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 146 章
君父二字的意義前者遠大於後者。殷沛隆為君雖談不上盛世昌隆,大麵上還是一片太平,算得上是天下大治;不過為父的話便不怎麽稱職了,為人父免不了對子女有所偏愛,今上的一溜孩子裏勉強得他青眼的除了長公主殷翎衣,便是廢太子殷鸞晁以及小皇子殷雁娛了。殷鸞晁占著長子的優勢,殷雁娛則是今上的老來子,因而也不足為奇。
四個兒子中,殷鶴晟與其說是兒臣,實則更近乎於臣子。常人都說父子天性,縱然天家威儀,皇子們總免不了對皇帝有著孺慕之情,唯殷鶴晟例外。他天生性子冷,除了對生母瀾嬪還能有幾分笑臉,對旁人則是不苟言笑,一雙眼看人總是冷冷的。
殷沛隆對這個兒子談不上喜歡或者討厭,他在培養兒子這件事上並不怎麽上心,等他終於想起來皇位該找個接班人了,兒子們早就依著各自的性情長成了不同的模樣。不過他現在終於認識到這些兒子裏,恐怕殷鶴晟才是最肖似他的。
洛王大勝歸來,尤其在今上跟前得臉。皇帝給兒子賜了座,父子倆正好促膝而談。
話雖如此,兩人卻是絲毫沒有尋常父子的家常話,公事公辦地議了些朝政大事。今上賞罰有度,這回明確地表示待他把趙氏一案發落完了,就給洛王冊封太子。
殷鶴晟雖照例謝主隆恩,不過他那不卑不亢的態度倒很有些實至名歸的意思。皇帝見他如此四平八穩的姿態,忽地心念一動,隨口說道:“雖說梁氏薨了未滿期年,不過你冊封大典上正妃空懸也不太像樣。不如父皇給你另指一門婚事?”
殷鶴晟頓時臉色一凜,躬身道:“謝父皇美意。隻是梁氏畢竟為我延育子嗣,連期年之孝尚且不守,怕是會寒了孩子們的心。”這話倒是有情有義,隻是實在不像是能從洛王口裏說出來的。
殷沛隆微微眯眼,並不放過話題,他抬手端了茶盞抿了口道:“那便先選著,京中閨秀甚眾,何患找不到與你匹配的女子。”
南書房裏燃著冷香,襯著梅瓶裏的白梅看來格外清雅。殷鶴晟並沒有立時開口,垂眼瞧著那花微微出神。隔了一小會,他才正視皇帝開了口:“父皇,梁妃是您給兒臣定下的。這回兒子能自己做主麽?”
他說這話時,既沒有跪下,言語之間也並不謙恭,何止禦前失儀,便是要參他一本大不敬也不足為奇。
皇帝卻仿佛預料到他會如此說似的,毫不在意地點了頭,道:“既然你自己有主意,倒也無妨。隻是你這人選卻是哪一個?”
洛王好似正等他此言,正色道:“兒子有意效法父皇,意屬襄陽侯世子溫酌,不知妥否?”
此言一出,隻見殷沛隆臉色微變,那表情說不出的古怪,似笑似嗔又似嘲諷,便是洛王一時也心中沒底起來,他原想便是父皇大怒他也自有辦法,隻是如今看來竟是不知他如何想法。
他到底還是皇子,不敢太過,當下便攬了衣擺跪在地上,卻並不說話。
他卻不知他如今這般模樣落在皇帝眼中,倒似皇帝當年為著霜君跪在太後麵前一般無異,引得今上勾起無窮回憶,心中大歎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