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懷璧其罪
第六十四章：懷璧其罪
“村長，您有什麽事不妨直說，不必如此委婉。”江詩蘊微微眯起雙眸，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耳朵也開始發癢了。
村長笑了笑，拿起煙槍在地麵上磕了幾下，掉出些煙灰，道：“江家四娘子果然是聰穎過人啊！我老頭子是個實實在在的莊戶人，地裏頭刨食過活的，沒那麽多彎彎繞繞，也就直接說了！若是說的不中聽了，也別急著生氣，容老頭子把話說全了再來說教。”村長扭頭瞥了江詩蘊一眼，那眼神竟有幾分嗔怪和敬畏。
江詩蘊開始疑惑起來，這村長到底是怎麽了？
其實，若說她從未怪過村長那是假的，畢竟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明明隻要村長站出來證明她的清白，她就可以免去牢獄之災，根本就不必在縣衙牢裏苦苦等候那麽多天，還被提審兩次！
所以，當初剛開始的時候，江詩蘊對村長是有怨氣的，可是隨後她想到，現在她還沒有能力帶家人離開桃李村，還得在桃李村住上一些時日，最起碼，也得過了這個年吧！所以，需要仰仗村長的地方還很多。
在事情沒有到一定的程度，跟村長撕破臉的話，隻有壞處沒有好處！這也就是為什麽在看到村長上門時，江詩蘊仍舊禮貌地將他請進來最主要的原因。可是現在聽他話裏的意思，和他剛才投過來的異樣眼神，卻開始讓江詩蘊慌張了起來。
並沒有讓大家等太久，村長吧嗒了兩口煙後，眯著眼吐出煙霧：“是這麽個事兒，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了，這兩天又連著下了場大雪，這會兒還飄著雪花，也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鄉親們商量著，趁現在動物們都還沒全進入冬眠期，選個合適的日子，挑些有經驗的獵戶，一起進大蟲山去獵些野物過年。”
村長把目光投到江詩蘊身上：“江四娘子啊，原本老兒早就想跟你說說這事兒，偏這兩日你忙著，就沒逢著好時候。這不，今兒個你也在，正巧鄉親們也在，老兒我索性就在這說了！”
“說吧村長！這事兒是這個理！”
“是啊！村長！早該說出來了！”
江詩蘊冷眸一瞥，見開腔的兩人一個是吳杏兒的爹吳糧，另一個似乎也沒怎麽見過，許是近來下了大雪才從外地趕回來了。
村長點了點頭，又吧嗒了兩口煙：“行！那老兒我就明說啦！”隨後他撇頭看向江詩蘊，正色道，“江四娘子啊！既然你現在另尋了出處，能靠著給大戶人家看房子賺錢，那不如就帶鄉親們進大蟲山，也沾沾你的光，獵些野物回家，也好過個踏實年啊！這可是惠及鄉裏的大好事呐！”
話都說到這了，江詩蘊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隨即笑道：“原是此事啊！大蟲山也不是我一個人的，鄉親們想去，自然是去的。不過，為了鄉親的安全著想，村長還是派些經驗足的獵戶去吧！且一定莫要在融雪的時候去，那個時候野獸多是餓極了，很危險。”
村長一愣：“你不去麽？”
“我近日事多繁雜得很，恐怕沒辦法陪鄉親們一同進山。不過我必須事先說明，大蟲山真的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麽簡單，我能去那兒一半靠運氣，一半卻是靠把握動物日常作息而避過危險的。”江詩蘊凜然道，扭頭看了看混在人群中探頭探腦的吳糧，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
村長見江詩蘊並不像是說謊，便點頭稱是，稍作休憩後就領著眾人頂著風雪離去。
而吳糧卻在離開後又偷偷折返，見江詩蘊愁眉不展地立在原處，更加肯定了鄉親們的謠傳，認為江詩蘊果然是在大蟲山找到了寶藏，想要一個人獨吞，所以才故意那話唬他們。
吳糧心下冷笑，還以為真能唬得住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哼！他倒是要冒險試上一試！成了，便是萬貫家財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成，也就認了這個命！
鄉親走後，陳春燕便讓江雲芳姐妹幾個端來祭品素果，洗淨了雙手後，點上三注清香，跪在江大壯的牌位前拜祭：“大壯啊，你在天上還好吧？瞧瞧！咱家蘊兒可出息了！都為咱家裏掙來縣太爺的匾，又賺了大錢，說不定過幾日，等雪停了，咱家的房子也能蓋好了！”
陳春燕捏著絹帕擦拭了兩下眼角的淚，哽噎道：“再過些日子，咱就能在新家裏過年了，你可得好好保佑咱家的女兒們，讓她們個個都找到如意郎君，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我呀！隻要孩子們能安康順遂，就比什麽都強！”
江雲芳走了過來，捏著香也跪在蒲團下，愣愣看著牌位，淚盈於睫，紅唇微顫：“爹，女兒好想您……您在那兒還好嗎？我們也很好，一定是爹您在守護著我們的吧？蘊兒先前被陷害鋃鐺入獄，好在縣太爺明察秋毫，還了蘊兒的清白，才得以洗清冤屈平安回家。”
“爹，您一定要保佑娘和妹妹們，一切都好好的！爹，女兒給你磕頭，願爹在那處也能好好的，不要再受苦難。”語畢，江雲芳便正正經經磕了三個頭，拜上清香，垂眸冥思。
陳春燕輕輕拍著江雲芳的肩，拭著眼角泛出的淚花：“好孩子！你爹一定會保佑咱家順順當當的！”
江雲芳扭頭衝陳春燕笑了笑，撐著蒲團站起了身，又過去將她扶了起來：“娘快起來吧！地上涼！您的身子才剛好些，仔細又凍傷了腿。”
母女倆進香拜祭後，便笑著相攜去烤火說些體己話。
大雪初停，村子裏就熱鬧起來，許多青壯勞力都有說有笑地結伴而去，路過江家時還瞥了一眼。有相識的，就湊在一塊議論著什麽，還對著江家指指點點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正準備出門的江詩蘊一見，並不在意，反正像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回了。隻是，鄉親們這都是急著去哪兒？怎麽都是走向進大蟲山的那個方向？
江詩蘊疑惑地扭頭看去，村裏幾乎所有的青壯勞力都去了，還有些半大小子，也背著簍拿著鐮刀跟在年紀大些的漢子身後。甚至於，其中竟然還有好幾個姑娘家，穿著樣式簡便的粗布麻衣，綁著男人的發髻，也跟著去了。
這是組團進山打怪獸？
“欸？蘊兒？你不是要去縣城麽？怎麽還在這？”江雲芳往頭上綁著頭巾，疑惑地看著站在院門口的江詩蘊，撇頭看到陸續往大蟲山方向走去的鄉親，扯著衣擺抻平了，便疑惑地上前將剛巧路過門前的李嬸拽住。
“李嬸！大家這是去幹嘛？怎麽都往大蟲山那邊走？”說著江雲芳便扭頭看向大蟲山，隱約瞧見似乎已經有很多人上了山。
李嬸瞥了一眼江詩蘊，才湊近江雲芳低聲耳語：“大家聽說你家蘊兒也同意鄉親們進山捕獵，這不，都趕著去了。”
“我家蘊兒同意的？可是這與我家蘊兒何幹？”江雲芳詫異地睜大了雙眼。
李嬸嗔怪地看著她：“前幾日不是也有人去了麽？就是馬家那爺幾個，還有村裏另幾個有經驗的獵戶，誰知一進山就碰到了鬼打牆，一直到天摸黑了才下山，還說總在同一個地方打轉轉，怎麽也走不出來！”
李嬸見江詩蘊把目光也投過來了，便有些不好意思，訕訕笑道：“這事兒我也不太清楚，隻知道連著那幾天，陸續有人進山，都碰到了同樣的情況。這不，鄉親們開始議論，說是……說是蘊兒丫頭設了迷障，故意防著大家進山的。”
“荒謬！那幾日蘊兒正忙著畫新房的畫稿，何曾去大蟲山設過什麽迷障？”江雲芳氣得跺腳，憐惜地看著江詩蘊又道，“後來又碰上那些個惡毒心腸的陷害我家蘊兒，就去了縣衙，好幾日才回來，哪裏分得出身去幹這種事？也不知是誰在胡說！”
江詩蘊垂著眼眸，臉色有些僵硬，江雲芳見狀，更是恨聲道：“以前聽村裏讀書的小子們說過什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典故，許是鄉親們以為蘊兒得了啥寶貝才賺大錢，才這樣……大約就是這個理吧！”
李嬸點點頭，苦笑著搖頭歎息，就離開了。
江雲芳上前抱住江詩蘊的肩：“唉！蘊兒啊！憑他們說破天去，咱無愧於天地就成。”
江詩蘊拍拍她的手臂，轉身笑看著她道：“大姐你放心吧，我不會鑽牛角尖的！現在天色不早了，我得先去縣城幫人看房子，一會兒若是王仁大哥來了，就跟他說一聲，讓他趕緊把野物全送到品香居去，我會去那兒找他。”
“哎！你去吧！”江雲芳點點頭，突然想到已經停工兩天的宅基地，又抻著脖子朝已走到彎道口的江是蘊喊道，“蘊兒！咱家那宅基地今天開工嗎？一會兒我也好去通知人家工匠。”
江詩蘊扭過身子擺擺手：“今日就不用了，大家都去大蟲山，怕是無暇顧及咱家建新房的事兒，改明兒再通知吧，就當放一天假！”
“誒！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啊！”
江詩蘊又揚起手擺了擺，卻並沒有回頭，踩著已經化了雪的空地，小心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