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為了救人犧牲的/好久不見
1.為了救人犧牲的/好久不見
“那個，請坐吧。”
“不用我沒事的，你坐。”
“坐吧我下站就下車了。”
薛鎧傑看了一眼坐在自己眼前的高中生歎了口氣，說了聲謝謝然後便坐了下來，順手將拐杖抱在懷裏，盡量不礙著別人。
“光陽站到了，請下車的乘客……”
地鐵上的廣播聲響起，人流竄動，薛鎧傑轉頭想再看一眼給自己讓座的高中生卻發現那人早已下了車，可能是由於自己帶著拐杖的緣故，所以自己的身邊並沒有站著伺機等待搶位子的人，就連一些刁鑽的大爺大媽也好像避諱著什麽似的站得遠遠的。
“真的是……”薛鎧傑小聲嘀咕著，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瞬間有好幾個人同時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而發現並不是自己的手機響了。
薛鎧傑想著下次讓盧輝給自己換個手機鈴聲好了，他摸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接了起來。
“喂，盧總。”
“呀都說了別那麽叫我，你在哪兒呢？”
“二號線上，馬上到西沙站了，有事？”
“那正好，今天是你34歲的生日，晚上過來我請你喝酒順便給你生日禮物。”
“哦好，那老地方見。”
又說了幾句有的沒的薛鎧傑就把電話掛了，他的餘光瞥到了自己的右腿，不禁長歎了一口氣，想抽煙卻想起來自己還在地鐵上，心情鬱悶了起來。
自那件事之後失去右小腿已經三年了，這三年裏我輾轉了很多城市，最後還是回到了故鄉。期間換過很多份工作，因為腦子笨做不來腦力活，所以我的工作幾乎全是我力所能及的力氣活，而隨著年齡的增大我逐漸發現自己也許該好好考慮一下一個人的未來了，不能再這麽渾渾噩噩搬磚混日子了。
因為再這樣下去……那小子會嘲笑自己的吧。
薛鎧傑到達耀火的時候盧輝坐在吧台上，麵前擺著一個空杯子顯然是已經喝過一杯了，盧輝招招手示意薛鎧傑老規矩，薛鎧傑走到吧台前熟稔地抬起左腿坐上凳子，將拐杖放在了一邊，端起自己麵前早已準備好的酒杯，一飲而盡，咂了咂嘴，說道：“能給我介紹份工作嗎？”
盧輝沒有問為什麽，打了個響指讓吧台小哥拿了一瓶酒過來，轉臉回道：“幹脆來我們公司算了，給你隨便掛個職位，反正你這人要求也不多，吃穿不講究，好養活的很。”
“別仗著自己管理著老爸的子公司就這麽囂張啊盧總。”說著薛鎧傑抬臂想給盧輝一拳，而盧輝側身一閃，躲過了。
“嘖，身手還是這麽矯健。”
“那得多謝薛教官指導的好啊。”盧輝拿過酒給自己和薛鎧傑的杯子裏各倒了半杯酒，然後接著說道：“好了，說正經的，把你手機給我。”
薛鎧傑掏出手機遞給盧輝，盧輝接過手機便開始搗鼓起來，並且還神秘兮兮地舉著手機麵對著薛鎧傑，不讓他看到手機界麵，薛鎧傑也不好奇盧輝在幹什麽，反正盧輝拿自己的手機做一些奇怪的事也不是沒有過的。
曾經一次聚會，盧輝趁著薛鎧傑醉得不省人事拿薛鎧傑的手機給一個陪酒小姐發短信，結果第二天醒後那個小姐竟然主動找上門來，弄得薛鎧傑一臉懵逼，當小姐說明來意之後薛鎧傑廢了好一番功夫解釋事情的緣由並且連忙道歉，事後盧輝當然是免不了一頓揍，但盧輝這人臉皮相當厚，天不怕地不怕，後來也拿薛鎧傑的手機做過壞事不過那些低俗的玩笑是再也沒開過了。
“盧總，有空的話幫我換個鈴聲吧，這個鈴聲太大眾化了。”薛鎧傑趴在吧台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盧輝忙著擺弄手機便隨口答應了下來，幾分鍾後他將手機鎖好屏遞還給薛鎧傑，同時囑咐著：“回到家再打開手機，不然的話就不算是生日驚喜了。”
薛鎧傑接過手機塞回了口袋，又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點上火，輕吐出煙霧，將話題重新拉回到工作上，“我不能總是這麽混日子下去是吧，傷筋痛骨一百天，這都1000多天了，讓你們看了三年笑話我這個教官不稱職啊。”
盧輝輕笑，也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抽了起來，吧台瞬間煙霧繚繞，“是啊，看著您自責了三年，我們卻什麽忙都幫不上。”
“你們這些兔崽子，多半是幸災樂禍吧？”薛鎧傑夾著煙托腮輕輕斜了一眼盧輝，盧輝連忙擺手，臉色瞬間暗淡了下去，他將煙灰彈到煙灰缸裏，垂著雙眼，淡淡地說：“小曜他……”
這個名字讓薛鎧傑愣住了，但很快他就用夾煙的那隻手一把摟過盧輝的肩膀同時另一隻手給了盧輝腦門一記暴栗。
力道還是當年那樣，疼死人。
“薛鎧傑！你丫……”
“盧輝！”
盧輝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吼嚇到了，呆愣愣地感覺自己仍然是薛教官的學生正在接受來自教官的訓斥。
“暴風就是這麽教你和教官頂嘴的？！”
盧輝：“……”
盧輝徹底嚇傻了，當初在隊裏他最不怕的是正常的薛鎧傑，但是最怕的卻是發起火來的薛鎧傑，此刻他一瞬間恍惚，周圍嘈雜的聲音都消失了，自己仿佛置身於隊中，身邊站著的是自己的隊友，他們大氣不敢出，正在屏息等待教官的訓斥。
“三年前的任務，潘君曜是為了救人犧牲的，你們應該感到光榮！而我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學生，失去一條小腿算什麽！我身為教官竟然被學生救了這他媽算什麽！”薛鎧傑壓抑不住內心的怒火了，瞬間爆發了出來。
“教官對不起！”盧輝刷地一下站了起來，猛地一個標準的90度鞠躬，這陣勢引起了酒吧內不小的議論，吧台小哥見狀連忙拍了拍薛鎧傑的肩膀，小聲說：“兩位客人，小點聲吧。”
薛鎧傑回過神來，連忙道歉，撓了撓頭看著還鞠著躬的盧輝，意識到自己衝動了，倒了一杯酒遞到盧輝麵前，說道：“抱歉，我有點……”
盧輝直起身子，顫抖著接過酒杯重新坐回凳子上，緩緩說道：“你說的沒錯，小曜是為了救人而死的，我們暴風全體隊員都為他感到自豪。”隨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杯敬潘君曜。”
薛鎧傑苦笑著拿起酒杯附了一句：“嗯，敬君曜。”
男人間的不和總是能在一個拳頭，一句嗬斥，一杯烈酒下得到解決，更何況是曾是出生入死的戰友。
二人又聊了聊一些生活瑣事，盧輝答應給薛鎧傑找一份穩定的工作，薛鎧傑覺得沒有白教這幫學生，到老來還能用來養養老。
“那盧總，我走啦。”薛鎧傑揮手向盧輝告別，盧輝嚷嚷著“不要叫我盧總！”而薛鎧傑權當沒聽見，轉身拄著拐杖作出一番大搖大擺的動作往家的方向走，這時身後傳來盧輝的聲音：“回家記得看手機！”
薛鎧傑抬手比了一個ok的手勢，掏出一支煙，又抽了起來。
回到家後薛鎧傑把手機扔到床上便進浴室洗澡了，脫去衣服的身體露出結實的線條，那不是在健身房練出的肌肉而是一場又一場艱苦的訓練壘成的歲月，隻是右腿的下半部分空蕩蕩的。
水霧彌散開，一條條細細的水柱順著薛鎧傑的頭發向下流去，沒了小腿的右腿像一個被拋棄的小孩，孤零零地浮在半空，薛鎧傑一隻手扶著牆，另一隻手向下摸去，摸到膝蓋斷開的地方時手開始發抖，輕輕的嗚咽聲在浴室裏漸漸被放大。
“君曜……你這個小王八蛋。”
沐浴完簡單擦了擦身子，常年的訓練讓薛鎧傑即使是在冬天也隻是穿一條運動中褲，裸著上半身，頭發還是半濕的狀態，他回到房間一屁股坐到床上，順手拿起手機，按下指紋打開鎖屏，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從手機裏傳來。
“啊你終於打開手機啦，憋死我了。”
薛鎧傑：“？？？？？”
薛鎧傑下意識地把手機向前一丟，屁股向後挪了幾步，一臉懵逼。他的眼神裏塞滿了問號，不過還是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他望向被自己丟到前麵的手機，眼睛努力地瞥著。
“啊抱歉嚇到你了，哎我看不到你了，你可以把手機拿在手裏嗎，這樣我沒辦法看見你哎。”
這聲音……君曜？
薛鎧傑撲到手機前，一把抓住手機緊緊地握在手裏，不可思議地吼道：“君曜？君曜！”
是那個人的聲音，那個自己日思念想了三年的聲音！
薛鎧傑這時候看清了聲音的來源，自己的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一個“潘君曜”。
“鎧傑你好啊，好久不見了呢。”手機裏的“潘君曜”笑著衝薛鎧傑揮手打招呼，一顰一笑都和死去的潘君曜一模一樣。
然而薛鎧傑他明白人死不能複生，潘君曜確確實實已經死了，可是眼前手機裏的這個“人”分明就是潘君曜，長相，動作，說話的語氣，一切的一切都和死前的潘君曜沒有二異。
“你……你，你……”
“薛教官何時成了結巴啊，這可真是新鮮事。”“潘君曜”背著雙手在手機裏笑了起來，他有一雙非常好看的桃花眼，曾經被盧輝調侃過他的眼睛裏沒有軍人該有的霸氣，然而潘君曜卻是暴風裏任務完成度最高的一個。
“潘君曜”咳了兩聲，正色道：“薛鎧傑先生，歡迎使用《虛擬少年》APP，本軟件由國家軍事科技小組研發，適用於一切失去親人的退役軍人，本軟件目前處於試用階段，一切版權和解釋權歸國家軍事科技小組所有，如有疑問和建議歡迎告訴我，我會幫您轉達給科技小組。”
“本軟件使用期限為一年，在此期間您無法將本軟件刪除，一年後軟件會自動從您的手機中刪除，本軟件不可進行二次下載，每個人隻有一次使用機會，另外請特別注意，請務必不要對外聲張本軟件的功能，如有違規，國家有權以泄露國家機密將您逮捕，祝您使用愉快。”
“下麵進行自我介紹。虛擬號06，姓名潘君曜，虛擬年齡18，實際年齡24，職位暴風隊員，服務對象為暴風前教官薛鎧傑。”
“鎧傑，請多關照啦。”潘君曜說完這一大段長舒了口氣，小聲嘀咕著：“呼，應該沒有背錯台詞吧。”
然後“潘君曜”鞠了一躬，捧著一張天真爛漫的臉等著薛鎧傑的回答，然而此刻薛鎧傑隻有省略號和問號可以表達現在的心情，他雖然頭腦笨但是想也知道這就是盧輝所說的生日禮物，他捧著手機愣了好久才想起來要給盧輝打個電話問清楚這是怎麽回事，而在他的手指剛要碰到手機屏幕的時候，“潘君曜”又開口了：“啊你現在是要打電話給盧輝嗎？我幫你吧。”
說著“潘君曜”伸出手臂在眼前一揮，嘴裏念了一句“盧輝，電話”，下一瞬間手機的界麵便突然變成了撥打界麵，而“潘君曜”這時消失不見了。
“嘟——嘟——喂，教官？”
“盧，盧輝，那個手機，怎麽，怎麽回事？”
“教官你怎麽還結巴了，真是新鮮。”
盧輝真不愧和潘君曜是好朋友，說出的話都一樣。
“…………別廢話快說！”
盧輝連忙正經道：“啊對不起對不起，那個啥，‘潘君曜’和你打過招呼了吧？”
薛鎧傑點了點頭，突然想到盧輝也看不見自己點頭便“嗯”了一聲，接著盧輝說道：“是這樣，國家軍事科技小組很多年前就一直在秘密進行一個計劃，他們把這個計劃稱作虛擬生還，保密級別是S級的，所以幾乎沒有人知道這個計劃。”
“這個計劃致力於研發一種手機軟件，您可以簡單地理解為桌麵寵物，我語文沒學好您別介意我的比喻，但是您現在應該能懂我的意思吧？這個計劃後來試執行的時候需要誌願者，於是在一部分隊伍中傳遞了這個消息，但當時您已經退役了不在隊裏，所以您不知道，那時候小曜知道這個計劃後便主動提出要當誌願者，並且警告我們不準把這件事告訴您，所以……”
薛鎧傑聽到這裏打斷了盧輝的話：“等等，等等，這個虛擬生還計劃到底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如本意，就是讓人在虛擬世界裏複活。他們會在誌願者的體內植入某種芯片，誌願者在植入芯片前需要設定服務對象，一旦設定好是不能改動的，這個芯片可以記憶誌願者的一切，包括言行舉止，感情脾氣，語氣回憶，相當於把這個人複製粘貼吧，這個芯片是同步上傳數據的，研發小組那邊都會有備份，具體的我就不懂了，反正是一堆代碼數據，誌願者死去後，研發組會將這個數據整合，然後用他們的方法做出一個可以存活在手機裏的虛擬人物，通過軟件下載的方式植入服務對象的手機中，這就是虛擬生還計劃。但不是所有誌願者都意外死亡了，有些誌願者退役後便將這個芯片取出來了。”
“不過研發組說考慮到不能讓人對這個軟件產生依賴而陷在過去無法自拔，所以設定了使用期間，不管是誰，這個軟件都隻能用一次，且隻有一年的使用期限。我這樣解釋教官你明白嗎？”盧輝解釋得口幹舌燥，幸好提前準備了水，端起來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
薛鎧傑聽得雲裏霧裏，但大概明白了——“潘君曜”複活了，但是變成了一堆代碼數據。
“額……我大概懂了。”
“小曜在參加這個計劃的時候填寫了保險人，寫的是我，所以當研發組通知我軟件可以試用的時候，我第一時間喊您過來幫您安裝。”
薛鎧傑扶著額頭無奈地笑了，手掌緩慢向下移蓋住了雙眼，他輕聲說道：“國家還真是瞎操心啊……可笑。”
“我知道這一時半會不能接受，但……教官，您一定很想小曜對不對，即使他現在變成了一堆代碼，但想必您已經領略了他的真實對吧？”
“啊，是啊，”薛鎧傑放下手掌，長舒了一口氣，仰著頭望著天花板，眼神顯得有些恍惚，久之，他動了動雙唇說了一句：“隻是可惜，這樣的話我就揍不到這個臭小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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