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天邊樹若薺6
說著，舉起刀，似乎是想將他分成好幾塊。
他撕心裂肺道：“不，你不能這樣對我，如果沒有我的話，你們根本找不到山穀所在，沒有我的話，你們根本就不可能打開封印，你們抓不到那麽多天邊樹，我是你們的功臣，你們的主人……”
說到這裏，他眼中仿佛生出了希望，他道：“對，你們的主人答應過我，不會對我下手的，他說過他要庇護我的，他不會騙我的，你不信就去問他啊！”
那人聽到這句話，大笑起來：“別傻了，我主人的話都能聽嗎？是他把你送來的，他特意強調了，說你資質不好，把你切碎混著龍涎香做成香包，也算是對得起因你而死的天邊樹族群了。”
那人拿著刀開始將他切割開，口中嘿笑道：“像你這樣資質不好還醜的玩意兒還想跟在我家主人身邊，還真是不要臉！跟著主人的臠寵多了去了，頭一次遇見你這麽不要臉的，嘿嘿。”
他聞言，心裏極痛，身上也是極痛的，他幾乎陷入癲狂，幾個字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他聲聲嘶啞：“他怎麽可以騙我！”
分割他的人漫不經心道：“主人怎麽就不能騙你了，騙人者，人恒騙之。你既然能騙你的族群，主人也自然能騙你。”
那人說著拍打著他的臉，口裏吐出的一句句話似乎要對他挖心撓肝方覺得痛快。
那人眸子裏是純黑的惡意，他露出諷刺的弧度來：“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為了一點利益把整個族群都一起給出賣了。我看古書上說，你們這一族因為經常被人捕殺，向來最是團結的，怎麽出了你這個異類？”
是啊，怎麽出了他這個異類。
他捫心自問道。
他原本和別的天邊樹也沒什麽不同，隻是就像這個人說的，他資質糟糕。本來草木化形就慢，他開靈智比同一批的就晚上許多，別人已經會同外界交流的時候，他才剛剛生了靈智；別人化形後，她等了一年又一年，都還是不能夠化形；等到好不容易化形了，他修行速度遠比別人慢，他幾乎要花三個月的時間才能夠趕上別人三天的修煉。
他不止一次的想，自己是否太過沒用。
天邊樹生來便能聚集天地靈氣為自己所用，盡管這天賦技能受上天嫉妒，才讓他們化形比一般的草木之靈要慢上無數倍。
可是化形之後，他們的進展便是一日千裏。
偏生他是個異類。
他不想如此。
卻奈何受資質所限。
若說秋娘是整個族群中天賦最好的，他恐怕便是整個族群中天賦最差的。
山穀裏麵，沒有人嘲笑他，因為那些人覺得跟他說句話都仿佛會連帶著自己變笨一樣，山穀裏的人都將他當作是透明的，不和他說話，有什麽也不叫他。
他是那座幾十裏大的山穀裏的一個幽靈。
四處遊蕩，無所依靠。
他活得很痛苦。
山穀裏麵有一位長老，可以窺探人心底的情緒，幫人洗滌走心中的痛苦怨恨。
可是他從來沒有去過。
他怎麽能去呢？去了該怎麽說？難道說自己因為不受重視而崩潰而怨恨而想要毀掉一切？
他太齷齪了。
他抱著自己，在無盡的歲月中哀痛久眠。
日日夜夜，就在這樣的痛苦中掙紮，直到某一天，一道黑影出現在他屋子麵前，和他做了一個交易。
那道黑影說：“我需要天邊樹，隻需要你出賣你的種族，我給你想要的一切，任何！一切！”
他沒有答應。
然而，在一日一日的沉淪下，他在煎熬中，終於滑向深淵。
他答應了這個要求。
查探封印陣法所在，查探育苗地所在，查探結界的破解之法……
將得到的信息一點點傳出去。
做完這一切後，他癱倒在自己破舊的屋子中，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對與不對，他隻是於內心深處升騰出一種空虛。
就好像天地浩大，無處容身。
後來，他的確是無處容身。
隻他現在不知道罷了。
很多事，不走到最後一步，是永遠不會知道是對是錯的。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這一步。
他沒有眼淚慰籍亡靈，他麵無表情的看著。
切割他的人，眼中流露出諷意：“我家主人最恨的便是背叛的人，你以為，像你這樣的背叛者，能得到信任？”
原來從一開始。
那個黑衣人就不是什麽救贖，不過是牽引他走向地獄深淵的惡魔。
可是，他這一生又何嚐不是在深淵中。
他從未走出來過。
他痛苦的想，如果，那個時候，有人願意走過來，向他伸出手，甚至隻是問一句還好嗎。
他一定不會做出後來的事。
可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
他看著眼前拿著刀的人，他的身體還是很痛，可他的心已經冷靜下來。
他看著他，從牙縫裏擠出氣若遊絲的聲音：“天邊樹是會自爆的啊……”
那一天，整個聚集地中，密密麻麻的生靈都擠在門外，想要得到由天邊樹製成的香袋。
生靈太多，再差的天邊樹製成的香袋都是他們可望不可求的好東西，自然得眼巴巴的瞅著，好能一次性搶到香袋。
太過密集的生靈等來的不是天邊樹香袋，而是清脆的炸裂聲。
再一次，許多生靈跟著下了地獄。
地獄十八層，盡是浩蕩罪人。
生前利益熏心，說什麽隻管生前榮華富貴，怕什麽死後陰司報應，如今，盡皆在十八層中待著。
莫道世間無因果，報應皆在死後應。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逝者長已矣，生者獨悲戚。
整個天邊樹種族都消失了，被物盡其用。
不過，天地生靈間流傳一個說法，傳說天邊樹在麵臨滅族之禍的時候，長老們已經將一批幼苗送走，所以天邊樹族群並未斷絕，他們遲早可以找到天邊樹，再製聚靈陣。
那一次圍剿中得到了許多天邊樹。
而因為有了天邊樹的加持，那一代裏出現了很多大能，激勵了後來人孜孜不倦的去尋找天邊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