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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苦盡甘來天下知1

  郭光耀聞言心中有些詫異,深知慕容青櫻與崔思博當年同為文官,交情一向是好的,今日聽他如此說來,對於慕容家也根本沒有實質性的封賞,慕容勉就算加封為爵位當中最高的公爵,位極人臣,可是他本身就是正二品的尚書,縱然也是極大的恩典,可是與他當年冒險送女入宮襄助趙王,其女慕容青櫻這幾年生死相隨屢立奇功相比,可是太不相稱了。


  從前幾月皇上對舊部的封賞來看,並非吝嗇之人,少有人說不滿意,就連燕水軍開進京師以後被擢選的羅練達,賈氏叔侄等人,也皆封了駙馬都尉,是以他心中難免有疑惑。不過他向來謹慎,又見皇上麵上分明有首肯之色,當下更不肯多言。


  隻是兩人出宮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將心中不明之處說了出來。


  崔思博聞言笑得意味深長,見前麵打著燈籠的小太監走得遠,這才低聲笑道:“郭大人,那慕容三小姐麽,確實有奇功,可是誰叫她是女子呢?難不成讓她每日也跟我等一起上朝麽?那不是成了奇聞了?”


  郭光耀一想也是,陪笑道:“崔大人說的也是,但是皇上的性格有功必賞,即使慕容三小姐是女子不便列朝為臣,她的父兄……”他做河州總兵之時錢糧方麵時常得到慕容勉的照拂,對其頗為敬重。


  崔思博看了看四下無人,低聲不知對郭光耀說了些什麽,郭這才恍然大悟,兩人一齊朗聲笑起來,崔思博拍著郭光耀道:“所以麽,慕容家的榮耀就不在這裏頭,皇上看起來自有打算,我們做臣下的何必多言?”


  郭光耀這時才對崔思博心服道:“崔大人真是‘萬花筒’,無事不知,若非你點撥,隻怕一時觸了皇上逆鱗。”


  待到兩人各自返家已經是寅時,兩人各自梳洗歇息了一番,便又乘轎入朝。永曆帝新登基,甚為勤勉,況且改朝換代,本來政務繁多,他們作為肱骨之臣也當真是不眠不休。顏超羽付繼孟等人也是連新賜的府邸都沒有回去幾次。


  唯有一人每日樂得輕鬆,日日在府中看書下棋,有時候也溜出去閑逛,甚至還想出京。


  此人便是慕容青櫻。


  她是最後一批回京的,饒是這樣,距今也有半年之久,竟一直賦閑在家,其實說賦閑也並不妥當,那日青桐笑話她在家賦閑,青鬆還說:“什麽賦閑,她是女子,難道能出去做官麽?父親自然會有打算的,你著什麽急?”


  言下之意,慕容勉是在為女兒留意終身大事。青鬆與青櫻是一母同胞,幼年又一起念書習武,兄妹感情向來最好,惟願她嫁得如意郎君,就算父親不吩咐,他也已經在同輩才俊中留意了。


  “嘖嘖,其實我就覺得奇怪啊。”青桐口齒鋒利,從不放人,見青鬆護著青櫻,哪裏肯服氣,嘴角浮起一抹嘲諷道:“青櫻跟著皇上這麽久,是做了什麽才會被趕回家?就算不能出去做官……我記得青櫻當初進宮就是王妃,那現在怎麽不是皇後,也讓我們慕容家光宗耀祖啊!”


  她一向在家得寵,雖然是庶出,卻是嬌俏可人最得父親喜愛,是掌上明珠,三小姐青櫻四小姐青梅皆不可比之相較。誰料青櫻六年之後歸家,卻已經是名滿天下,戲館裏都在演女軍師的戲,京中顯貴子弟爭相與她結交,甚至以見過她為榮,在家中更是風頭無兩,連父親也對她愛惜了許多。就連青桐出去參加京中女眷的聚會,也不再有人說她是慕容尚書家的大小姐,而是慕容青櫻的長姐,這實在讓人難以忍受。


  青鬆剛才竟然還說父親自有打算,什麽意思?

  青桐難免心中氣憤難當,須知她是青櫻長姐,青櫻如今都二十二歲了,她比青櫻還要大一歲,這在大夏風俗當中早已經過了適婚年紀了,雖說因為六年的戰事京中名媛多半耽擱未嫁……畢竟誰也不知道前路如何,倘若嫁得的夫君家族今朝還在朝堂風光,明日便要下地府去排場,那可就太冤枉了,但是眼看著十五六歲的年輕小姐們冒了出來,她們鮮嫩的麵孔每每在聚會上引起的轟動,她心中便無比地焦急。


  原還指望青櫻會入宮為妃,這樣自己也算是皇親國戚的出身,挑選起夫婿也要有餘地的多。誰知那個丫頭這麽不爭氣,辛苦戎馬了六年,就掙了點名聲回來,現在更是整日待在家中,拉她出去聚會也是推脫,怎麽能叫青桐不生氣?

  青鬆見青櫻一派的雲淡風輕,隻執子在思考下一步該如何下,並不在意也不辯駁,便出口嗬斥道:“別胡說!小心哪天說順了口沒得給家裏招禍!況且青櫻如今名滿天下,她的親事,皇上和父親自有安排,怎能Cao之過急,必有些別有用心之徒,你一個姑娘家,Cao這些心做什麽?”


  其實,青鬆雖然這麽說,心中也未必不為三妹青櫻擔心,從小他便覺得這個妹妹忒苦了些,同男孩子一般地念書習武,不到十二歲便被父親送往鳳鳴山……他去探望過她的,路途可真遠,她又那樣小,比她大三歲的自己,看她在山上練功時凍得瑟瑟發抖都難過得想哭,青櫻還隻當他怕冷,抱著她的暖爐跑過來一團甜笑地對他道:“給哥哥用!”


  從山上回來不過數月便入宮襄助趙王,此後千難萬險,南征北戰,在外人人都說趙王妃死在了瑞安州,是以哪裏能與她聯絡,竟也隻能通過街頭巷尾的女先兒說書去聽她的故事。青鬆如此想著,心中也深怨皇上沒有給青櫻留下婚事……莫非這次加封的年輕將領中就沒有一個未成家的麽?


  青桐見青鬆一味護著青櫻,起身撇撇嘴道:“我還不是怕她嫁不出去!”


  見她身影消失,青櫻方才長舒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棋子落下道:“你要輸定了!”


  青鬆一看棋麵,果真她這一子落下,白子便對黑子大龍行成了合圍之勢,以他的棋力確實翻身無望,索性將棋麵推亂道:“那我認輸好了,反正也沒有贏過你。”


  這幾日他每次說完這句話青櫻一定會笑嘻嘻地站起來道:“那我去練一會琴。”或者“我去廚房做點小點心吃肚子好餓。”,要麽便直接道:“我出去逛逛,家裏悶死了。”總之,轉身就溜掉,絕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所以今日青鬆不等她起身便搶先道:“我有話要跟你說,你坐下今日不必練琴,反正你也荒廢了六年,要吃東西我吩咐丫鬟去做,也不要出去瞎逛了,你到底是名門閨秀。”先把她用過的借口一一堵死。


  青櫻果然乖巧地坐著沒有動,青鬆見沒有旁人在,也就直截了當道:“你跟皇上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現在不是挺好的嗎?”她一雙眼睛眨了眨,水色瀲灩,叫人不能不相信她所說。


  青鬆實在是打小就知道她的狡黠,並不上當,“不要避重就輕,我問你,皇上為何沒有……”說了一半又自己住了口,看青櫻臉色如常,似乎還在等自己講下去,自己臉上卻一燒……忍不住說出來道:“你跟皇上在一起六年,還有幾個月在宮中是夫妻相稱,難道你們就……就沒有……”


  青櫻無辜地看著他,好似沒有明白一般:“沒有什麽啊?”說著又寬慰他道:“皇上沒有打罵過我,你放心,他沒有那麽凶的,你很快就要入朝為官了,到時候就知道了。”


  要不是她嘴角漏出的狡黠笑意,青鬆幾乎就要相信她沒有聽懂。現在情知她是假裝不懂,必定是不願深談這個話題,也隻好轉開來道:“你和皇上之間要是並沒有……的話,這這幾年你可有認識什麽談得來的才俊?”


  “有啊!”青櫻回答得極快

  青鬆心中一喜連忙問道:“是誰?”


  “崔大人一向同我交好,我與他也共事了幾年,人品端方,文章俊采,又得人心……”


  崔大人?青鬆不禁疑惑道:“你是說崔思博崔大人還是?”


  “除了崔思博崔大人還能有誰?不過人家兒子都十八歲了,哥哥你就別打人家的主意了!”說著她咯咯大笑起來。


  青鬆這才反應過來她原是捉弄自己,根本就不認真回來,生氣道:“你一點都不為自己的終身大事Cao心,你都多大了你知道嗎?”


  青櫻本來長在鳳鳴山,就少有世俗牽絆,從不認為女子到了某個年齡就必定要嫁人,況且在外曆練了這些年,戎馬歲月多生死,更是不把這些束縛放在心上。隻是她深知青鬆不過是關心,況且也不能要求人人都有她這般的經曆與感悟,便隻低頭道:“知道,不過我就是不想這麽嫁人,覺得……對不起自己。”


  青鬆一聽,反而心下安慰起碼她還是想過此事的,那便好辦,京中才俊有出身顯赫的,有姿容俊美的,有雖寒微些但勝在細致的,有詩酒文采的,總能替她挑選一個如意的,便道:“你真是……不想這麽嫁人,想要怎麽嫁?”說著又接著道:“我知你自小秉性,雖然不說,卻必定是好強不落人後的,這個你放心,你為大夏也為慕容家立下汗馬功勞,父親一定會尊重你的意願,不會強把你許給誰的。”


  青櫻見他說得真誠,心下不是不感動的……雖然她並未受封一事在外間傳得沸沸揚揚,有替她不平的也有想要看笑話的,但這世上到底還是自家人關心的是她的幸福安好。


  但是她還是搖頭正色道:“父親和哥哥看準的人,自然都是好的。隻是,我並非懷了挑揀的心,而是,我隻是想要找一個讓自己心安理得之人。他進,我能甘願陪他站在風口浪尖,他退,我也甘願伴他飄零江湖,我方才覺得對得起我自己。”


  青鬆見她如此說,本來還待說道:“你如今一生便在京中安享富貴,又何來所說的進與退。”然而見她神色堅定,絕無半分玩笑之意,也隻好歎道:“卻去哪裏找得到這樣的人,莫非你找不到,這一生就不嫁了?”


  青櫻不置可否,起身拉著他岔開話題道:“說了這些話,都要餓死了,你不是讓丫環在做點心麽?怎麽還沒有好?我們去廚房瞧瞧!”


  青鬆一麵跟著她走一麵還不死心道:“其實謹瑜很不錯,你們自小便熟識,他為人溫文爾雅,像你這般胡鬧的也能容忍。”青櫻幹脆掛在他身上做死人狀道:“哥哥,我真的已經餓死了,你卻還在說不相幹的話。”青鬆哄她道:“我叫迷迭帶人做了你喜歡吃的栗子餅和綠豆沙糕,又烤了風幹臘鴨,馬上就到廚房了。”說著又積極替她篩選道:“今日我從朝上謝恩回來,看到人稱玉麵將軍的衛陽亭侯,真真是風姿絕世哪,我同為男子都幾乎看得呆了,麵如冠玉,眼若流星,我從前一直都以為這些都是傳說中的人,不想真有這般英氣俊美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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