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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大嫂今天離婚了嗎

  入秋之後, 天氣漸漸轉涼。


  江家老宅的院子裏種了幾棵銀杏樹,葉子金黃, 飄下來時場景如畫,以前笛好每年都會在院子裏撿樹葉拔草, 一個人擺弄那些剪貼畫。


  這也算是笛大小姐人生中,為數不多的一項文藝愛好了。


  隻不過今年秋天,銀杏葉子落了滿地, 也沒有一雙纖纖素手去撿了。


  全被阿姨的大掃把一揮掃進了垃圾簍裏。


  早在九月初,天氣還未轉涼之時, 笛好就搬離了江家。


  她搬家的聲勢很浩大,但凡是陪嫁過來的、她自己花錢買的、所有權在她身上的東西,她全搬了出去。


  大到那張高架床, 小到一把買化妝品送的遮陽傘,一件也沒給季夏夏留下。


  ——為什麽會說這麽刻薄的話, 當然都是有原因的。


  或許是因為季夏夏出身清貧,她的生活習慣也很節儉。


  這並不是一個不好的習慣。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習慣還非常值得人學習。


  但偌大的江家,就隻有笛好這麽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女性。


  笛好又是一個非常喜新厭舊所以導致生活過的不那麽節儉的人。


  於是她的化妝品護膚品也好,衣服鞋子包包也好, 甚至是一瓶快過期的沙拉醬和油醋汁, 在笛好丟掉之前,季夏夏都會非常誠摯地過來問:“這些東西如果你不要了的話, 可以給我嗎?”


  笛好一開始也沒當回事, 隨口就回了句:“要拿就拿走唄。”


  直到有一天她看見自己的舊衣服穿在季夏夏身上。


  季夏夏的好朋友身上。


  季夏夏的媽媽身上。


  她覺得自己要瘋。


  如果季夏夏直接把這些二手物品賣出去, 賣掉的錢用來買別的新衣服, 笛好可能還不會有什麽感覺。


  但是直接肉眼看見衣服直接被她們穿在身上,笛好就瞬間有種“老娘自己花錢買的東西憑什麽要給你用”的刻薄想法。


  所以再後來季夏夏過來說想要這些二手物品的時候,笛好的回應就變成了:“不行,它們都要被捐出去。”


  “捐給誰?”


  “賣成錢後,換物資捐給貧困地區的貧困兒童。”


  “.……”


  看著女人義正言辭的臉,季夏夏隻能黯然離去。


  “我覺得她根本就是想膈應我。”


  後來笛好跟江時說起這件事,整個眉毛都皺在了一起,“江謹言再怎麽落魄,也不至於連幾件衣服都買不起吧?她這樣有意思麽。”


  “那你可能還真是誤會她了。”


  江時彎彎唇,“江謹言是不缺錢,但江謹言還坐著輪椅呢,總不可能直接帶著她去商場買衣服,最多給她轉點錢或者給張卡,你覺得像季夏夏那樣有原則又獨立的人,會肯花江謹言給她的錢嗎?”


  “.……你說的也有道理。 ”


  所以,在笛好知道季夏夏是真窮而不是故意惡心她之後。


  ——她就更不願意拿自己的東西去做好人了。


  搬家那天,她鬧出那樣大的聲勢,莫說是江家的人目瞪口呆,便是連鄰居都忍不住出來看情況。


  老太太捂著胸口差點沒踹過氣:“笛好!你這又是在鬧什麽?你還嫌現在的江家不夠亂是不是!”


  笛好什麽話也沒說。


  直接把一本離婚證複印件甩在她麵前。


  因為懷了孕後更加畏寒了,她在初秋就披上了大衣。


  長發散下來微微卷曲,頭上戴了個英倫風的紗帽,一雙眼睛在紗網後若隱若現,抿起的唇角顯得比冷傲更冷傲。


  所以她抱著臂往外走時,整個客廳寂靜無聲,竟然沒有人再敢攔她。


  所幸江時不在,不然場麵隻會鬧得更難看。


  他恨不得昭告天下,最好一次性讓滿小區的人都知道江謹言跟笛好已經離婚了。


  而且離婚快一個月了。


  ——幸好那個混世魔王不在。
……

  笛好離開後,江老太太拄著拐杖發了半天愣。


  她指著茶幾上那本離婚證協議書,渾身顫抖:“謹言,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是怎麽回事?”


  “.……奶奶,我跟笛好,確實在一個月前已經離婚了。”


  “啪!”


  伴隨著響亮的一聲,一個巴掌被狠狠甩在了男人臉上。


  這是江謹言長這麽大,老太太第一次打他。


  “你現在出去,給我把笛好追回來!”


  “奶奶!這樁婚姻本來就是你們在我昏迷的時候瞞著我定下的,我從來就沒有同意過!”


  他捂著臉,笑容苦澀,“如今我有兒有女,我要是不跟笛好離婚,你讓他們怎麽辦?當一輩子的私生子女嗎?左右你打我也好罵我也罷,這件事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同意了。”


  事實上,當年笛好跟江謹言結婚,很是費了一番折騰。


  因為江謹言是植物人,按理說並不能領那張證。


  但好在他們倆之前已經訂過婚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勉強也算是能表達一方的結婚意願。


  江家走了各種關係請了無數律師,費盡千辛萬苦才拿回來兩張結婚證。


  結果到頭來,被江謹言這麽輕輕鬆鬆地就作了廢。


  老太太氣的渾身發抖,拿手指著他:“你離婚,你離婚為什麽不和家裏商量!我什麽時候說過讓你一輩子不離婚了?我是讓你忍一忍,讓你忍一忍!你全拿我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好啊,我辛辛苦苦拿命為你籌謀,你倒好,聯合著外人在背後捅家裏人刀子,你知不知道笛好今天做的事,就是明明白白地在我臉上扇巴掌!”


  她失望至極,也絕望至極:“難怪你爺爺說你不如江時,這是我的命,我比不過,兒子輩也比不過,如今孫子輩更比不過,這真是我老婆子這輩子的命啊!”


  說完這雲裏霧裏的一段話,她就直接離開了。


  失望到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肯給他。


  江父歎了口氣,難得走過來摸了摸大兒子的腦袋:“謹言,你奶奶想讓你做什麽是她的事,你不必事事順著,這個家有我這麽一個窩囊廢就夠了,你和小時,我希望你們一輩子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以後如果真鬧得不開心了,看著兄弟血緣的份上,彼此都留一線,也算是給你沒用的父親一個最大的麵子了。”


  “.……”


  江謹言頭腦發懵地看著自己的奶奶拄著拐杖拂袖而去。


  又看著自己的父親攙著繼母的手步履蹣跚地離開。


  他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沒有人罵他沒有人勸阻他也沒有人催促他,他此時此刻竟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也不知道他爸對她說的對不對。


  “你爸說的沒錯。”


  江老爺子從二樓走下來,也不知道聽到了多少,反正語氣依舊是那副封建大家長的威嚴和冷肅,“你奶奶心中有執念,她的話,你不必全聽。就像你說的,如今你有兒有女,家庭美滿,所以你要娶季夏夏,我也不攔著你。你從小到大吃足了苦頭,幾乎沒過過如意的日子,從今以後,就這樣安安穩穩順順心心的,也很好。”


  江謹言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聽不懂爺爺的話。


  “爺爺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握緊搭在輪椅把上的手,勉強彎出一個微笑:“我從沒抱怨過以前吃的苦頭,為了江家,為了江氏,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以後不必了。”


  江老爺子微微歎息,溝壑分明的臉上甚至有一絲憐憫,“小時剛給我打了電話,他領導的實驗室研發成果已經出來了,藥物臨床試驗也在昨天確定成功……”


  江謹言覺得自己的腦袋忽地被砸了一下,嗡嗡作響。


  後麵的話,怎麽都聽不太清晰。


  隻隱隱約約,看見老爺子的嘴一張一合,就給他下了判決:“謹言,你適合守成,但江氏現在已經到了需要開拓的時候.……既然你母親和你奶奶都給你留了些股份,後天的董事會你也可以去聽聽,隨著這次的研發成果出來,公司的構架核心肯定會大改……”


  江氏是做醫藥發家的。


  早年並不能算是什麽正規的企業,隻是一個醫藥堂子改製,暢銷的大多都是小兒預防、老年保健品之類沒什麽競爭力的產品,年年花在廣告上的費用就十分驚人。


  也非常注重聲譽。


  但這樣的老本不能吃一輩子。


  隨著全民素質的提高,年輕一輩大多都不太吃這一套。


  所以在江時回國之後,他就開始著手組建實驗室,研究肺癌靶向特效藥。


  江時本身自己學的就是藥化,在國外讀書那幾年,一來因為腦子好,二來因為有錢,在這方麵的人脈關係處的並不算差。


  這個實驗室,從機密資料到研究人員到前身團隊,幾乎可以說是他一手組建的。


  如今有了成果,功勞當然一大半都得算他的。


  總的來說就是,之前他扛著壓力每年往裏砸了多少錢進去,現如今他的功勞就有多大。


  季夏夏之所以不願意讓笛好這麽快跟江謹言離婚,急著非要在江謹言還沒完全康複的時候就去奪權,一方麵確實是因為怕江謹言最大的靠山江奶奶支撐不久。


  另一方麵也是顧及到江時的這個實驗室。


  江謹言盲目自信,覺得這個實驗室隻是異想天開,江時燒了那麽多錢,到最後隻會成為他的一大敗筆。


  但季夏夏不這麽認為。


  她對江時的評判,要遠比江謹言對自己弟弟的評判高許多。


  “那麽也就是說,江謹言之所以能贏,其實追本溯源靠的全都是他兒子那一推是吧。”


  詭譎瑰麗的昏暗空間內,江時翻著書本,慢悠悠地下了這麽一個結論。


  感應星盤旋過來:“是的。。”


  所以在言情小說裏,不論是商業行為,還是倫理行為,抑或是很嚴肅的法律問題,最終都能用兒戲一般的撕逼情感手段來解決。


  男人歎息著搖了搖頭:“究竟是有多胡鬧,才會設置這樣的世界觀。”


  把反派設定成一個心機深沉,詭計多端,隱忍多年虎視眈眈的奸雄,卻沒有給他作為一個奸雄足夠的尊重。


  他一方麵心機深沉詭計多端,一方麵又衝動至極脆弱不已。


  男女主角三兩句話下了他的麵子,他就開始輕率地打擊報複,惡毒全靠髒話來體現,仿佛江時一口一個“他沒”,而江謹言坐在輪椅上不動如山,就能體現男主的高貴和強勢。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江時這種人,情商比智商還要高,看似瀟灑肆意實則步步為營,原著裏要不是笛好死的太突然完全擊潰了他的神經,江謹言最後能不能站上擂台跟他扳手腕還得再另談。


  “我一直覺得,人把什麽事情都攪和在一起是一個很可怕的行為。”


  男人合上書,注視著屏幕上穩中有進的任務進度條,彎了彎唇,“商業爭端就靠商業行為來解決,婚姻歸屬就靠法律憑證來判定,除此之外的犯罪行為,既然犯罪行為人和辯護律師都覺得隻是意外過世,可以愧疚補償但不值得上綱上線的話,那就幹脆鏡麵反射了。”


  “刀子隻有割在自己身上,才會知道屠夫有多可恨。血隻有自己流過了,才會知道“沒關係”這三個字,要從受害者嘴裏說出來才有效用。”


  寂靜片刻。


  感應星盤旋在他身旁:“殿下,您已經想好要怎麽做了嗎?”


  “嗯。”
……

  江時當然很清楚自己要做些什麽。


  ——首先,刀子隻有割在自己身上,才會知道屠夫有多可恨。


  惡魔之所以被稱為惡魔,是因為他幹的壓根兒就不是人事。


  入秋以後,天氣漸漸轉涼。


  就在笛好肚子漸漸顯懷的時候,季夏夏也發現自己懷孕了。


  最開始,是她的醫生閨蜜林潼潼最先注意到這件事的。


  她在喝魚湯的時候忽然想吐,潼潼下意識地就問了一句:“你最近例假準時嗎?”


  她怔住。


  從這裏開始,一切開始轉向了另一條路。


  潼潼親自帶著她去藥店買了驗孕棒,三根驗孕棒,測了三回,全是兩條杠。


  她不甘心,又拖著潼潼回醫院做了檢查。


  HCG數值超常,基本可以確定是肚子裏已經有了寶寶。


  推測時間,就是那天她跟江時.……沒有錯。


  季夏夏攥著檢查報告:“潼潼,有沒有可能是檢查出錯了?”


  “總不可能驗孕棒,孕檢還有你的例假期同時出錯吧?”


  林潼潼笑著說,“別想太多,你肯定懷孕了,這下江家人總沒有理由反對你嫁給江謹言了,你也算是苦盡甘來,媳婦熬成婆了。”
……

  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這個孩子的到來,根本就是禍不是福。


  按道理來說,她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把孩子打掉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這是她的孩子。


  她的手輕輕覆蓋在小腹上。


  似乎能感受到胎兒微弱的脈動,就像當年的團子和圓圓一樣。


  是一個脆弱的,無辜的,還需要母親保護的小生命。


  季夏夏輾轉反側了一整個晚上。


  而第二天,是全家人團聚的中秋節。


  在外麵住了許久的江時會回家來吃一頓團圓飯,和和氣氣的,當做無事發生的。


  雖然實際上,這段時間江謹言因為他明顯憔悴了許多。


  拚了命地複健,吸收那五年他斷缺的所有信息,懇求老爺子同意他康複後進公司,從頭再來過。


  哪怕從底層做起也沒關係,最起碼給他一個機會。


  江老爺子不知是真的想給他一個機會,還是單純是出於憐憫,竟然歎息著同意了。


  季夏夏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高高在上冷靜自持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謹言,有一天也可以這樣低聲下氣地哀求長輩,可以為了回公司這般發了狠拚了命不顧形象。


  “不稀奇。”


  江老太太坐在輪椅上,語氣淡淡,“小時候學校老師誇了一句他弟弟比他聰明,他就頭懸梁錐刺股地熬夜學習,一直學到高燒進醫院。小時候他都能為了贏過他弟弟做到那般,長大了當然隻會更拚命。”


  “.……”


  如今老太太的身體已經撐不住整天在家裏居家調養了。


  大部分時間,她都住在醫院裏,隻有在這種重大節日的時候才會被醫護人員允許外出一小會兒。


  季夏夏時常會過去看望她,照顧她,關懷她,對待他就像對待自己的親祖母一般敬重。


  ——但很顯然,收效甚微。


  江老太太依然會用粗糲的嗓音嘲弄地對她說:“季小姐,你現在看見了嗎,就連江家自己的子孫,都需要這樣發瘋拚命,才能得到一點點機會。”


  季夏夏茫然地抬起頭。


  老人眼窩深陷,嗓音蒼老而緩慢:“所以你知道我最看不上你哪一點嗎?”


  “.……”


  “我老婆子活了將近八十年,別的本事或許沒有,最起碼看人準。小時剛會說話時我就知道,謹言比不上這孩子,所以當年,是我親手把他送出的國。”


  “而你,剛進江家門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和外頭那些想靠婚姻就不勞而獲的小女孩兒們,沒什麽兩樣。”


  “江奶奶……”


  “不用喊我奶奶,我聽不得。你也什麽話都不必再說了,如今我半截身子快入土,謹言非要娶你,我阻止不了,你以後安安分分的,別毀了我江家就好。”


  說著,就讓護工推著輪椅離開了。
……

  季夏夏沉默許久,盯著腳邊的狗尾巴草渾身僵直,一直到身後傳來踩著枝葉的腳步聲,才回了神。


  她轉過頭:“.……江時?”


  男人似乎也是現在才注意到她,挑了挑眉:“哦,你好。”


  “你怎麽也跑到花園裏來了?”


  “剛才在跟團子玩捉迷藏,說好隻能在花園裏躲的,所以過來找找,不過目前來看,她又耍賴跑進屋了,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你了,再……”


  “江時。”


  季夏夏忽然打斷他。


  江時停下要離去的腳步。


  “有件事我覺得我得告訴你。”


  “嗯?”


  “我懷孕了。”


  男人微微一怔,而後點頭,反應是出乎意料的平淡:“那恭喜你了。”


  “而且孩子是你的。”


  “.……”


  他一下整個人都轉過過,啼笑皆非,“你說什麽?”


  “孩子是你的。”


  “不可能。”


  “沒有任何不可能。隻可能是你的。”


  季夏夏的眼眶都紅了,倔強地抬著頭,“這段時間,我隻跟你發生過關係,孩子如果不是你的,除非是我無性繁殖。”


  “那就是你無性繁殖。”


  “你不必非著急忙慌地要與我撇清關係。我心裏知道你肯定不願意認他的,也不會願意踏上我這趟渾水。”


  女人抿了抿唇,“所以這個孩子我會自己生,自己養,自己帶,今天也隻是按照義務通知你這個丈夫一聲而已,其餘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


  ——江時確實是沒放在心上。


  但旁邊躲在草叢裏玩躲貓貓的江團子卻放在了心上。


  作為一個懵懂無知,對大人又有些隔閡的小孩。


  她在聽到這些話的第一反應,就是把它們轉述給自己的雙胎哥哥聽。


  “哥哥,我們怎麽辦?媽媽有了小寶寶後,會不會就不愛我們不管我們了?”


  “會。”


  江圓圓目光凶狠,“一定會的。孩子的爸爸還是那個惡毒的人,爸爸媽媽會為了它爭吵,媽媽會因為它不管我們,說不定以後等我們長大了,我們的東西都會被它搶走!它就是那個惡毒的男人的陰謀!”


  “那、那怎麽辦?”


  “所以我們要把它殺掉,不能讓它生出來害了我們和爸爸媽媽。”


  “.……可是爸爸媽媽說不可以殺人的.……”


  “它才不是人呢。”


  江圓圓扳過她的腦袋,“你沒看過紀錄片裏說的嘛,小孩要到三個月才會成形,以前都隻是胚胎。媽媽懷孕才一個月,所以我們殺的是胚胎不是人,明白了嗎?”


  “明白了。”


  “所以等一下,你聽我指揮……我當前鋒,你殿後。”


  “那媽媽怎麽辦呢?她和胚胎是一起的。”


  “媽媽是大人,她不會有事的。你看我也從樓梯上滾下去過,我就隻受了一點點傷,很快就好了,是不是?”


  “是!”
……

  中秋節這天,A市放了煙花。


  非常絢爛,非常響亮的煙花,在頭頂乍開,出現各式各樣的形狀。


  江時站起身:“我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菜沒上。”


  這個點,距季夏夏離開庭院到屋內拿拍立得,已經過去二十五分鍾了。


  他覺得他應該給罪犯留夠時間。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有朝一日,他竟然也能親年目睹這殘忍的一幕——


  二樓樓梯口,小小的身影用力往前這麽一撞,女人的身影就搖搖欲墜。


  他再立刻地,迅疾地繼續一撞,女人就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嘭。


  女人停在了他的腳前。


  顫抖著,無力地,身下開始出現血跡,但不算太多,也不知道是來自被摔傷的手臂,還是腿,還是後腦勺,還是臉蛋。


  季夏夏用力地,拚命地往他這邊挪動,卻在木地板上劃過幾道無力的血痕。


  而樓上的小身影,早在她滾下來的那一刻,見到門外有人進來,就立馬“畏罪潛逃”了。


  女人伸手拽住他的褲腳:“救救我,救救我江時,救救我們的孩子……”


  江時靜靜地站在她麵前。


  看她絕望又期望的眼神,看她充滿求生意誌的動作,看她眼裏的後悔和不甘心。


  他抬起手,看向腕間的表。


  “還有36分鍾。”


  他彎彎唇,垂眸俯視著她,語氣很溫柔,“你再堅持一下,再過36分鍾,我就喊人過來救你。”


  屋外依舊是絢爛的煙花。


  爆炸的聲音很響亮。


  季夏夏眼睛裏的光卻忽地熄滅了。


  還有36分鍾。


  36分鍾。


  原著裏,就是過了整整36分鍾,江圓圓才鼓起勇氣良心發現一般打電話給了120。


  沒有起到絲毫用處。


  笛好已經大出血出氣多進氣少了。


  等到救護車終於趕過來時,她徹底地失去了生命。


  連帶著她肚子裏的孩子。


  所以現在,他也等季夏夏36分鍾。


  一分不多,一秒不少。


  “你乖乖躺著,別動彈,36分鍾後,我幫你叫救護車。”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季夏夏,希望你好好活著。”


  “如果你活不了,也別怪你的兒子。”


  “他隻是一個五歲的小孩而已,他懂什麽呢。”


  “你說是不是?”
……

  此時此刻,屠夫終於砍下了第一刀。


  鏡麵反射,幾乎零誤差。


  而對於季夏夏來說,這一刀,是紮心紮肺一般的疼。


  想要把對方碎屍萬段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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