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我怎麽看不到你?
陳昕隻覺得渾身都在痛,尤其腹部和頭部,像是有無數的尖針在她的皮膚上紮來紮去。
她剛剛動了動,溫熱的觸感就覆上了她的額頭,帶著她記憶力熟悉的氣味。
“紹徇?”她覺得自己應該已經睜開了眼睛,可是眼前卻一片黑暗。開口的時候,聲音也異常的沙啞。
歐紹徇試了試陳昕額頭的溫度,沒有發燒,這才稍稍鬆口氣,轉頭對還處於怔忪間的Selina使了個顏色,對方立刻會意過來,出去叫醫生了。
歐紹徇拉住陳昕因不安而揮動的手,聲音透露著一絲劫後重生的慶幸:“你終於醒了,知語。”
這幾天陳昕昏迷,歐紹徇雖表麵上如常,並未表現出什麽,但心裏的擔憂卻是在一天天的無限擴大。如果她再不醒來的話,歐紹徇也許再也維持不了表麵上的平靜了。
“紹徇.……”陳昕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望過去,原本一雙沁水的雙眸此刻卻毫無焦距:“我怎麽看不到你?”
“知語.……”歐紹徇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她這個事實,話在口中輾轉了幾次,最終還是不忍心。
陳昕卻是心思敏感的人,雖然此時她看不見,但是歐紹徇欲言又止的語氣給她透露了一些訊息。
“我是不是.……看不到了?”
歐紹徇沒有說話,陳昕也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隻是自己那隻被他緊握住的手,愈發的緊窒起來,幾乎要彼此將手嵌入對方的掌心裏。
陳昕隻用了半分鍾,就消化了這個答案,望著歐紹徇的方向,倏然揚起了一抹淺弧:“比我們預想的結果好太多了,不是嗎?”
其實與陳昕失明相比,歐紹徇更怕的是她想不開。眼下陳昕這般說道,歐紹徇才算真正的放下心來。
在她看不到的俊顏上,有著讓人心動的溫柔,連一旁默默站在角落裏的蔣柔彤見了,都好不驚訝,她從未見到過歐紹徇對誰有過這樣的眼神和神態,像是對方是捧在他手裏的珍寶一樣。
“想不想……抱抱女兒?”原本他想說的是,‘想不想見見女兒’,可是一想到陳昕如今的狀況,就連忙將話吞了回去。
歐紹徇在心裏記下,以後在陳昕麵前說話一定要小心,這些敏感的詞匯必定不能再她麵前提起。
而陳昕聽到女兒的是,這才想起來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連忙急著要從床上起來:“文婧還好嗎?我們的女兒還好嗎?”
歐紹徇無奈又耐心的將陳昕按回到床上,仍是小心翼翼的語氣:“我答應你,等醫生為你看過之後,就把小文婧抱來給你玩,怎麽樣?”
陳昕聽聞後,眼底升起一抹柔笑,輕斥道:“怎麽你把女兒說的,跟個小貓小狗似的。”
歐紹徇也笑。
蔣柔彤什麽時候離開的,誰都不知道,歐紹徇此時也根本沒心思再去顧及其他的人。
醫生為陳昕仔細的檢查了一遍,詢問了她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陳昕隻是說動過刀子的地方偶爾會一抽一抽的疼,醫生說這都是正常現象。
等醫生走後,歐紹徇也遵守諾言將小文婧抱了進來。
當陳昕將女兒抱在懷裏的時候,女兒還在睡,小嘴巴巴的,像是吃什麽蜜一樣。
陳昕的手指如同撫摸著容易破碎的美夢,指腹輕柔的掠過女兒的五官,小小的,但是輪廓分明。
她笑著抬起頭,對歐紹徇說:“女兒很像你。”
歐紹徇笑而不語,隻是一雙充滿感情的眼神瞬也不瞬的落在陳昕的臉上,肆無忌憚的流連。
其實她錯了,女兒像她多一些。
他曾經看到過真正陳昕的照片,很清秀的女人,皮膚白白的如同剔透水晶,唇紅齒白,最吸引人的是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組合在一起雖然平淡無奇,但是仔細看看卻覺得眉眼什麽的都是精致極了的。
歐紹徇坐在床邊,展臂輕攬陳昕的將,一大一小的女人此刻都在他的懷中,歐紹徇真的沒辦法去用語言來形容這種感覺,比談了上億的大項目還要讓他覺得有成就感,比擁有萬人的矚目和崇拜更讓他覺得滿足。
不過這溫馨的一刻很快就被打破了,陳昕懷裏的小文婧沒有睜開眼睛,卻忽然啊啊的哭了起來。果然是個小女生,連哭起來的聲音都柔聲細語,斯文極了。
陳昕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如果嚴格意義上來說,她真的是第一次做這麽小的孩子的媽媽。
於是,她茫然四顧,在黑暗中問歐紹徇:“文婧怎麽了?”
“剛剛護士把她抱來的時候說過,大概是餓了。”歐紹徇就要起身:“我去叫月嫂沏奶。”
剛站起來,衣角就傳來一陣輕微的拉力,歐紹徇低下頭,就見到陳昕耳根都飄著可疑的紅暈,小聲問他:“我……能喂嗎?”
Selina這時候走進來,恰好聽到這句話。再抬頭看看歐紹徇,一個大男人就跟個木樁子似的杵在床邊,一臉的霧水。
Selina忍住笑意,走到跟前,說:“醫生說了,給你用的藥都是仔仔細細的檢查過的。給孩子喂母乳的話根本沒有影響。”
歐紹徇這時才恍然大悟,然後一個活了三十幾年遇到什麽事都淡定到不行的歐大少,此時也漲紅了臉。
Selina忍俊不禁,可是因為顧全歐紹徇的麵子,才體貼的沒有笑出聲來。
陳昕沒有看到這兩人的神態,隻覺得懷裏抱著小文婧,連得知自己看不見後的失落感都瞬間消失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和幸福感,慢慢的充斥在胸臆間。
雖然腹部挨了一刀,可是這幾天的昏迷當中不斷換藥,也算好的差不多了,所以做起來短時間喂奶也不成問題。
歐紹徇有心幫忙,可是Selina又怕他大男人的粗手粗腳的傷到陳昕,於是揮揮手,把這個孩子爹給揮到了後麵,Selina站在床邊,小心翼翼的幫陳昕解開病號服上的係繩,然後露出胸口大片春光。
歐紹徇在遠處愣愣的看著,半晌,才極其緩慢的移開了目光,臉頰的紅潤一直未曾消退。
……
最幸運的是,陳昕雖瘦但是奶水充足,小文婧吃飽喝足後,還滿意的打了個飽嗝。
Selina將小文婧抱回病房裏的嬰兒床上,再看看歐紹徇和陳昕,體貼的將門帶上,給兩人騰出空間來,也順便打電話給歐昶,告知他這個好消息。
歐昶這些日子,每天來醫院來的勤,看望一下陳昕後,就連忙去育嬰室抱他孫女去,多少天了,樂此不疲的。
人都說隔輩兒親,這話果然不假。
陳昕因為看不到,所以穿好衣服後,就拎著病號服上的兩根繩子為難。歐紹徇見了,這才走過去,大手伸了過去,嗓子帶著一抹異常動人的沙啞:“我來。”
陳昕點點頭,也不逞強,鬆開了手。
歐紹徇的腦海中還浮現著剛剛陳昕給孩子喂奶的畫麵,微微的震撼,直到現在心還蕩漾不已。此刻給陳昕係好病號服,更是多加了一分小心,可是無意間,手背還是碰到了陳昕沒穿胸衣的堅挺,兩個人均是一顫。
歐紹徇看到陳昕有些嬌羞的咬著下唇,始終低垂著頭,睫毛在那一瞬間的觸碰時輕輕地顫了顫,如同受驚了的小兔子。
男人當然也是心神激蕩,隻是活了這麽多久還是比尋常人多了一份定力。等幫陳昕打理好,歐紹徇才終於隱忍不住,低下頭吻了吻陳昕幹燥的唇瓣。
因為長時間昏迷,她的唇瓣沒有原先那麽柔軟,歐紹徇伸出舌頭溫柔的舔舐,一隻手扣著陳昕的後腦,舌尖在她的唇瓣上畫圓,似乎每個細微的地方都要被他充分的潤澤過才甘心。
陳昕也沒有反抗,兩隻小手貼在他的胸口,掌心下是他跳動異常紊亂的心髒。知道他並不如表麵上表現得那麽平靜,陳昕才覺得有點平衡。
一吻下來,陳昕氣喘籲籲,下巴墊在男人的肩頭。
歐紹徇大掌溫柔的撫順她的長發,因為手術創麵不大,所以陳昕即便做了頭部手術,卻也沒將這一頭長發剪去,隻是在頭頂左側的地方留下了一個大約一厘米左右的疤痕。
陳昕等呼吸稍稍規律後,才出聲問他:“一直沒機會問你,陸致宇怎麽樣了?”
提到陸致宇,歐紹徇的身體似乎僵硬了一下:“他還在昏迷,不過昨天已經從重症監護室轉入了普通病房。”
陳昕閉上眼睛,似乎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聽到陸致宇還在昏迷中的消息,還是忍不住心口揪得難受。
她從他懷裏仰起頭,雖然看不見,目光當中也沒有焦點,但漆黑的瞳孔仍是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睛:“我想去看看他。”
歐紹徇猶豫了一下,視線掃過她堅定地眼神,沉了沉,說:“好,你等我一下,我現在出去安排。”
陳昕微笑著嗯了一聲。
歐紹徇離開後,陳昕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消弭,雙手攤開緩緩放在自己的眼前,可是她卻看不到自己的任何一根手指。
揮了揮手,仍是一點影子都看不到。
終於,她放棄了,苦澀的笑意在唇邊蕩漾開來。
雖然說不介意,可是人終究還是貪心的。她又不是神仙,沒有什麽大徹大悟看破紅塵的領會。她隻是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了,看不到小文婧的模樣,看不到歐紹徇溫文爾雅的臉龐,看不到州洲調皮的笑容,看不到.……
蒼白的唇中逸出一聲輕歎,陳昕將頭埋進膝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