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知己本難求，累世經風霜
西海邊懸崖之上，滄默沉靠坐在矮榻上，莫菀躺在矮榻上，頭枕著他的大腿，吃著他喂進嘴裏的瓜子。
忽然歎了口氣，滄默沉皺眉，剝好的瓜子準備喂給她的動作生生停住了。
“好端賭，歎什麽氣？”
莫菀皺眉：“無心真慘，要是當初沒有吃化老丹，現在一定也是翩翩公子。”
滄默沉將瓜子喂給她，悠悠地道：“也不知你我要是老去的話，會長成什麽樣？”
莫菀雙眼發亮，抬手抱住他的雙頰：“默沉，你要是想知道的話，不如你我一同化作凡人，去人間經曆一番如何？”
她的心思，他怎會不知，點點頭，算是應允了：“此事了結之後，鞍前馬後，任你差遣。”
莫菀勾唇一笑，眯著眼睛看著空：“我要不要推波助瀾一下？”
“為了快速解決此事？”滄默沉眯眼。
“嗯哼！”莫菀起身，連連點頭，眸中已經按捺不住興奮的神色。
滄默沉扶額：“無心和白萇能夠解決此事的。”他指了指西海岸邊的情狀，“你不妨多擔心擔心下麵。”
妖兵不是被斬殺就是已經倉皇逃竄，唯獨妖王寒蚩還在負隅頑抗，他早就已經化魔，溫華、木紫妗、餘安、餘方，再加上宮的五位仙君合力，都不是寒蚩的對手，局麵變得異常焦灼。
迎麵，是鯤鵬，莫菀站起身來，此時鯤鵬已經帶著顧氏兄弟和彩蝶來到他們跟前了。
“神尊！戰神！我們把顧殤帶回來了！”顧雲異常高興，一下來就跑到他們麵前，顧白和彩蝶則一左一右扶著顧殤。三人落後顧雲一步，來到莫菀麵前簡單地行了個禮，東雲平時本來就沒有多少規矩，行過禮之後，便抬頭話，言行舉止，也都沒有拘束的意思，隻是被他們左右攙扶之人始終都沒有抬起頭來。
滄默沉見莫菀臉色有些沉鬱，便上前拉了拉她的手臂，將她的思緒拉回來。
而後，走到顧殤的麵前：“你不在，他們都很惦念你，知道你還活著，一心要救你。”
顧殤依舊低著頭，動了動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莫菀快速走到他的跟前：“黑蛇呢？”
顧殤渾身一顫，後退一步之後被顧白和顧雲一左一右拉住，他越發低著頭不敢看他們。
莫菀並沒有放棄的打算：“你不，本尊心中不愉快，便更不想下去幫溫華，寒蚩法力高強，溫華他們不是對手，你確定在這裏同本尊耗著？”
“不不不……”顧殤極為艱難地開口，在眾饒注視下，他才緩緩地抬起頭來，露出滿臉黑色的醜陋麵容來，隻一下，便又迅速低下頭去：“的麵容醜陋，不敢……嚇到神尊。”
“嗬！真是醜極了。”
莫菀轉身，語氣不善。“真正的黑蛇在哪裏？”
顧殤聲音低沉：“已經魂飛魄散。我本來隻是奪他真身，他的元神一直在附近，可是寒蚩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後就找到了黑蛇，他元神遊離六界太久，對寒蚩來，卻是進補的好東西，寒蚩……吸食了他身上的修為，他便魂飛魄散了。”
莫菀挑眉看他：“你自己真身被毀，黑蛇元神散去，現在看來，你正好用了這身體，一直做黑蛇也不錯。”
顧殤低頭沒有應答，倒是顧雲和顧白不樂意地跳了起來：
“神尊，顧殤以前可是我們三個裏麵長得最帥的了，他現在這樣子，怎麽回東雲啊？”
“神尊，顧殤本是一株青藤，要不……再找株青藤讓他重生？”
莫菀掀了掀眼皮，懶懶地坐了下來，抬頭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顧殤：“本尊何時過允許他回到東雲？”
她這一，顧白和顧雲都不淡定了，急得不得了，倒是顧殤點點頭，忽地跪了下來：“神尊，的當初動用禁術，早就該形神俱滅了。”
“顧殤，這不是妖兵大營，我不要再看到你拿身處妖兵大營時的那一套來同我話。”
他的態度，令她有點惱火。
顧殤一愣，低低地了聲是。
莫菀走到他的跟前：“我不能帶你回東雲。當初你私自奪取黑蛇真身，潛伏在寒蚩的身邊，雖情有可原，但終究有違道，我幫不了你。”
顧白和顧雲原本想什麽幫顧殤情，此時也頓覺無能為力。
隻見莫菀指著山下四處逃竄的妖兵：“今日我必定是要了結了寒蚩的，到時候妖界群龍無首，我不允許有第二個寒蚩乘勢而起。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她定定地看著顧殤的頭頂，隻見他微愣過後，身子有些顫抖。
“神尊……”
莫菀迅速轉身：“去吧。”
顧殤起身，緩緩抬頭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又看了看顧白和顧雲，烏黑醜陋的臉上顯出一抹笑來，顧白和顧雲頓時淚流滿麵。
滄默沉摟著莫菀的肩膀帶她下去幫溫華，走到崖邊，莫菀忽然回頭：“一千年，一千年之內，為妖界物色好到合適的妖王，期限一到，不管你有沒有解決此事，必須回東雲複命。”
話落，便同滄默沉一起飛身而下。
顧殤愣了好一會兒，就連顧白和顧雲也是才反應過來，他們一左一右勾著顧殤的脖子，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彩蝶已經先莫菀他們一步來幫溫華的忙，但是寒蚩太過厲害，幾人都受了傷，溫華傷勢最是嚴重，但是寒蚩竟毫發無損。
見到滄默沉和莫菀攜手而來，他立刻就停下攻擊溫華的動作，在原地站定，看著莫菀和滄默沉的雙眼帶著怒意。
滄默沉依舊一手攬著莫菀，忽然輕笑出聲：“真是不知道寒蚩你究竟與我們有什麽大仇大怨，為何總是一副苦大愁深的樣子，比怨婦的姿態還要過甚。”
寒蚩頓時便被他的話給激怒了。“妖界總是被你們神仙界踩在腳下，你們所謂的眾生平等，不過是空話，本王就是要將這個世界顛倒過來，讓妖界淩駕於六界之首！”
“那麽你與嫦族合作，將來若是成功了，到底是妖界在前，還是嫦族在前呢？當然，你們不可能成功。”
寒蚩本來正要自然是妖界在前，但是聽到他後麵的話，便張不開口了。
千算萬算，沒有想到過滄默沉竟然回來了，而且，白萇竟然有一個兒子！
這兩個變故，將他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他隻是想要做六界之主，偏偏，有個東雲擋在眼前。
不做猶豫，他忽然淩空而起，直奔雲霄。
滄默沉和莫菀極有默契地勾了勾唇角，就連上揚的角度都是一樣的。
“彩蝶，你先帶溫華回東雲療傷，我和默沉去宮看戲。”莫菀兩眼放光，臉上似乎沒有一絲焦急的樣子。
“默沉，莫菀，寒蚩法力大增，恐怕……咳咳！”溫華想要提醒他二人不可輕敵，還沒開口詳，就連連咳嗽，引得心口一陣劇痛。
彩蝶幫他舒緩胸口的疼痛，心疼不已：“你先顧好自己，我隨神尊去就是了。”
莫菀臉上不耐：“看我了不是，當年我盡管身受重傷，對付寒蚩，也不過是動動手指的功夫而已，如今他雖已化魔，就算法力大增，怎麽可能是我的對手？再還有滄默沉不是，溫華，你要是想去宮看戲也行，到時候便省的我向你轉述。”
溫華頓時就黑了臉，他在意的是有沒有錯過她所謂的“好戲”嗎？胸口就有一股無名火竄起來，要不是彩蝶在安慰他，他估計得口吐鮮血了。
莫菀笑得一臉無害，挽上滄默沉的臂彎，後者被她的舉動安撫，很是受用。勾唇看了溫華一眼，溫華差點再次口吐鮮血。
一行人緊隨著往宮趕，到宮門口，就見白萇背手而立，背對著眾神仙站在門口，門外便是一身殺氣的秋菱兒。
莫菀的視線掃過，最終落在一旁坐在地上的常倩的身上，無心尊蹲在她的身邊，看到莫菀來了，眼中露出焦急的神色：“神尊！公主快不行了！”
莫菀回頭看了看彩蝶，彩蝶會意，往前走向常倩，路過秋菱兒的時候，秋菱兒忽然朝她斜看了一眼，偷偷運轉掌心之力，在彩蝶擦身而過之際迅速出掌。
沒料到自己出掌已經如此迅速，幾乎是神不知鬼不覺了，站在自己身前兩步之遙的白萇明明是在看莫菀，誰知道他在自己出掌的那一瞬反應過來，並且及時阻止了自己的舉動。
彩蝶聽到身後的動靜，轉身就見到背對著自己，一臉怒意的白萇。
“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莫菀和溫華非得殺了我。”他語氣淡淡。
彩蝶看了看抱著雙臂靠在滄默沉臂彎的神尊，轉身麵無表情地走到常倩的身邊，常倩果然因為之前替無心尊擋了一掌之後，元神碎裂，再晚些，世上就再無常倩此人了。
歎了口氣，取出東雲靈泉水喂給她。
母撫摸著常倩的額頭，萬分憐惜：“素聞東雲靈泉水有滋養元神的功效，可隻這一點怎麽夠？不如引一泓靈泉至宮，讓倩兒在靈泉中恢複？”
彩蝶未加理睬，兩根手指貼在常倩的腕處把她的仙脈。
母再開口：“彩蝶，你帶了百花凝露沒有？百花凝露一定可以救倩兒的。”
依舊沒有答應，母忽地站了起來朝莫菀的方向走了幾步，中間隔著秋菱兒以及剛剛上來的寒蚩，她不敢再往前，隻能喊道：“莫菀！你身上一定帶了百花凝露，快拿過來！”
無心尊聽罷，迅速轉過身來，震驚地看著母。
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莫菀站直了身子。
溫香軟玉一離開，滄默沉就眯起了眼，危險地看著宮門口的一眾，尤其是帝母。
莫菀依舊抱著雙臂，懶懶地邁開步子，似閑庭散步般朝著宮門口走去。路過寒蚩的時候，停在他的跟前，低聲道：“多年不見，長得越發醜了。”
寒蚩緊握了拳，奈何察覺到她身上醇厚的神力，方知曉原來她的修為真的遠在自己之上，可是為何不論是四萬年前還是一萬年前，他都覺得她的氣息並沒有厲害到不可戰勝，一萬年，正經的修行，怎麽可能達到如今的境界？
莫菀無視寒蚩眼中的差異以及畏懼，往前走，來到秋菱兒的身側：“不錯不錯，短短幾日不見，顧嫦封印在你體內的嫦族之力已經被你全部釋放出來了。你覺得，你體內的這所謂‘上古神力’比我的如何？”
秋菱兒感覺到莫菀一靠近，自己便渾身上下都被她壓製，不甘地瞪著她，她卻漫不經心地從自己麵前走過。
母蹲在常倩的身邊，此時隻能仰視莫菀，在她走近的那一刻，她忽然站了起來，盡量抬起下巴俯視莫菀。
“嗬，母這般看饒姿勢，心傷了自己的脖子。”她輕佻的語氣令母所有的挑釁一瞬之間變得一文不值。
緊接著，不知是誰先開的頭，一眾神仙紛紛下跪朝莫菀請安。
莫菀假裝什麽都沒有看見，在神仙們心翼翼跪地的時候，抬眼看鱗一眼，後者低垂著眉眼，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立刻做出躬身的姿勢：“見過神尊。”
“嗯。”過了好一會兒，莫菀才輕聲作應。
言語間，彩蝶已經起身來到莫菀的身後，在她的身邊耳語了幾句。
見母又要開口討要靈泉水，無心尊連忙道：“尋常仙家，一瓶靈泉水已經是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了，再多反而害了公主，母，靈泉水不可貪。”
一個“貪”字，咬的極重，母臉上瞬間變得五彩斑斕。
四萬年前，莫菀曾到過宮警告過母，身居母之位，便不可再有別的貪心，否則東雲第一個不會饒她。
此事當初隻有他們幾個知曉，他還記得莫菀離開宮前過：“汐玥的命，被你拿去了，那麽你汐妤的命，隻好握在我的手裏了。”
這是她與宮決裂前，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