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邊樹若薺5
這世上本就沒什麽值得原諒的。
她啊,隻想大家都死一處。
活著時勾心鬥角,死了之後卻連在一處,豈不是天大的有趣的笑話。
她隻悔,她悔不該出去救蒼生。
蒼生無辜?
蒼生該死。
這一生一世,盡皆錯付了。
若有他生,不信他生。
她咬牙,用盡全部力氣維持著理智,她道:“當務之急是送走那群幼苗,化形的可以自行離開,那群幼苗卻離開不得。”
長老盡管不待見她,卻還是聽從她的,將使了個法子,留下了木分身,同去了三位長老,秋娘也跟著去了。
長老不放心她,讓她等在封印外。
結界裏的幼苗已經從帶著血腥味的風裏得知了有關外麵的消息。
有小樹苗搖晃著問:“秋娘,為什麽會這樣?”
秋娘慢吞吞道:“沒有為什麽,有時候不過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罷了。”
她抬頭望著天,天空上是神族,那寫著貪婪二字的臉上幾乎隔了九重雲都能看見。
她自言自語著:“我們遭受這些痛苦並不是因為我們不好,而是因為我們太好了。”
因為我們太好了,才會被那些利益熏心的玩意兒迫害至今。
這世道,善良是最不值錢的了。
一根木刺貫穿了她的肩胛骨,乳白色的汁液噴出,秋娘順著這木刺,虛空一抓便撕裂了空間,裏麵被迫走出來一個人,那是一株化了形的天邊樹。
秋娘記得他,他是天邊樹種族裏最不起眼的一個,無功無過,從不與他人鬧過紅臉。
秋娘曾想過叛徒的人選,卻很少懷疑眼前人。
一時間,秋娘有很多話想說,卻到底沒有問出口。
在種族存亡之際,仿佛問什麽都太過多餘。
所以秋娘隻是甩出一根木箭貫穿了那人的身體,那人似乎知道自己不是秋娘的對手,捏了個法訣便被傳送走了。
秋娘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做,也不知道外麵的那些人對他許了什麽承諾,可她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時候所有的天邊樹都被抓走了,他這樣的叛徒,難道就能夠在那些玩意兒麵前討著好嗎?不也還是隻有死路一條。
她雖然看得明白,卻不打算說出來,她隻是帶著惡意的想,去死吧,去死在那群本以為能夠帶給你未來的玩意兒麵前吧。
秋娘不壞,可再不壞的心在遭受了一次次背叛與傷害後,也會心灰意冷,也會想要保護。
誰也不是聖人。
她隻有怨恨。
恨不能同這靡靡爛世同歸於盡。
長老們送走了小樹苗,見外麵有打鬥過的痕跡,對這位曾經最看好的族人隻有一聲歎息,他們對秋娘也有恨,然而這恨在如今的時機麵前,便不值一提。
長老們揮袖道:“你走吧。”
秋娘問:“你們呢?”
“拖延時機,讓他們走。”大長老頓了頓,“你也走吧。”
長老們離去。
不多時,秋娘站到他們身旁,平靜道:“我來了。”
“你來做什麽?走吧!離這裏遠遠的。”三長老道。
“天邊樹一族滅門之禍,皆因我而起,我怎麽還有臉獨自苟活下去?”
她是來從容赴死的,她為了自己的心願,而將整個族群推入萬劫不複之地,除了一死,她實在想不到別的法子來洗清自己的罪孽了。
大長老歎息道:“與你無關,如果早知道你對這件事情會耿耿於懷這麽多年,當時即便拚的一個被誓言反噬,我等定會出去救下木娘的。”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孰是孰非,秋娘已經渾然不在意。
事已至此,人力難改,與其說那些沒有用的,還不如做好眼前的事。
所謂眼前事,便是送死——自爆。
倘若落在那些玩意兒手裏,是個死無全屍的解決,身上每一塊兒都會被切割雕篆。
不如自爆,爆得身體為灰,還能一次性帶走一堆惡心的玩意兒。
她垂下睫毛,她想,慷慨複悲歌,千古艱難不獨死。
誰怕死呢,死就死吧。
她站在結界裏,看著化形的天邊樹本想傳送離開,卻被傳送進敵人的陣營,很快被抓了起來。
秋娘眯眼道:“他們的結局可不大好。”
大長老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滅族的結局,改變不了。”
“我殺了你。”
“不用你殺,我在這裏,本來就是為了死的。”
她死氣沉沉,毫無存活的欲望。
她衝出結界,被傳送到一群敵軍中間,她笑著自爆了,刹那間,地動山搖,那衝天之火幾乎要將方圓幾百裏的一切都給吞噬幹淨。
一股乳白色的汁液落在地上,很快將地麵腐蝕出深坑,被汁液濺到的人很快便被腐蝕個幹淨,就連骨頭架子都不帶給人留下的,端的是惡毒。
可再惡毒,也惡毒不過為了利益便沒了心肝兒的玩意兒。
天邊樹是天生良善之樹,可調節天地靈氣,可凝神靜氣,而用特殊法子獻祭出的天邊樹爆炸時的汁液反而是劇毒之物,就如同和天邊樹一起生長出的苦夏一樣,皆是劇毒之物,沾之斷人腸。
獻祭之法是與生俱來生而知之的東西,並不需要學習。
於是,那一天,山穀附近不斷的傳來了砰砰聲,那些為著利益而來的不少生靈在這一天,一同去見了閻王。
兔子急了也踹鷹,他們將天邊樹一族逼到如此地步,帶走他們性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這一役,死了百萬生靈,然而大家隻後悔天邊樹自爆得太多,導致本就不夠分的天邊樹越發的少了。
那些貪生怕死,沒有自爆的,被各自瓜分了,化成人形的被禁術禁錮著養在身邊,沒化成人形的則是被連根挖走。
隨後被怎麽樣了就不一定了。
那曾經出賣天邊樹種族的叛徒,也沒逃過被瓜分的下場,他像是被驗貨一樣,被割下了一大塊肉,那塊肉在脫離身體之後便變成了一截木頭。
割下肉的人反複檢驗,最後評判道:“資質太過糟糕,遠遠比不上別的。不過強勉對那些人是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