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一生一代一雙人28
她不喜歡這樣。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墨邪將呂蒙領到一處閣樓,自己取酒去了。
不一會兒,墨邪便提了兩壺酒回來,塞給了呂蒙一壺。
呂蒙開口道:“你……”
“這酒味道還不錯吧,但我還是想念北漠的馬奶酒。”
“你……”
“不用擔心,我來過許多次,此處沒有主人,而且這閣樓風景是最好的,能看到整個皇宮。對了,你想說什麽?”她連續喝了幾口酒,暈乎乎的,眨著冰藍色的大眼睛,迷迷糊糊的,得虧她說這些話竟邏輯暢通,沒有回轉不過來的樣子。
呂蒙搖搖頭,輕而易舉的取走墨邪手上的酒壺,一拎之下,啼笑皆非,他見她豪邁的喝酒還以為酒量非凡,哪知道這酒沒減多少。
冰藍的眸子醉意朦朧,蒙了層霧氣,化去了眼裏帶的凶狠,她高歌道:“若需有酒醉今朝,哪管明日殺頭事。”
呂蒙撇撇嘴抱怨道:“你來將她拖走,免得她將我這閣樓弄髒。”
聽他之意,這個樓竟然是他的,這天下還有更好笑的事情嗎?
小偷帶著主人跑到主人自己的地方請主人喝酒,不過這世上大多才子佳人的話本上有這樣的橋段,雖然他們算得上是話本裏麵的才子佳人,可是他們之間卻沒什麽情誼,不過是聽人之語罷了。
他低聲笑了笑,這算是個意外收獲,偷喝他酒的小老鼠逮住了,逮住是逮住了,他也不能把她怎麽樣,畢竟她是那人的妃子。
那人很快就出現。
白兆明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一動未動,反是開口提出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他問:“今日見她印象如何?”
呂蒙回想起今天所見種種,斟酌半天開口道:“她是草原上生養出來的少見的狼一樣的女子,凶狠,冷靜。”
卻為情愛甘願放棄自由。
可惜了。
後半句話他沒說出來,他與白兆明是朋友,更是君臣。
“所以她在北漠有一個尊稱。”白兆明隻是稍稍一提,打橫抱起墨邪下了閣樓。
“咳咳咳,什麽尊稱?”呂蒙趴在欄杆上,邊咳邊追問道。
“你說呢?”
“莫不是狼王?”
呂蒙隨意猜測,反手提起一個酒壺直往口裏灌,酒液打濕鶴氅滴落在地上,他突然大笑,將酒一摔,昏昏沉沉倒在地上睡去。
白兆明聽見了響聲,下了樓,吩咐身邊的暗衛,等他喝醉了,將他帶回去。
呂蒙的身體不好,本來不應該喝酒的,但是,他那個身體喝些酒也沒有什麽關係,還可以為他止痛。
這些年來,隻要他活著一日,身體上便像被刮骨鋼刀日日刮蹭著,痛苦不堪,唯獨喝酒能夠讓他暫時摒卻疼痛。
是以,白兆明盡管知道呂蒙喝酒不好,卻也隻能容忍他喝酒,甚至還建了一個閣樓,在閣樓裏裝滿了酒,會任他揮霍。
墨邪醒來時,天蒙蒙亮。
宿醉帶來的滋味並不好受,就如同有人拿了一把大錘不停地敲打頭。
然而,這些時日來,他經常喝醉,對這種宿醉感已經很是熟悉,雖然疼痛,卻還可以勉力支撐。
看著眼前並不熟悉的場景,墨邪捂頭起身,走出門,便看見白兆明神情專注的批改奏折。
一時間,墨邪想起第一次看見白兆明的場景。
那個時候,即使他被濺的滿臉血汙,臉上冷漠的沒有絲毫變化,神情也是這般專注。
一年前,她聽聞寒國皇帝親上戰場,一心想要盡快結束戰事的她,不曾聽從勸阻,執意設下種種計謀,不惜以自己為餌。
誰知並未引來寒國皇帝,反是逼得一名烏甲紅袍的年輕將士率三百人追出,明明平行穀那麽有利的地形,明明那裏共計三千騎兵,硬生生的隻逃回了一千多人。
為了斷後,她領了三百人對上。
她對上的正是領頭的烏甲紅袍的年輕將士,沒想到她和他打了個平手,甚至略略處於下風,要知道她可是北漠的第一勇士,她心有不甘,直到聽到遠處傳來的號角聲,她吹了一聲口哨,領著兵齊齊離開,臨走之前,她給了他一刀。
第二次見麵,是在山穀,他囚禁了她。
從始至終,她都不知道他是寒國的帝王,早知道的話早就把他殺了,也就不會有後麵的這些事情。
不過說這些已經晚了,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倘若再殺他的話,隻會挑起兩國之間的戰爭。
說實話,如果沒有後來的事情,她對於這年輕小將軍還是很是佩服的,在戰場上,能和她棋逢對手的,沒有幾個。
“你醒了?”
溫潤男聲打斷墨邪的沉思。
墨邪點點頭,想了想,道了一聲謝。
“你的重華宮讓煙兒毀了,修好之前你暫且住這兒。”
“不用,我去呂蒙那兒住。”
墨邪下意識的拒絕,不知為何,她不想和白兆明呆在同一個地方,她總是有一種來源於內心的恐懼,仿佛她和他太過靠近的話,會在很久以後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來。
“墨邪,你弄錯了兩件事,第一,剛剛是命令不是請求;第二,你是朕的妃子,朕不希望民間流傳出什麽不利於皇家的傳言。”
白兆明仍是一派溫潤,這話裏透出的強硬毋庸置疑。
墨邪想了想,覺得白兆明說的話極有道理,她現在畢竟是他的妃子,去和別的男子住在一起,倘若傳了出去,豈不是惹來天下笑話。
她剛剛的想法確實是要不得的。
她很多時候並非蠢笨,而是沒有想到那一層罷了。
墨邪無所謂的答應:“是。”
因為大多數時候,她無事可做,打發時間的手段寥寥無幾,索性便支著頭看白兆明批改奏折。
一時房內無話。
隻是看著白兆明溫潤的側臉,她默然想起一句詩: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
她有些奇怪自己為什麽會想起這樣一句詩,在她印象裏,她好像從來沒有學習過這樣的詩句。
可她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些是說不定的,因為她失去了記憶,誰知道她在失去的記憶中是否學過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