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房間裏忽地安靜起來，貓爬架上的泡芙往底下一跳，到床上的時候發現主人已經不知不覺間睡著了。它左右踱步，最後盤在主人腰間休息。
謝燃一瞬間感到很疲憊，腦子卻異常冷靜，他尚未想清楚這前因後果就被拉入到深沉的夢境當中。睜開眼的一刻回到滿地碎瓷片的房間裏，有個少年坐在電腦桌前，電腦屏幕裏暫停在黑白界麵。
謝燃冷靜地看著他，最後少年轉頭過來看他，是與他一致的臉孔。
“我打遊戲太菜了，之前想過我要是很厲害就好了。”少年遺憾地看著遊戲界麵，“之前手指不太靈活，腦子也是。”
謝燃看著他，微微遲疑後道：“謝燃？”
“是我。”少年盤腿坐在椅上，“我們差點沒見著麵。”
謝燃不解地看著他，“為什麽這麽說？”
“世界意識在同化你，等你把一切都忘記的時候，世界就把之前所做的事情都合理化。”少年緩慢地解釋道，“你是穿書來到這書中世界，成為萬千世界中一段數據流，真正的你其實跟我一樣已經死了，隻是陰差陽錯你來到我的世界，而我去往了其他世界。”
謝燃雜亂的心緒平靜下來，隨著少年一一的講述逐漸想起空白的二十七年人生。
少年道，“還好你留心提醒自己，如果你真的把一切都忘了，那我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謝燃問，“你的意思是，這些世界都是假的嗎？”
“世界是真的，你我也是真的。”少年微微沉思後道，“隻是錯亂的世界需要合理的解釋來維持本身運轉的秩序，你想要長久留在這個世界就需要接受世界設定的規則，世界也會將你的存在合理化。”
少年垂目看著自己的手掌心，“你被世界同化的速度比我快，所以我才能在這最後的時刻提醒你。再過一段時間，我也會忘記這曾經的人生開始新的生活，這些不是我們可以左右的……”
謝燃看著坐在對麵的自己，少年的麵孔更稚嫩一些，但依稀能從他麵孔都看到二十七歲自己的模樣。
房間的碎瓷片仿佛暗示著剛剛穿書到新世界時所見所景，兩人站在第一次交互地方見最後一次麵。
少年注意到謝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疑惑問道：“你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嗎？”
謝燃搖頭，“你剛剛說你去新的地方了，過得還好嗎？”
“挺好的。”少年偏頭看向窗外，“謝謝你幫我做了這麽多，讓我知道了很多真相。我一開始不理解的事情好像也有了新的答案，我在新的世界過得很好，我也希望你在我的世界裏能安然自處地生活下去。”
“我遇到很多新的朋友，也漸漸學會了怎麽跟人去溝通。其實我的生活並沒有我想的那般糟糕無趣，隻是我不願意去麵對而已。”少年笑道，“他們是愛過我的，我知道就好。”
謝燃看著他，“忘記其實也挺好的。”
少年道，“可是經曆過苦楚，往上看的時候會發現天其實特別亮。”
“據我所知世界意識會把所有事情都合理化，你把我那些爛攤子收拾差不多的時候，其實世界已經開始往正軌的方向走。”少年道，“世界想讓你忘記，但是你可以選擇不忘記。”
少年站起來，“我要走了，這次是真的說再見了。”
謝燃看著他，認真道：“謝燃，你其實很強，也有很多人愛你。”
房間的窗簾忽地拉開，少年笑道，“我知道，非常感謝你。祝福你有新的開始。”
刺眼的光從遠處襲來，謝燃感覺胸口上似乎堆積著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從夢境中掙紮出來，睜開眼就看到窗外微亮的光，以及某條掃在他臉上的尾巴。
巨石杵在他胸上，尾巴無意識地掃了掃。
謝燃被氣笑，伸手捏著貓的後頸把它提了起來，“祖宗，你真要我命了。”
泡芙不滿地喵喵幾聲，然後從他身邊逃開。
謝燃從床上坐起，頭疼欲裂地收拾了下床鋪，筆記本丟在一邊，白紙被空調風吹到底下去。他把東西收拾好後鎖到櫃子裏，仰躺在床上思考。
若不是原主這次提醒，他大概真想不起來前因後果。但是這麽一提醒，之前他忘記的事情就像是葫蘆串一樣接連想起。
他忽地想到昨天晚上在樓梯口聽到謝家人的談話。他本身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存在，或者說是因為原主意誌所以他才會來到這個世界。
但是存在需要合理跟解釋……
大概世界意識是想讓他把這件事忘了並作為謝燃這個人繼續生活下去，而過往的一切不合理也將會以其他的理由進行合理化……有些事情他作為主體能夠輕而易舉地自我解釋，但是外界其他人的眼光則是另外的看法。
世界意識不僅要完善他自身的合理，更要讓其他人認同他這個存在。
“人格分裂？”謝燃忽地笑出聲，“這倒是個絕佳的理由。”
嗡嗡——
壓在被子裏的手機震動著，謝燃回過神來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滿屏的消息提醒都是他男朋友發的短信，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大概有七八條。
[語音請求?未接]
睡了嗎？
晚安。
睡過頭了？
今天不跑步嗎？
……
“……”
謝燃恍然，看到手機界麵的時間，他好像錯過跟褚熙約定的晨練時間了……而且這個時間，他上課可能要遲到了！
謝燃趕忙起床洗漱，把書包收拾好後下樓的時候遇見客廳裏正在聊天的幾個人。褚熙一臉理所應當地坐在沙發上，而謝時青則跟看門人似的與他對視。
“這孩子睡過頭了。”謝母看到謝燃站在樓梯口，招呼道，“燃燃，小褚說你昨晚讓人來接你，你這孩子怎麽能這麽麻煩別人。”
謝燃：“……”天地為鑒，這個理由絕對是某人用來應付謝時青的借口。
褚熙麵帶微笑跟謝母說了幾句好話。謝燃去廚房拿了幾片麵包準備去學校，管家趕忙拿著一個裝好的保溫瓶遞給他。
“二少，這是夫人昨天吩咐的營養粥。”管家麵色如常道，“另外，隻吃麵包對身體不好，這邊有熬好的牛奶粥。”
謝燃隻好接過兩個保溫瓶，“多謝，那我先走了。”
在客廳等候多時的褚熙見謝燃拿著吃的東西出來便知道他的打算，他起身告退，“那我先送燃燃上學去了。”
謝母應道，“記得督促他把粥喝了。”
褚熙欣然應允。
等到兩人出了門，謝時青有些不讚同地看向謝母，“媽，讓管家送不就好了？”
謝母瞥了謝時青一眼，“人家小褚跟燃燃關係好，都約好過來送了你還趕人不成？”
謝時青：“……”
——
到車上的時候，謝燃跟褚熙坐在後座，前排是褚熙的司機開車。
褚熙順手把謝燃的牛奶粥打開，“早些時候你媽交代了，牛奶粥早上喝，營養粥中午喝。”
“哦。”謝燃應了一聲，接過保溫瓶就倒了一些在蓋上，“早上睡過頭了，沒起來。”
“稀奇。”褚熙笑道，“向來隻有你早起，還有睡過頭的時候？”
謝燃邊喝粥邊道，“大概是第一天上學累得慌，不比在家裏舒坦。”
“燃燃，你這樣真不像是高中生。”褚熙坐在另一邊看文件，“人家高三生上課都很緊張，但是我從你身上沒看到半點緊張的意思。”
粥的溫度剛剛好，謝燃一口喝完，“大概我真不是高中生吧。”
褚熙聞言偏頭看了他一眼。
謝燃往椅背上一靠，拿著錯題集認真再看。
車很快就開到S高，褚熙跟謝燃約好下午來接人，並囑咐他在學校少玩手機少犯錯。謝燃自然而然地把鍋丟到褚熙身上，要求男朋友上課期間禁止騷擾。
謝燃到校的時候已經錯過早讀時間，他到辦公室跟徐老師說明原因後才回到教室，剛坐穩就注意到同桌馮遲的目光。
他把昨天的課本堆到桌上一角，而後道，“你有話就問吧。”
馮遲目光微頓，低聲道，“昨天的事多謝你。”
“那幾個學生是學校外的人，不過裏邊還有個穿S高校服的。”謝燃把桌上的書整理好，“我聽說後山的路隻有你們學校的學生知道，外邊的人怎麽進來你心裏自己清楚，不需要我提醒。”
馮遲聞言厲聲道，“這事你不要管。”
“我沒想管。”謝燃偏頭看他一眼，“昨天隻是正巧看到，但是這種事情也用不著我多說，隻是友善提醒你是個學生，這種事情告訴老師其實更好處理。”
馮遲沒再說話。
早讀下課，馮遲就離開了。
小胖子林寧走了過來，“謝燃，昨天廖主任沒為難你吧？”他在辦公室沒多久就被趕走了，處分的事沒聽清，但是S高把學生手機這件事定性成嚴重違規事件。
謝燃，“沒事，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廖主任讓我寫檢討。”
小胖子，“那你寫了嗎？”
“……”
謝燃：“沒有。”
小胖子投來同情的目光，“多少字？”
謝燃回憶了下，“三千字。”
三千字其實不多，大學時期他期末趕實驗報告論文的時候寫過的場麵話比檢討還多，寫檢討其實也就是道歉加保證而已，字數水水就三千字了，並不是什麽大事。
“需要幫忙嗎？”小胖子小聲道。
謝燃有些詫異，“你幫我寫？”
小胖子環顧了下四周，確定沒有老師過來後悄悄從兜裏掏出手機，“我給你推個vx，隔壁班同學開展的業務，代寫檢討，價格還挺實惠的。”
謝燃，“……代寫檢討？”
小胖子理所應當道，“是啊，三千字你得寫到頭昏，一般人我不告訴他這個事的，要不是看在昨天我們共患難的份上，喏，你先加我vx，然後我給你推名片。”
謝燃：“……”
現在的高中生這麽機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