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你是我的眼4
這兩父子之間的事情，不是他小小一個司機能夠管的。
司機閉上嘴。
不多時，車停下來，司機道：“少爺，到了，少爺的同學在701病房102床。”
路卿末嘴角揚起一抹近似諷刺的笑，那男人還真是疑心病重，非要事事都握在自己手中才甘心，就這個男人的性格，誰會忍受得住在他身邊一直生活下去，怪不得媽媽要離開他。
路卿末下車，頭也不回的走進醫院。
701病房102床上，坐著個身穿病好服的少女，頭和眼睛被包著，僅留出鼻子和嘴以及兩個耳朵，臉上帶著些肉嘟嘟的感覺，不僅不胖反而顯得可愛，陽光下黑色發絲閃著絨絨金光，恍忽而美好，路卿末一進門便看到如此場景，這是路卿末後來多年不曾忘掉的景象。
天使居左，惡魔居右，人偏其左，卻非世人皆是如此。
少女開口，聲音糯糯，和她欺負人時的凶惡一點兒都不一樣，任憑誰看到這一幕，都隻會覺得這小孩是個天使，而不會想到，她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她軟軟的叫著：“爸，你來了。”
路卿末微微一愣，他還真沒看出來，謝明化妝後跟化妝前簡直是判若兩人，她從沒在他麵前有過溫聲細語的時候。
猝不及防的被叫爸爸，路卿末有點兒想笑。
他正要說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驚轉過頭去，背後是一個憨厚的中年男人，男人手裏提著保溫瓶，他退了一步。
男人走進去對著謝明笑道：“我家明明耳朵怎麽那麽尖，隔老遠都聽到是我。”
謝明偏頭露出小虎牙：“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女兒，爸，我餓了，你喂我。”
男人擰開保溫瓶，用勺子一勺勺的喂食。
謝明翹起嘴角道：“媽呢？”
男人道：“你媽公司忙，她說有空會來看你的。”
謝明尖叫道：“她忙，全世界就她最忙，忙得沒空來看她出車禍的女兒。”
她連連擺手，似乎想推男人。
男人手裏拿著粥，叫她這樣子有點兒不放心，將粥放好後，忙握住她亂揮的手安慰道：“你手術時，你媽放下手中的工作守了你六個小時，知道你沒事才回去的，所以她這兩天都得趕工，才沒來，你不要氣，我們明明最懂事了是不是。”
謝明冷笑一聲。
路卿末一直站在門口看著，謝明唇角勾出的弧度同他無數次在她臉上看到的神情一模一樣，充滿了不屑與嘲諷，隻有這個瞬間，他才確認眼前的謝明就是他所認識的謝明。
謝明笑過之後道：“行，我知道了，爸你快去上班吧，不用照顧我，我沒事的。”
男人沉思道：“好，我今天早點兒下班來陪你。”
謝明笑得耀眼極了：“安啦，爸，有什麽不放心的，京97可是全國最好最正規的醫院啊，難不成你還怕誰跑到這兒把我拐去賣了。”
男人遲疑道：“行，爸這就走。”
男人收拾好保溫瓶將水倒好放在床頭櫃上，細心叮囑道：“我把水跟你放床頭櫃了，你要喝水可以自己拿，”
說罷將謝明的手帶著微微觸碰了一下，滾燙的水沾染著杯子，將整個玻璃杯熏得滾燙，唯有杯子口尚且可以，隻一點點燙，還好，不是多燙，尚在忍受範圍內。
謝明道：“恩，我記住了，爸，你再不走，張伯可又要打電話來催。”
男人點點頭，又想起謝明看不見，忙答道：“我知道，要是實在不行你就拜托左手邊的婆婆幫你拿一下。”
謝明揮舞著手假裝推他，口中道：“行啦行啦，耳朵都快起繭了。”
男人看了又看拿著保溫瓶走出去，路過路卿末身邊時微微點頭露出一個笑來，憨厚意味十足，不大像是這個年紀的人。
路卿末連忙搭下眼來，心想，還是得老頭子那樣的才像個男人，運籌帷幄，萬事皆在掌控之中，喜怒亦不形於色。
男人走了，腳步聲遠去。
路卿末站在門口看著謝明，不靠近，不走遠，就那樣看著，眼神有點茫然，不知道在想什麽。
終究路卿末還是沒進去，轉身離去。
謝明有些徒勞的將頭轉到門口，聽了半響還是沒聽出來那個她最熟悉的腳步聲，明知道路卿末不愛她，兩人之間不過是玩玩罷了，她還是在奢望路卿末好歹能對她不同一點，隻要一點點就好，隻是就這一點點都的不同都是癡心妄想。
她能夠得到的愛太少，她又傲氣得很，她這一輩子學不會低頭，她不斷的挑釁著別人，踐踏別人，看著別人憎恨的眼神獲得快感。
她其實一直希望有個人能夠對她好的。
可是沒有。
父母有自己的事，狐朋狗友，召來逝去，皆是常態，即便路卿末，他們身為男女朋友，他竟也不來看她。
她側過頭，靜聽著屋內的聲音，除了兩道呼吸聲外再無其他聲音，一道是她自己的，另一道是她爸口中的老婆婆。
屋內安靜無比。
她眼前一片黑暗。
她什麽都沒有。
她想。
她在漆黑裏，一天一天的過著日子。
最開始的時候，學校裏麵的幾個狐朋狗友還會來看一看她，可是很快之後，便沒有人來看她了。
媽媽很少出現。
她在這裏待了兩個月，也就隻出現了一次。
隻有爸爸每天都會來伺候她平素的生活起居，她倒也沒覺得有什麽，在她家一向都是女強男弱，比起天天日不歸家，夜不落屋的媽媽，她和爸爸在一起的時間更多一些。
這一天，她等來了一個萬萬沒想到的人。
白萱走進去，禮貌的同同病房婆婆打過招呼，才搬了個凳子坐在她跟前，仔細的打量著眼前包得像個木乃伊的人。
謝明聽到她的聲音，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她隻是默不作聲的等待著眼前人說話，也許是眼睛看不見了之後，其他感覺提升了很多吧，她總感覺眼前有一雙眼睛一直在打量著自己，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她很不高興地皺著眉頭便要說話。
白萱已經道：“謝明，我聽他們說你現在看不見了，我還不敢相信，原來是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