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 144 章
殷鶴晟回京的這天極冷,且正趕上這陣子趙氏大案。
禁軍這些個天四處拿人,那些犯官門戶常常是天未大亮便被敲開了大門被拖出門庭押入大牢,哭嚎聲簡直連綿四起隔著院牆傳到鄰家,上京頓時人人自危等閑都不敢出門,街麵上亦是蕭條了不少。
溫酌倒是沒啥心理負擔,他這天起了個大早。本想練一套劍健身再吃早飯,被院裏的寒風一激,立馬熄了念頭。倒還是他屋裏丫鬟們想得周全,知道他這一日要出門,給他從裏到外的收拾好了。
他身畔人都知道他不喜騎馬,因而照例備了馬車,也正好遮擋寒風。天寒地凍,擋不住天子盛怒,趙承初的案子還沒完,街麵上一行禁軍匆匆而過,又不知去哪家辦差。
太子前些日子已被圈禁,隻剩下聖諭還沒下,不過也是早晚的事了。溫士鬱估摸著皇帝的意思恐怕是要把殷鴻兆貶為庶人。趙美人,也就是曾經的德妃,一早就被賜了白綾。後宮中沒有母妃從中斡旋,廢太子的日子可想而知。可歎趙承初風光一世處處籌謀,臨老什麽都沒守住,闔家老小全都進了天牢。
溫酌對這人沒啥憎惡嫉恨之類的情緒,一來他對這個康定候實在印象不深刻,差不多也就是個糟老頭的形象,即便此人是陷他險境的元凶,奈何溫酌也沒跟他真正交過手。二來也是他當初的專業使然,對這朝堂上的權力抗衡早有了深刻的認識,加之這一年來的見聞經曆,溫酌越發對所謂的是非正義感到困惑。
說到底,各人自有各人的立場,哪有什麽真正的好人,壞人?便是他一心所向的殷鶴晟,也未必就是什麽真君子。這上京城中的士族權貴們,包括他自己,無一不是被金殿皇權培植出的怪物,為了利益日複一日不知疲倦爭鬥不休,誰又能嘲笑誰呢?
雪下得緊,馬車一路艱難地行至城外驛站便止住了。
溫酌不打算再去遠處等了,又囑咐人前去打探洛王大軍來了沒有。驛站裏一下子熱鬧起來,書勤忙著給他取了炭盆來取暖,白易則在他近旁護衛。溫酌不覺得冷,他身穿狐裘,手裏又捧著手爐,隻要吹不著風倒也暖和。
過了近半個時辰,底下人便來報說洛王大軍回來了。溫酌站到門前去瞧,隻見遠處塵土滾滾,馬蹄聲不絕於耳,連地麵上都隱隱傳來震動,便知那人所言不假。
殷鶴晟是趕著回來的,柴門關大戰失利後,斯魯原想撤回草原重振旗鼓。奈何洛王從來就沒什麽好性,當下和周長慕商議趁勝追擊,直逼著斯魯退到了玉嶸山腳,斯魯退無可退,想要和歆軍死戰到底,奈何長時間的作戰,他底下人卻是不肯了。眾人紛紛逃上山去,弄的他堂堂首領也隻得跟著退上山去。
殷鶴晟見狀一不做二不休便遣人直接放火燒山,山火一起加之風勢迫人,足燒了五六日功夫,將一座好好的大山簡直燒成了焦炭,再哪裏能尋得到斯魯眾人的一點痕跡?
玉嶸山在西北邊境也算得一處風光宜人之地,眼瞧著毀在殷鶴晟手中,此時口口相傳不出幾日便人人皆知。便是郎州百姓也有人覺得洛王此舉太過,老百姓到底靠山吃山,好端端一座山說沒就沒怎叫人不可惜?倒是殷鶴晟毫不在意,對周長慕解釋道:“便是猛虎也有瞌睡的時候,虎嘯山林好叫這些個戎狄知道咱們大歆的兵馬可不是吃素的。一座山罷了,若是能保得百姓太平也算值了。”
此事一出,連那折羅亦被大歆洛王的氣勢鎮住了,曉得此人絕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頓時熄了旁的念頭。
是以西北戰事令他盤桓至今才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