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他還在傷害傷痕累累的她
曹偉辰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病房,陸致宇還維持著之前的姿勢,曹偉辰上前,手搭上男人的肩膀,陸致宇的身影微動,卻仍是沉默。
也許這個時候,說任何話都已經是妄然。
曹偉辰就站在病房裏陪伴著他們,直到雙腿漸漸麻木,才聽到陸致宇啞著聲音開口:“不要告訴她,我們已經知道了。”
原來他知道剛剛曹偉辰出去做什麽了。
曹偉辰微怔,片刻後點點頭:“我明白,陸總。”
……
深夜,陳昕開始發高燒,嘴中囈語著什麽,陸致宇聽不清,他隻知道自己此刻心急如焚,恨不得躺在床上的人是他,而不是她在受折磨。
她是無辜的,從幾年前的那場爆炸來說,她就是無辜的,是他,將她牽扯進來,讓她一輩子都不快樂。
如今她已經傷痕累累,他卻還在傷害她。
陸致宇站在病房的角落裏,護士醫生在眼前來來往往,他就如同另一個世界的局外人,站著,無聲地看著病床上的林知語,瞬也不瞬。
到了後半夜,她的高燒才勉強退了一些,但仍是低燒不退。
醫生說可能是異物移位造成的,甚至告訴他最好要有心理準備,因為異物變動了位置,沒有人能確定林知語醒來之後會有什麽變化,或許什麽都看不見,或許連之前的記憶都消失不見了,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麽。
陸致宇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公司的事情交代給了曹偉辰去辦,曹偉辰跟了他許久,也了解他現在根本無心工作,所以就算有什麽大事也不會來打擾。
就這樣,陸致宇在醫院裏渡過了最難熬的兩個夜晚。
第三天,林知語還不見有清醒的趨勢,陸致宇更加擔心,也不知道該編怎樣的借口讓林州洲不去懷疑他的爸爸和媽咪好幾天不露麵是為了什麽。陸父陸母知道林知語的事情後,也來醫院看她,陸致宇並沒有告訴他們林知語就是陳昕,因為怕事情會變得更複雜。
陸母一直到林知語的腦袋中存有一顆定時炸彈,立刻就懵了,她不敢相信,陳昕死了,陸致宇要娶的女人也生死未卜,究竟他們陸家上輩子是做了什麽缺德的事?
病房裏,看著兒子因為照顧林知語而帶著疲態,下巴上長滿了青色的胡渣,陸母就覺得心疼。她的兒子,何時這麽頹喪過?
猶豫了好長時間,陸母才決定將心裏的話說出來:“阿宇,你真的決定要娶她嗎?”
陸致宇沒有動,也沒有出聲。
陸母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你也知道,她的腦袋裏有顆炸彈,隨時都會爆炸。如果情況如醫生所說的那麽樂觀也就罷了,但是萬一有一天,她因為那個東西癱瘓在床上,或者失去行動能力了呢?”
陸致宇的身體一震,緩緩回過頭,目光帶著一絲冰刀似的淩厲,直戳向陸母。
陸母愣了一下。
“我不會離開她的,哪怕她再也動不了,哪怕她再也想不起來我,我也不會拋棄她。”陸致宇再次將視線放在林知語毫無血色的臉上,輕聲說:“那樣的事情我已經做過一次了,我不會允許自己再拋棄她第二次,永不。”
陸母被陸致宇剛剛的眼神嚇到,然後又聽到他這一番話,欲開口,忽然被一旁的陸父拉住了:“你就少說兩句吧。不管她是不是隨時有生命危險,單單是為了我們陸家生了州洲這麽個好孫子,將他拉扯到這麽大,我們也有責任照顧她的餘生。”
“可是.……”陸母還想說什麽。
“好了!”陸父低聲喝斥,道:“兒子的事你就不要多管了,隻要你不去刺激林小姐,她就不會有什麽問題。”
陸母覺得委屈,她其實也是為了兒子著想啊。憋了憋嘴,不再說什麽。
***
陸致宇守著林知語守了四天三夜,就在第四個夜晚,她終於轉醒。
晚上的星星不算多,白天還是個大晴天,晚上就刮起了風。
窗簾吹動起來,一陣陣瑟瑟的秋風吹進病房,陸致宇起身來到窗前,將窗子關好。
再轉過身的時候,恰巧對上一雙沁著春水的眼眸。
他的麵容鬆動,輕呼一口氣出來:“你終於醒了,知語。”
林知語直視麵無表情的盯著他略帶焦急又驚喜的臉,眼神似乎沒有焦距。
陸致宇的心再次提了起來,攤開手掌輕觸她的額頭,並沒有發燒啊。
還是……
想到醫生說的那些可能性,男人的心頭一緊:“你等等,我馬上叫醫生過來幫你看一下。”
陸致宇說完這些話想要離開,卻忽然被林知語拉住了手臂,他下意識回頭看她,倏地,吃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巴掌。
陸致宇的臉被打偏到一旁,英俊深刻的臉上很快形成了一片紅腫,可見這一巴掌,她打的並不輕。
陸致宇回過頭來,眼中沒有任何一絲責怪的意思,甚至他很高興,她肯打他就證明她沒有忘記之前的事情。
“對不起,知語,我明知道你對車禍的恐懼,還做出那麽不夠理智的事情來嚇你。”他抓起她的一隻手:“隻要你能消氣,就打我吧。”
林知語看著他,似乎長久以來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認真地看著他。
須臾,她收回了自己的手,將臉轉向另一側,冷冷的聲音,道:“你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陸致宇閉了閉眼睛:“知語,我.……”
“出、去。”簡單明了的兩個字從她口中說出。
男人抿唇,下頜異常的緊繃,整個身體也變得僵硬起來。此時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還加上這幾天不眠不休的寸步不離,他的眼中有深深的挫敗,輕輕歎息一聲後,他說:“你不想見到我,那我就走,但是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恢複身體。”
他還記得醫生說不要刺激到她,所以即便多擔心,他也會順著她。
此時,林知語仍是閉著眼睛,但是表情帶著明顯得排斥。
陸致宇又歎了一聲,起身:“我去叫醫生來看看你。”
一連串沉重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床上的女人才遲遲的睜開眼睛,盯著緊閉的房門片刻,臉上有著難言的情緒。
她低下頭,草率的拔掉了手背上的針頭,因為沒有按壓,鮮紅色的血珠很快就逸了出來,緊跟著,越來越多。
她似乎沒有察覺到,也沒有痛覺,掀開被子下了床,手背上的傷口不斷有血滴出來,順著無名指的指尖滴在白色的地板上。
護士進來的時候恰好見到這一幕,驚訝道:“你怎麽把針頭拔掉了?快點躺回去,醫生馬上就要來了。”
林知語腳步未停,偏過頭,聲音仍是沒有任何溫度:“請你出去。”
護士一愣,以為是自己聽錯。
直到又聽到她說:“出去。”
護士才回過神,看到林知語的狀態不對勁,連忙放下手中的消毒器皿,跑了出去。
林知語走進浴室,啪的一聲鎖上了房門。
單人病房唯一的好處就是擁有獨立的衛生間,她站在洗手池前,抬起頭,眼睛對上鏡子裏的蒼白的女人。
抬起手,緩慢的用手碰觸到自己的臉,這時,林知語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腫,似乎才有什麽湧動了起來。
這張用了幾年的臉,這一晚,看起來卻這麽陌生……
一顆一顆的眼淚從眼眶內滾落,林知語最終用手捂住唇,無聲地哭泣。
醫生護士趕來的時候,她仍將自己關在衛生間裏,陸致宇問詢趕來,聽到了裏麵壓抑的哭泣聲,停下了腳步。
忽然間有些不敢去麵對她的淚水,他怕自己會心軟結束這場婚姻,那麽就注定自己要失去她了。
他緊緊地攥著雙拳,跌跌撞撞的走出了病房,靠在病房外冰冷的牆壁上,才深吐出一口氣。
除了這一晚的反常之外,之後林知語表現得沒有絲毫不對勁,她按照醫囑,安安靜靜的輸液、吃藥,隻是整個人變得沉默了許多。
陸致宇怕惹她不高興,於是每天除了下班時間外都坐在她病房外的走廊上。後來醫生有些於心不忍,就將隔壁的病房騰了出來,讓陸致宇住進去。
保姆每天都會送飯、送補湯,偶爾曹偉辰也會過來探望。探視時間結束後,就會立刻跑到隔壁病房向陸致宇報告林知語的近況。
知道林知語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陸致宇的稍稍鬆了口氣。
……
在醫生的同意下,曹偉辰帶著林州洲來到病房,希望林知語見到州洲後可以開心一些。
林知語聽到敲門聲並沒有出聲,反正不管怎麽樣,他們還是會進來的。
果然,半秒鍾過後,曹偉辰推開了房門,林州洲童稚的嗓音立刻在病房響起:“媽咪!”
林知語有短瞬間的出神,片刻後才徐徐的轉過頭望向向她撲過來的小男孩,漂亮的眼睛和臉蛋,一雙眼睛也大而圓,漂亮的出奇。
林知語下意識的將林州洲抱在懷裏,緩衝了些力道。
林州洲從她的懷裏抬起頭:“媽咪,爸爸說你病了,我好擔心哦。”
林知語扯唇,輕輕微笑,揉了揉林州洲的頭頂,不知在想些什麽。
曹偉辰始終觀察著她的情況,除了比之前更瘦了一些之外,臉色也沒有那麽蒼白了。
這時,林知語忽然看向他:“讓我們母子兩個單獨待一會兒可以嗎?”
曹偉辰立刻收起視線,眉目輕斂:“那我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