中一動,知他有心提點她不要在拓跋洪麵前直接表露心跡,以免自己吃虧。
天殊散人乍一見到青櫻還是頗為驚訝地一捋須,雖然他聽到她的聲名:“鳳潛”的親傳入室弟子是一個年輕女子,卻不料便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將將雙十的少女,就憑她?縱然再有天分,這修為也是不夠的,也配和自己聯手?
這麽一想,難免語氣也就居高臨下些,以一前輩的口氣教訓道:“二十三童子陣,你可有聽說?”
青櫻心中迅速一忖度,先向拓跋洪福了一福,並不是君臣大禮,隻是普通女子對長輩的禮罷了,這才回答天殊道:“不曾聽說。”
拓跋彥在一旁看著心中不禁失笑,這丫頭真是既高傲又心機機敏,見天殊散人言語略有不敬,她便故意晾上他一刻,卻又讓人無可指摘……天殊絕不可能說她先向皇上行禮不對,也隻能忍了了事,她在一瞬間便有這樣最利於己的判斷,難怪……
天殊本就是與林軼齊名的人物,卻始終聲名在他之下,再是方外之外,這恃才傲物的性情卻是改不了的,抓住機會便冷笑道:“‘鳳潛’竟沒有教過你嗎?是他欺名盜世還是你欺名盜世?”
青櫻聽到欺名盜世四字一點也不著惱,反而嘻嘻笑道:“散人既然與我師父齊名,他要是欺名盜世,散人不也是欺名盜世嗎?”
“你……”她口齒向來伶俐,天殊如何說得過她,還是拓跋洪開了金口笑道:“散人何必跟她這小孩子計較口舌之事,待我大魏統一了中原,必定尊散人為國師。”北魏人性情豪爽,即使拓跋洪身為天子也並不例外。此一說定,便叫拿酒來,雖然已經立國多時,卻依照鮮卑人舊規矩取了活雞,拓跋洪親**雞取血倒入酒中,與一同南征的所有武將一起幹下,聲如洪鍾道:“今日破陣之後,還有什麽擋得住大魏鐵騎?”
眾將軍亦是熱血沸騰,紛紛砸了酒碗吼道:“大魏鐵騎,勢不可擋,勢不可擋!”
拓跋彥長聲大笑道:“南夏的氣數就要盡了!”
青櫻隻是淡淡地看著這一切,看不出悲喜。
一行數人很快便來到了之前便已經陣前……天殊已經來過一次,沿著邊界做好了標記以免再有人誤入。
青櫻走在最前麵,此刻回頭對拓跋洪道:“皇上也要進去麽?”
天殊散人冷道:“皇上萬金之軀,龍體貴重,怎可入這種凶險之地,自然是你我兩人進去。”說著便對拓跋洪道:“此處是陣外平地,皇上王爺和幾位將軍不妨在此坐等,隻怕一時半會這陣解不開。”
拓跋彥知雖然有時古怪,秉性卻是可靠的,便道:“有勞散人了。”
兩人踏入陣中,天殊散人遞給青櫻一柄桃木劍叮囑道:“萬一心神不穩,桃木亦可辟邪。”語氣雖然仍是傲慢,卻實實在在是在關懷她。
青櫻沒有說話,隻聽他道:“你不懂此陣沒有關係,我還照我說的做便是。”見青櫻反應冷淡,不禁氣道:“你可要聽清楚,一招不慎這陣反噬起來我也救不得你!”
說這念起訣道:“過申穿酉!引卯生火!”
青櫻聽了他方才的警告,這才舉起桃木劍指向他所言的方位,雖然動作緩慢,似是不情願。
十二地支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與卦象方位坎,離,震,兌,乾,坤,艮,巽各有對應,精通奇門遁甲之人便能將二者融匯起來。
“癸生木入!”
陣外的眾人忽然看到方才消失在陣中的兩人又出現了,正以為陣已經破了的時候,隻覺得身子驀地一沉,竟起不了身,饒是皆是身經百戰之人心中都難免一驚。待到略略覺得身上的壓力鬆了一下,卻發現天地早已變了顏色,隻覺得暖風融融,五髒六腑都像是浸泡在溫水當中,然而心中卻莫名其妙地不覺半分舒適,反而恐懼至極,甚至在空中時不時撕開天幕,露出猙獰的羅漢臉。
隻見站在陣中的天殊散人身子一晃,跪倒在地,狂噴一口鮮血,拓跋彥連他都如此,心念青櫻……她功力遠不及天殊,頓時心神一亂便要強行起身。
天殊見狀,不顧口中血沫連忙喝道:“王爺萬萬不要動!”見拓跋彥坐下這才喘了口氣道:“真正的陣眼不在這裏,而在那棵樹下,皇上所坐的地方!”
他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猛地投向拓跋洪,驚恐地發現他所背靠的那棵樹的已經不知何時變成了一條巨蟒!樹冠則是蛇頭,張著血盆大口扭動著,連空氣中都帶了腥氣。
唯有青櫻麵色平靜,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絲毫不掩飾天殊所言。
拓跋彥整顆心一縮,堵得半晌才道:“青櫻,你計劃了多久?”
她看了他一眼,立刻移開目光,瞟向遠處道:“很久。大約從我因李芳旭有孕之事而被明禹軟禁之時起,我知尚文和是你的人,所以將計就計借他之口,隻是沒想到你真的會來帶我走……”
拓跋彥聽她說出來,心中痛不可當,隻覺得每一寸呼吸都費力困難,心血上湧難以抑製,隻覺得嗓子一甜,用手一抹手心中竟是猩紅之血,聲音沙啞道:“你,很好!”
青櫻與他相識不短,他與青櫻向來說話調笑得多,似乎並不認真,初見時便是如此。況且他為人行事異於常人,即使口中時時說喜歡她,也大約沒幾人會當真,想來她心中也是幾分信幾分不信的。
青櫻不去看他,隻平視著拓跋洪,聽高盛罵道:“慕容青櫻,你有沒有心?王爺有多少次救你,又有多少次放過你?你便是這麽回報的?”
拓跋洪一代帝王,到了此刻仍不慌張,冷靜道:“所以你之前與司馬明禹之間的種種齟齬都是假戲?此番假借尋寶之意,故意落在彥兒手中,就是為了行刺於朕麽?”
青櫻朝他恭敬地施了一禮道:“尋寶是真,大夏國庫空虛,趙王軍費緊急。至於落在四王手中,也不是故意,隻不過將計就計,隻有我和明禹之間的齟齬……卻不是真的,隻是為了一石二鳥借機除去李芳旭腹中胎兒和張英儒,不讓蘭陵王一方獨大,同時也借尚文和之口讓北魏認為趙王麾下因內訌而不足為慮。”
“你算無遺策……”拓跋彥聽她冷靜道來,撐不住一口血吐了出來,“所以你早知道我會得知你的行蹤,會不殺你,會帶你回來,會有今天這一切是嗎?”語氣悲涼得已經全然沒有憤恨。
青櫻語氣一澀,低聲慢道:“不是……我並不知道你會不會還記得我,更不知道你會不會殺了我……”她害過他那麽多次,即便當真抓住殺了她,她也沒什麽可說的。“我隻是做事環環相扣,有備無患,出來之前便已經安排人布下了這個陣,萬一我真的回不去,縱然不比你麾下人才濟濟,也有人懂得開啟這個陣。”
拓跋彥隻覺得有些昏沉,不想去聽她在說的前因後果,如此冷靜。其餘人皆是冷眼看著,保持沉默。青櫻轉向天殊散人道:“方才在陣中,前輩贈劍的愛惜之意,青櫻感激不盡,之前言語上若有冒犯,還請前輩見諒。”她語氣本來真誠,卻忽然一轉道:“所以我以為,必須以實情告訴前輩此陣的奧妙,想必前輩雖敗心中卻不服吧?”
這並不光是天殊散人心中疑惑,也是在場的眾人費解的之處……明明之前在樹下休息的極正常,為何突然所謂的陣眼就移了出來呢?
青櫻也不多吊他們胃口,隻淡淡道:“因為此陣根本不是二十三童子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