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愛你,太不值

  林知語對陸致宇住進旁邊病房的事情並不是一無所知,不管是保姆、曹偉辰還是醫生護士,每天都有無數的人進出隔壁,匯報她的病情,她都了解,隻是懶得開口而已。


  林知語從枕頭下麵拿出一個牛皮小本,本子已經有些舊了,裏麵似乎還夾了一些東西,所以也變得零零散散的。


  “這個是媽咪懷孕的時候,寫給你的信和日記。”林知語將本子交到林州洲的手上,輕聲說:“州洲現在也足夠大了,可以看這些東西了。”


  林州洲接過來,好奇的翻了翻,然後抬首問她:“這都是媽咪寫給州洲的?”


  林知語點點頭:“州洲可能不記得你一歲之前媽咪的樣子了,這裏麵不止有媽咪寫給你的話,還有很多你小時候我們兩個人的合照,還有一張你的超聲波相片。”


  林州洲看起來似乎很感興趣,林知語神色複雜的盯著麵前這張興致勃勃的小臉。


  林州洲離開後,林知語就躺下睡了很久。


  不知不覺睡到了夜裏,她是被身旁凹陷下去的床傳來的動靜驚醒的。


  熟悉的煙草味道,恍如隔世的味道,她沒有睜開眼睛,卻知道身旁的男人是誰。


  冰涼的手拂過她的臉頰,小心翼翼,好像怕吵醒她,也好像她真的是他視如珍寶的東西。


  林知語抿唇,沒有出聲。


  陸致宇就坐在她的床邊,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終於忍無可忍,倏地睜開眼睛,沒有絲毫睡意的眼睛對上他帶著錯愕的臉龐。


  “我……”


  他想要解釋什麽,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林知語坐起身,啪的一聲打開了床頭燈的開關。壁上暈黃的燈折射著夜晚迷離的光亮,她坐在床邊望著他那張在燈光下忽明忽暗的俊顏。


  削瘦蒼白的俊顏,眼窩下盡是青色,蹙眉,唇色發白幹澀,有些青色陽剛的胡渣,說明他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燈色大亮,讓男人難得覺得有些尷尬。


  林知語看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的臉,成功又俊美的男人,怪不得那麽多美女都趨之若鶩。媒體喜歡抓住這樣的人不放,因為不管真的假的,他們的身上總是有新聞可寫。


  還記得那些年,不斷在媒體的頭條看到他和馮琳親親我我、不斷看到他和其他她比起來自愧不如的女人曖昧緋聞,和不斷的流言蜚語。


  不是不覺得心痛,不是不覺得疲憊,而是愛大過於這些,所以就開始隱忍。


  怕會失去,才會更加的珍惜、亦步亦趨。


  可是她錯了,留不住的人、留不住的心,是無論你怎樣犧牲都是枉費。


  這一刻彼此對望,刹那間覺得有些可笑,而她也的確淺淺的露出一抹笑意,帶著深深的嘲諷。


  角色對調,如今是他戰戰兢兢的在對待這份感情。


  隻是一切都晚了,晚了,陸致宇。


  “我一直都有一個疑問想要問你,”她輕輕開口,聲音比自己想象的要沙啞許多:“當初陳昕和馮琳同時被壞人綁架,對方說隻會放一個人時,你為什麽選擇了馮琳,而放棄陳昕?”


  陸致宇被林知語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啞口無言,那場綁架和那場爆炸,一直是他心裏最隱秘的傷口,陳昕死後,沒有人再敢提起那件事。


  喉嚨緊得發澀,這是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提起當年的事:“七年以前,十八歲的馮琳拿著林知語的懷孕報告給我看,騙我說那一晚陪我的女人是她,而她也在一次事故中流掉了孩子,以後再也不能生育。我信以為真,甚至連調查都不曾,就將馮琳當成了我必須擔負的責任。”


  林知語安靜的聆聽,看著他斂下眉眼,怔怔的用沉沉的聲音說:“綁架案發生的時候,我和你.……也就是陳昕結婚剛滿兩周年,我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報了警。其實如果計劃沒有出紕漏的話,你們兩個是不會出任何問題的,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們都被老天耍了。”


  “我在送錢的路上就在想,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把馮琳先救出來,這樣也算是還清了我欠她的債。至於你,我的確是想要和你重新開始的,陳昕,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抗拒你的愛情,我也一樣。”


  陸致宇抬眸對上她的眼睛:“馮琳的喜怒無常讓我很累,一直照顧她的重擔也壓得我喘不過起來。隻有在你那裏,我才能得到片刻的安穩,可是我怕我自己會上癮,對你上癮,所以我一直不敢靠近你,不敢和你有太多的接觸。”


  “如果按照你所說的,你想要重新開始,那麽為什麽,還要和.……”林知語深呼吸:“和陳昕離婚?”


  “.……”陸致宇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低低回答:“因為其中一個綁匪跑掉了,為了幫他的哥哥報仇,他一定會不擇手段的傷害我在乎的人。”


  所以隻能不聞不問,不去關心,這樣對方才不會來傷害她,這樣對方才會將馮琳當做他最心愛的女人。


  他承認他也卑鄙的利用過馮琳,讓馮琳當做誘餌,所以陳昕死後,他選擇用餘生來償還這些債。


  也算是某種自我折磨吧,他放任馮琳的放肆任性,他由著她給自己帶上無數頂綠帽子,他一直想,反正他的人生也就這樣了,沒什麽好念想的,沒什麽好爭取的,就一直這樣過下去也無所謂。


  隻是,後來他遇到了林知語……

  擁有林知語的臉,擁有陳昕的心的她……

  在他充滿虧欠的眼神下,林知語默默地低下頭,不去看他的表情,將視線轉移到窗外的夜色。


  如果陳昕早一點知道這一切,也許事情就不會發展成現在的模樣。


  如果陸致宇不是將一切都隱藏在心裏而是傾訴給陳昕,也許兩個人之間的誤會也不會越來越深,以至於到最後,陳昕心裏的陸致宇,是一個讓她後悔愛上過的男人。


  “我說這一切,並不是想要你原諒我。”陸致宇低笑一聲,隱隱的嘲弄,悲涼,他蹙眉望著她姣好精致的側顏,那上麵有和陳昕一模一樣的眼睛:“我做錯的事情並不隻有這一件,我太自私,自私決定你的現在、你的將來。知道你死後,也自私的不再去聽有關你的任何事,將這一道門封閉起來。”


  “如果我肯花那麽一點時間深入調查,如果我能查清楚你還沒有死,那麽你我之間,也就不會錯過那麽多.……”這是他最為無力的事實,將雙手埋進發間,不想她看到他這一刻的軟弱。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他總是忍不住去想,他們的結局是不是就會幸福美滿下去?而不是如今這樣糟糕的境況——他進,她退,她的心成了他永遠不能觸碰的地方。


  曾經屬於他的那份愛也被記憶深深埋藏。


  “你知道嗎,在我出了那場車禍被送到醫院的路上,我在想什麽嗎?”她望著窗外,聲音沒有任何波瀾。


  陸致宇卻緩緩地從雙手間抬起了頭,震驚的目光緊縮她的眼睛。


  她仍是動也不動,沙啞著聲音開口:“這一輩子,再也不要去愛那個叫陸致宇的男人……太不值得了。”


  “你……”


  “糟糕了。”平靜無奇的語調,轉眸看向他吃驚的眼睛,她的唇角隱隱掛著一絲蒼涼與自嘲:“我都想起來了,陸致宇。”


  一切的一切,因為這場車禍,全部歸於原位。


  究竟,還是命運太捉弄。


  ***

  清晨,陽光大好,久違了的大晴天。


  她站在窗口旁邊,凝視那一縷斜陽落在地上的堅硬,她刻意躲得遠遠地,不想去毀掉原有的輪廓。


  直到一陣敲門聲將她打擾。


  “請進。”


  進門的人是洛淺淺,她已經正式離開盛世,做她的私人助理。現在工作室的事情也一直是洛淺淺幫她打理的。


  “知語,出院手續都辦好了,現在就可以走了。”洛淺淺將她檢查報告和票據一並放進床上的行李包中。


  她最後看了一眼窗外的豔陽,轉身微笑:“我們走吧。”


  她剛大病初愈,隻能由洛淺淺來開車。車窗外掠過的景色熟悉又陌生,和她最早印象中的相差很多。她都有些懷疑自己是否會精神錯亂,陳昕的記憶,林知語的記憶,如數存在她的腦子中,時不時的會打場架讓她頭疼不已。


  還記得得知她恢複及以後,陸致宇的第一個表情,想起來倒覺得有些可笑。


  他說了很多個對不起,恐怕比他這輩子說的總數還要多,可是她卻沒有回過他一個沒關係。


  因為並不是真的沒關係,想到那段婚姻,那毫無理由的付出換來的下場,她並不覺得沒關係。


  “好了,到了,我在這裏的三樓幫你租了一間一室一廳。”車子停穩,洛淺淺一邊下車一邊說道。


  她也跟著下了車,安靜的小區,沒有那麽多的人來人往,即便住在對門也對隔壁鄰居一無所知——很符合她的要求。


  洛淺淺幫她將東西搬進了新家,幹幹淨淨的裝飾和簡簡單單的陳設,擺了很多她喜歡的小飾品。倒是極符合一個人的品味。


  她的眸子暗了暗,一抹不明情緒倏然劃過。


  “你能自己照顧自己的吧?”洛淺淺站在對麵,一臉的嚴肅認真:“如果你覺得不行的話,我搬來陪你也可以的。”


  她對上洛淺淺的眼睛,微笑:“我很好,不用擔心。淺淺姐姐,我成年了並且手腳齊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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