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神秘異族
“呃……老兄，你是不是有什麽……”
方亦說到一半詞窮卡住，心中隱隱生出發毛的感覺。對方身上不斷散發出的詭異氣息，都在表明彼此不存在正常交流的可能。
“我沒猜錯……你，和這些人不一樣，你和那些人……才是一樣的。”
不知來曆究竟的神秘人物眯起眼睛，說著意義不明的話，目光中流露著……仇恨、狂熱和某種釋然交織的複雜之色，緩緩弓身，做出了……凶狂的攻擊準備姿態。
“行啊老兄……論攻心，算你贏大發了。”
麵對眼前這位始終自說自話，讓人根本摸不著頭腦的狀況，方亦也不爽起來，拉下臉、惱火地吐了口悶氣，“非得來硬的是麽？我奉陪就是了。”
“今夜，至少有一份‘食糧’，將被獻給千麵無形的主母……埃蘭多爾……”
無視方亦的態度，對方自顧自地念誦道，後麵跟了串似乎源自另一種語言體係的音節——
“……斯卡拉西……波拉米多……”
“……波利多斯……埃蘭多爾……”
隨著那種古怪音節在空氣中引起沉悶的悸顫，一簇簇令人作嘔的膿包，在對方身上各處鼓動膨脹起來，繼而扭動、抽搐著轉變為了多種醜陋而詭異的肢體。
看起來……像是有人把好些種不同生物的屍身撕碎，接著又給雜糅拚湊了起來……
咳，換個沒那麽殘暴的角度看……
其實更像是：有頑皮的熊孩子，不小心掀翻了麵人攤子，正匆匆忙忙把好幾種麵人摔得七零八碎的軀塊，胡亂地重新拚接起來，瞧著……
……也、太、有、趣、了！
“三清元始在上，兄台你還真是小爺的克星……”
方亦眼睛發直地看愣在原地，手背抹了把差點流下的口水，滿臉放光地轉口道，“那啥，我就當你是在給我補償好吧，不用急，你慢慢來，多鼓搗點花樣沒關係的……我可以等！多久都行！”
然而很明顯，對方半點都沒有受到方亦的幹擾……
幾息之後，悸顫止歇、塵埃落定。
最終的……變形成果，充滿不符合常理的猙獰，卻又圓融而自洽，當真去擺攤捏麵人的話，絕對比那些墨守成規、花樣陳舊的老師傅受歡迎。
隻見，朦朧昏沉的月色之下，佇立的是頭無法一言以蔽之的畸形怪物：
身形約莫有兩人高，腦袋上覆蓋著蟲類特征的獨角殼質麵甲，下顎卻分明源自咬肌強健的獅虎之獸，軀幹依舊是那副穿戴了青胄軍鎧甲的人身，但腿腳替換成了一雙充滿力量感的蹄足，而伸出的四根手臂則各不相同，既有帶鉗螯足、羽獸利爪，也有三段鉤鐮、持刀猿臂，胯下……還探出一條吐信的毒蛇，算是尾巴？
“袁震旭說得沒錯……”
方亦歪頭上下打量，嘖嘖稱奇地給出評斷道，“你絕對不是這方天地已知的生靈。”
“哈拉多爾……為了、我族的興盛！”
隨著一聲充滿視死如歸之意的呼喝，難以形容的怪物朝著方亦撲了上來，當先罩麵而至的是一股沉重的腥風。
麵對如此淩厲的攻勢，方亦卻還是無法自拔地遲滯了超過一息，去思考對方所流露出的、比那模樣還讓人覺得古怪的情緒：
為什麽對方看起來……像是明知不敵、也要拚死咬下仇敵一塊肉的悲壯烈士啊？
關鍵是，我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造了什麽孽，才能讓他表現出這樣一副不共戴天的恨意啊？
帶著無解的困惑，方亦抬起了頭，道宮之中法力潮湧，一手作術式施展變化，一手撫過腰間芥環，調取符籙寶具。
高台之上，瞬間綻開一幕層疊的靈能流光，而後戛然而逝！
方亦在一息之間猛退十來步，重新站定，而後滿臉不可思議地望著麵前的景象——
那凶相懾人的異形怪物，已然變成漫天碎爛的殘缺肉塊，噴濺而出的腥臭血雨像是一缸汙水被當空炸開。
怎麽回事？障眼法？傀儡術？金蟬脫殼？幻覺？不對啊……
還沒從之前的困惑中掙脫的方亦，愣怔地保持著戒備姿態，陷入了新的迷茫之中。
良久之後，方亦小心地放鬆架勢，上前檢視了一番那些爆散的血肉，接著又全力運轉知機，將整個高台翻來覆去探查了七八回，終於……
他揪著頭發，經過邏輯嚴密的推敲，得出最為合理的結論：那來曆神秘的異族生靈，確確實實被他失手打成了稀巴爛，但……他當時確然全力以赴，可、可那是三分攻勢、七分守勢的全力以赴……還是在這獸籠棲所壓製減弱了大半後……
這到底是在玩什麽？更讓人想不通了啊？
總不見得，那家夥是要舍命陷害我吧？為了讓青胄軍以為我殺了他們的弟兄？
用不用這麽誇張啊，也說不通啊！紕漏那麽多……
方亦靈台瘋狂運轉，冒出滾燙的熱氣，徘徊在了走火入魔的邊緣……
在不得不盤坐而下、調息冥想了整整一刻鍾後，他才恢複清明，慢慢地描畫出了整個狀況的輪廓：
那種難以理解原理的形態變化，並非全無意義，集合了多種生靈特長肢體後，帶來的是基礎能力的改變，如果能獲得法力的加持，絕對不能等閑視之……
然而，那個異族也確實是徒有其表，緣由在於：靈能的缺失！
眼下回味起來，方亦自始至終都沒有覺察到那家夥身上存在靈氣、法力的跡象。
那家夥自己很顯然知道這一點，明白麵對方亦根本毫無勝算，這也解釋了為什麽他一早就露出那種視死如歸的情緒。
可問題又來了，既然那家夥知道這種結果，為什麽還要浪費功夫表演這種能力給方亦看呢？滿足方亦的好奇心？開什麽玩笑……
方亦皺了皺眉，平複心緒，又重新將整個現場檢視了一遍。
嗯？這個血肉的量不太對勁啊，未免多了些……
還有……高台地麵原本有下陷麽？那一片血液匯聚的淺窪怎麽出現的？
方亦心中還有些煩亂，察覺疑點之後，懶得多想，直接不管不顧地推出法力，將那一片積聚的血肉全都掃開。
沒有了血汙、肉沫的遮擋之後，一個能夠完美嵌入巨大圓球的凹陷，在方亦眼前顯露了出來。
保持著必要的警覺提防，上去觸碰過那凹陷處的光滑之後……方亦的冷汗，滲滿了整個後背。
芥子洞開、須彌顯化……
還真是……同歸於盡的手段……
地麵上那個凹陷，是芥子空間崩毀之時，周遭天地扭曲、引發湮滅之力造成的。
所謂“湮滅”，即是化歸虛無，任何被卷進湮滅區域的事物，都會徹底消失在這片天地之間、不知去往何處。
方亦當時要不是覺察對方一觸即潰而心生疑竇，及時做出謹慎退避的選擇，再加上架勢之間本就以守禦為主、留有餘地，未必能脫出湮滅之力的籠罩區域，那後果……
假若方亦腰間的芥環崩毀，也會造成效果相同、範圍差異的湮滅狀況。隻不過，絕不會像是這樣無聲無息、毫無征兆，更別說能夠控製湮滅之力具體釋放的時機。
此外，損壞一枚芥環，和令一枚芥環崩毀，並不能混為一談。
芥環損壞的後果，不過是芥子須彌的變化被鎖死，無法打開；而芥環崩毀所指的，卻是芥子須彌的變化失控、在瞬息間循環反複千萬次，徹底打破空間法則，從而釋放出湮滅之力。
如果說煉製芥環，就像是鍛造一塊極品的鋼錠；
那麽破壞芥環，隻不過是重新熔煉這塊鋼錠，讓它失去堅固的特性；
而令芥環崩毀，卻像是要用一根竹簽、刺中這塊鋼錠的不知名之處，使其在眨眼間化為齏粉，常人根本連理解這種事的存在都難……
爆散出來的血肉或許不是多了，而是少了……
原本應該有更多的血肉，但在芥子洞開、須彌顯化的過程遭到了湮滅……
所以，有一種不知何來的異族，不會使用靈能，但是擁有觸發這種可怕毀滅方式的能力？！這……這跟一個三歲稚童，卻隨時能夠激發螺舟鬥艦的“天吼炮”區別大麽？
另外，被對方用來引發湮滅的芥子空間……似乎不是芥環？
嗯，這倒……不是不能理解……
考慮到那種古怪的異形變化之術，比較合理的推測是：這種異族有著比上位妖族的“原型變化”更進一步的“身牢乾坤”，己身軀體即是芥子空間，能將那些變化之際的血肉收放自如，甚至更甚於龍族引以為傲的“隱介藏形”之能。
從這種角度推敲下去的話，那對方能夠做到傳說中純血真龍，乃至獸祖麒麟才能掌握的“破碎虛空”，也確實有著足以支撐的理論基礎……
另外，這或許也能夠解釋：為什麽他要費時間進行那種誇張的異形變化——
為了防止內藏於“身牢乾坤”內的軀體先一步遭到湮滅，承受重創而過早喪失對引發湮滅時機的掌控？
這個猜測可以先記下來，之後有機會的話慢慢進行研究驗證……
下一個問題……那家夥對我哪裏來的這麽大仇怨？認錯人了？
慢著……他似乎說過：求知之欲……你、那些人……
如果他沒有弄錯，“那些人”十有八九指的是“天海客”……
嗯，那家夥的滿腔仇怨恨意所針對的，如果真是天海客，那麽采取這種激烈極端方式的選擇，就完全不難理解了——
首先，他沒有靈能，也就注定了常規交鋒必然敗北，並且毫無疑問會被俘虜。
一旦落到了那種局麵，在天海客的求知探究能力之下，就算他死都不開口，絕大部分的秘密也無法藏住……那家夥顯然對這種結果有清晰的認識……
過會再考慮別的情況，先沿著這個推測繼續，再來要解決的疑惑就是……
那家夥究竟是從哪裏來的？這附近還有他的同類在嗎？
他……或者應該說，他所屬的族類，為什麽會和天海客有恩怨？什麽樣的恩怨？
還有…………
夜間的涼風掠過高台，在方亦身邊出現了莫名的阻滯。
思考過度的靈台散發出無匹熱量，令周圍的景物都顯得有些扭曲變形，襯得原本年輕俊秀的臉龐有些衰頹……
突然，兩道鮮血，從鼻孔裏歡快地、爭先恐後地、淌了出來——
他……真的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