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在上京要想刻意回避某個人並不容易,常言道抬頭不見低頭見,更何況權貴彼此利益勾連,哪裏是能躲得了的。
因而溫酌這鴕鳥態度很快遭了報應。這一天倒還是溫士鬱囑他去一趟洛王府,囑咐他好歹也要當麵答謝洛王的厚意。照著襄陽侯所想,溫酌自從跟了洛王後為人處事上圓融了不少,他們家因著無可避免地要卷進奪嫡的泥沼中,既然已打定主意幫洛王,那便要做足功夫。
溫酌知道老狐狸心裏必然有許多彎彎繞繞,殷鶴晟先前被差遣去了京畿外縣昨日方回京,溫酌連著好幾日沒見他心裏縱然別扭也仍有些惦念。於是他嘴上應了,從庫房裏選了幾樣合適的禮物便坐了軟轎去拜訪。
誰知這一日殷鶴晟難得歇了個午覺還未醒,若是旁人說不得便隻得打道回府了。偏偏溫酌不同,因與洛王親近常出入王府,管事臉上陪著笑心裏犯嘀咕,一時倒拿不定主意,隻恐私自攔了貴客誤了王爺的事。
可巧裴雲出來,見如此情狀,他心知溫酌與旁人不同,乃是格外得自己主上垂青的,於是點道:“殿下已睡了近一個時辰,想來也快醒了。世子若是不著急,不妨在偏廳稍待片刻?”
他是殷鶴晟親信,說的話自然不同,管事立刻舒展眉頭,點頭附和。
溫酌聽了亦覺無不可。
殷鶴晟住的院子叫濮陽園,景致雖平常,房屋材料卻堪稱不凡,殷鶴晟喜歡敞亮,是以這座樓閣連窗戶都用琉璃鑲的,入秋後亦是陽光普照甚是暖和。
溫酌對這地方再熟悉不過,他每來洛王府,十回裏八回殷鶴晟都是在此地。
雖說是偏廳,屋子卻緊挨著殷鶴晟睡覺的暖閣,溫酌因如今心思不同以往,連坐著都覺忐忑,靜坐著喝茶,茶沒喝幾口,心跳倒格外的響。
他捧著茶碗呆坐片刻,忽聽見間壁傳來異響。
原來殷鶴晟前一晚熬夜籌謀西北一事,午間便有些乏,難得睡了午覺。
隻是千防萬防內賊不防,竟不知怎麽讓吳絳摸進了屋。
吳絳今年不過十七,依著男風閣子的規矩卻已經老了,早過了掐嫩枝的年紀。若不是他這張臉生得巧,便隻能屈居下等。
吳絳自小長在南風館,哪兒能有什麽傷春悲秋的柔弱秉性,讓大官人們銀子花花地一砸,連自己姓什麽都能立時扔了。他能得殷鶴晟青眼收入王府,大約真算得上時來運轉。
先時,因著新鮮,殷鶴晟還算專寵了他幾日,這吳絳險些要把尾巴翹到天上去,誰料殷鶴晟忽然又冷了他,弄得這小倌不上不下地被吊著,想要諂媚又不得門路。
然而此人心思活絡,還頗有幾分膽量。這幾日見殷鶴晟沒用他,他倒自己心裏先癢起來,有意要勾他弄自己。
他畢竟見識有限,隻道占住了床笫便能占住人,這時趁著殷鶴晟午睡,居然鑽進屋裏勾弄主子。他雖如此打算,到底此時違了禁,犯了王府的忌諱,隻是他想這王府全是王爺的隻把住了王爺要什麽還沒有,如此一來哪還能留神偏廳裏有客?這會功夫悄不聲地趴到洛王床邊鑽進被裏給殷鶴晟嘬了一陣。殷鶴晟睡了許久本就要醒了,他曆來驚醒吳絳走過來卻不動聲色隻看這人意欲何為,待見他如此作為實在哭笑不得,便也安心受用了。
隻是他這一受用,亦不知溫酌恰在偏廳。
偏吳絳有心作怪,一頭嘬弄,一頭還要作妖發出些不堪的響動引洛王就範。
孰料洛王還沒就範,倒把襄陽侯世子引了來。
溫酌自聽到怪聲,便放下茶盞過去。
不過一眼,便與殷鶴晟兩個隔著窗子四目相對。他先是唬了一跳,整個人往後一退,臉上神情又驚又羞,而後惱羞成怒卻是拔腿就跑。
殷鶴晟亦是難得的愣了愣神,等回過神來一腳便把吳絳踢到一旁,不等這人自辯,整理衣裝,立刻喚了人來。
此時暖閣中太陽大好,底下雖有人守著奈何叫太陽一曬不免瞌睡起來,不想聽見殷鶴晟的爆喝,一下驚醒亂滾帶爬進來時,洛王的臉色卻賽過臘月雪。
這幾人驚魂未定,這時才看見地上竟多了個吳絳,不由暗道不好,讓這麽個東西摸進了洛王內室豈是小事?至於溫酌看見什麽又怎麽跑了,更是一無所知,一個個跪在地上不知所措,隻待責罰。
王府畢竟不同尋常人家,一會功夫連管事太監邱誌都到了,見這跪著一地人倒也沒有張嘴求情,隻領了小廝將這幾個奴才押了。
殷鶴晟見他們噤若寒蟬火氣更甚,又見吳絳被自己踢在地上已爬不起身輕聲呻吟卻是沒有半分憐惜,登時喝道:“把這廝給我拉出去杖責三十。”
吳絳諂媚不成,挨了結結實實一腳已是重傷,如今又要杖責,哪裏還有活路,頓時哭天搶地。
幾個小廝恐更加惱了殷鶴晟連忙一齊上前堵了嘴要把他拉下去。
殷鶴晟一皺眉,沉聲道:“先別忙著打死了。梨園離此處可不算近,他怎麽摸進來的記得仔細問清了,一個別放過。”
此話剛落,吳絳一下子癱了,褲襠裏的尿漏了一地,邱誌一皺眉,忙使了眼色,小廝們登時把人拖了下去。
洛王見這禍根被拖走了,這才坐下,幾個丫鬟這才哆哆嗦嗦爬起來收拾屋子。
殷鶴晟聰明一世此時隻恨自己短視,竟弄了一個吳絳來府中,竟致在溫酌麵前出了大醜。
其實這當主子的弄個把小廝丫鬟侍寢乃是極尋常的事情,何況他一個做親王的,便是有錯也是溫酌莽撞冒失在先。偏偏溫酌在殷鶴晟心裏卻是不同旁人,這時回想起來簡直比吃下一個活蒼蠅還惡心人,他心知溫酌今日來必是為著回禮而來,誰知這會人倒被嚇走了,卻又叫他該如何哄回來。
他有心要襄陽侯做他的助力,最起碼不能幫著旁人對付自己,再者這些日子與溫酌相處,一來愛他年少俊逸性子和順,二來喜他腦子聰明好學勤勉,不知不覺便看到心裏去了,若是個尋常人家的子弟便是請了官媒收到府中亦不算難事,偏偏溫酌卻是個世家嫡子要繼承侯爵的,弄得他看在眼裏,既不能說也不能動。這才弄來個吳絳,卻誰知竟是個絕頂昏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