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和從前一樣叫他阿宇
很快,歐紹徇就安排好了一切。
護士借給他一輛輪椅,陳昕被歐紹徇抱著坐上了車子,點滴已經掛完了,過了起初的三天,也就沒有那麽多藥要輸了。
陸致宇的病房在樓上,和陳昕的病房是相同的位置。
一推開門,就能看到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的男人,胡茬已經長出來一些,更醒目的是他身上插著的各式各樣的管子。
而陳昕失去視力後,嗅覺則是更靈敏,這個房間的藥味比她的那間還要濃重許多,甚至她能感覺到陸致宇微弱的呼吸聲。
一想到陸致宇為她做到如此,最後的話和最後的眼神,陳昕忍不住還是有些淚意。
值得嗎?這句話她不必再問,就像當初她為了他不顧一切一樣,人總會有那麽幾次可以為了愛而奮不顧身。
也是這一次,她不再懷疑陸致宇的感情,隻是錯過了的感情怎麽能在重來一次呢?
陳昕坐在輪椅上,似乎是能看見一般,望著床上的男人出神。
歐紹徇則是遠遠地看著,他太信任知語,心裏知道即便陳昕為了這個男人哭,即便她在為難時刻叫了一聲‘阿宇’,她也不會再回頭。
他不是對自己太過於自信,而是相信陳昕的感情,從來,都是專心一意的。
自從陳昕那天醒來後,歐紹徇則是恢複了兩點一線的生活,他不在整日整夜的留在醫院,而是漸漸地將重心調整為陳昕和工作持平,因為這些日子照顧陳昕,盛世留下來一大堆的工作。
陳昕也極其體貼,歐紹徇的手機隻要一響,就立刻轟男人回公司。歐紹徇雖無奈,卻也不能任由公司無人坐鎮。
而歐紹徇不在的時間,陳昕除了喂歐文婧,抱抱女兒之外,大部分時間都留在陸致宇的病房裏。
陸致宇的傷情說不嚴重但也不算輕,說嚴重吧,但現在也已經過了危險期。隻是他現在元氣大傷,加上手術麻醉什麽的,想要清醒總要等幾天。
陳昕的眼睛不太方便,於是歐紹徇給她聘請了一個二十四小時看管的護工,和兩個月嫂。
這天中午,歐紹徇刻意很晚才走,陳昕給小文婧喂了奶,喝光Selina早上帶來的湯。剛休息一會兒,就出聲叫來護工。
護工一見到陳昕的舉動,就知道她這是要做什麽,連忙搬來輪椅,扶著陳昕上車。
電梯上了一層,輪椅停在了一間病房外。
護工沒有進去,陳昕則是自己劃著輪椅走了進去。
其實陳昕也不知道眼盲的自己如今還能幫上什麽忙,隻是總覺得虧欠陸致宇太多。為了怕陸家二老擔心,陸致宇受傷的事情瞞了下來,出了曹偉辰和歐紹徇,陸致宇的病房極少有人來看望。
如果她再不來,就真的太清淨了。
陳昕記起以前自己也是這樣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病房裏,特別羨慕隔壁一家老小整天熱熱鬧鬧的。於是設身處地的一想,就更不想讓陸致宇也體驗一把那樣的滋味。
陳昕想著想著,就記起了以前的很多事,大多是都是和陸致宇有關。那段婚姻、那段單戀的婚姻。
所以,她並沒有察覺到病床上的人此刻輕微的動了一下。
陳昕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所以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發覺陸致宇已經醒來。
陸致宇隻覺得就連張開眼睛這個細小的動作,都幾乎耗費了他全身的力氣,眨了眨眼睛,他看到了頭頂上天花板不算太明亮的白熾燈,也清晰的聞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就在他回憶起昏迷之前發生的那些事後,第一反應,是陳昕有沒有事……
因為腦子還處於混沌狀態,所以陸致宇都沒發現身邊的陳昕,還是陳昕先感覺到了什麽,手摸索著找到了男人垂放在病床上冰冷的手掌。
陸致宇猛的一僵。
察覺到陸致宇的舉動,陳昕鬆了口氣,聲音卻如同微風一般,生怕驚擾到了什麽似的小心翼翼:"阿宇,你醒了是不是?"
陸致宇循聲望過去,陳昕雖然臉色蒼白,但是看得出並無大礙。
陸致宇的眉梢眼角這才劃過一絲輕鬆榮。
"我沒事。"他開了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都多沙啞。
陳昕慌忙點頭,能聽到他說話的聲音,就已經非常高興。她的手繼續向上摸索,想著自己病房內的呼叫鈴的位置,陸致宇和她的病房是一樣的設置,所以呼叫鈴也應該在她記憶中的地方。
然而陳昕這個舉動卻讓陸致宇覺得奇怪,再仔細一看,才發覺到此刻她的雙目毫無焦點,像是、像是.……
陸致宇連連想從床上坐起來,卻力不從心,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管子也束縛了他的舉動。無法之下,陸致宇隻好去握住陳昕還在摸索的手,死死的握住。
"陳昕,你……你怎麽?"陸致宇說出的聲音都還帶著輕顫。
陳昕微微一笑,安撫似的輕拍男人的手背:"我沒事,之前我不是一直被診斷有東西存留在腦袋裏嗎?這次生產造成了小麵積的出血,醫生不得不做手術將那東西取出來。隻是出血的地方暫時還沒有痊愈,所以暫時性的失明,等血塊消失了,我就又能看到了,你別擔心。"
她的聲音輕柔,如同多年以前。
此時此刻,如果不是她坐在輪椅上雙目失明,如果不是他躺在床上動彈不了,他幾乎真的要以為時間回到了過去,她的心中隻有他一個人。
不過怪的了誰?
要不是那次她為了他舍自己而保馮琳,她根本不會受這麽多的苦,如今還弄得自己看不到……
陸致宇想著想著,就覺得心口的位置很痛,接連的牽扯到了肩膀和其他身體上的傷口,痛得不能自已。
陳昕聽到陸致宇難耐的驚喘聲,這也慌了手腳,連忙不再去找那個找不到的呼叫器,而是轉頭對著門外大叫:"醫生!快叫醫生!"
等在門外的護工聽到陳昕的叫聲,連忙去找醫生。
所幸經過醫生檢查,陸致宇已無大礙,甚至還幫他拿下了身上幾個管子。
歐紹徇在公司的時候接到了護工的電話,當時他還在開會,看到手機屏幕上的電話號碼立刻一揮手,下麵正在做報告的屬下立刻噤聲。
歐紹徇聽到是陸致宇醒了,而非是陳昕出事後,輕輕吐出一口氣。將公司的事情交給白雅和桑城,自己連忙開車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醫院。
來到陸致宇的病房,門也忘了敲,輕輕推開後,他一眼就看到陸致宇半靠在床頭,瞬也不瞬的盯著陳昕。而陳昕因為看不見的關係,所以並未發覺到男人異常灼熱的眼神。
而最讓歐紹徇在意的是,此時兩人緊握住的手。
陸致宇在歐紹徇到的第一時間看到了他,隻是手中溫熱的感覺太美好,讓他不舍得放下。隔著一段距離,和站在門口的高大偉岸男人對望,彼此眼中都是波瀾不驚的平靜無奇。
最終,歐紹徇還是舉步走到陳昕的身後,陳昕微微偏過頭,嗅到了熟悉的氣味,問:"紹徇?"
這時,陸致宇垂眸鬆開了手。
歐紹徇嗯了一聲,大掌搭上陳昕的肩膀,話卻是對陸致宇說的:"陸總好些了嗎?"
陸致宇點點頭,這才想到陳昕看不到。目光掃過她因關心而側過來傾聽的姿勢,薄唇微掀:"已經沒什麽事了,隻是傷口還有些麻。"
說麻已經是修飾過太多的形容詞了,中了一槍,又被劃了一刀,怎麽可能隻是麻這麽簡單?其實,他不過是怕陳昕會擔心罷了。
歐紹徇點點頭,深邃的眼眸中閃過兩個男人才懂的了然。
他忽然彎下身子,覆在陳昕耳旁,她似乎也察覺到他有話要說,刻意又偏過頭,小巧的耳朵貼向他的唇。
"小文婧應該餓了,我讓護工推你去喂奶。"
提到女兒,陳昕這才想到自己一個下午都留在陸致宇這裏,已經幾個小時沒有顧得上女兒了。
她點點頭,對著陸致宇的方向,說:"阿宇,你好好休養,明天我再來看你。"
陸致宇笑了一下,聲音輕鬆:"好,明天我等你,也等著你吧文婧抱來給我看看。"
陳昕也莞爾一笑。
歐紹徇叫來護工,小心翼翼的推走了陳昕。
原本空曠的病房內,此刻因為兩個男人的存在而顯得狹小了許多。
歐紹徇沒有坐下,而是站在床邊。這時,他終於開口:"一直想要當麵感謝你對知語做的這一切。如果不是你,可能我們都沒辦法全身而退。陸總,謝謝。"
陸致宇和歐紹徇四目相對,這個男人帶著無框眼鏡,顯得更加斯文沉著,他搖搖頭:"這樣的話不必對我說。因為我知道,就算我不這樣做,你也會想出辦法保全陳昕和孩子。其實,我這樣也算是還債吧,也算是一了內心的愧疚,你不必覺得虧欠我什麽。"
歐紹徇輕勾了一下薄唇,好似陸致宇這樣的回答他並不意外。
"她肯喚你一聲‘阿宇’,就已經是將以前的事情都放下了,想必陸總也該感覺到了。既然她都已經放下,陸總何必再念念不忘曾經犯過的錯。知語不是斤斤計較的女人,她希望看到的,是她關心的人都過得幸福。"
陸致宇當然發現從那天被綁架之後,她一直和從前一樣叫他‘阿宇。’
有時候他也會想,和陳昕相比起來,他這個大男人還沒有她一個女人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