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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至死

  窗外透進的日光刺得人眼皮子生痛,睫毛震了震,鄺露眯著一雙柳葉眼在刺目的光下轉醒,緩緩坐起身,後頸處有些疼痛。她抬手搓揉間,回憶嘩嘩湧進腦中,昨夜,將軍府,刺客,小疆!


  想到此處她慌亂地下床要趕回將軍府,腳下卻被什麽一絆差點摔倒,細細看去,躺在地上的人竟是衛承,怎麽回事?


  她想著趕緊蹲下身,拍拍衛承的臉頰將他弄醒:“衛承,衛承。”


  少年轉醒,捂著頭坐起身,看她良久,才默默開口:“鄺露,昨夜……”


  “我知道,昨夜將軍府進了刺客,我們要趕緊趕回去。不知小疆和將軍他們怎樣了。”她急急說著:“你昨晚在府上嗎?你……”


  “鄺露。”他握著她肩打斷她的話,臉上神情別扭:“昨夜,將軍府滿門上下,連丫鬟,婆子,侍衛和小廝,十五口人被屠,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來的。小疆和將軍,他們,都已…去了。”


  窗外雷聲如轟在頂。


  她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怎麽可能,我不信,我不信。”


  衛承仍握著她的雙肩:“鄺露,你隨我走吧。你知道我歡喜你,我們尋一處清淨之地……”


  “不。我不相信,我要回將軍府。”說罷她撥開他的手,從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出門去。


  一路沿著大街,她匆匆跑向將軍府的方向,那方向有一座府邸上方飄著縷縷黑煙,她心道不好,加快了腳步,奔起來直趕而去,邊希望著那並不是將軍府,隻見那燒焦的建築外頭,裏外三層圍了看熱鬧的人,伸長了脖子踮起腳尖議論紛紛。


  從他們的議論中,鄺露隱約聽到“將軍”,“滅門”,“孩子”這幾個詞,讓她在烏雲密布的日光中有些暈眩,她暗暗咬著牙,支撐著身子努力排開眾人,走到人群中。


  天上忽然沙沙飄起了雨,圍觀的眾人漸漸散去。她抬眼看去,火已熄,但從一片焦灼的蒼涼中仍能看出昨夜熊熊火勢。大門頂上的匾落在地,燒得焦黑,卻仍能依稀辨認出“將軍府”三字。有衙門的官兵蒙著麵在一片焦黑中進進出出,不時用木擔架抬出的糊黑的屍身。她無力地跪坐在濕冷的地上,看滿目蒼夷,臉上淚和著雨絲滑落,自嘲地笑笑,果真是天煞孤星的命數,師父離她而去,而今,將軍府上下十五口人,還有小疆。


  此時一個小小的屍身被一官兵用布袋裝著拖了出來,她腦中一直繃緊的弦砰然斷掉。一隻烤得黑糊的小手從袋中的破洞伸出,垂落在淋濕的地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她心髒處狠狠敲碎,她顫顫向前爬去想要抓住那隻小手,卻有人從身後攔住了她。


  是衛承。


  她掙開他攔在她腰身的手,努力想伸出手去握住那隻孤零零落在地上的小手。她聲音已經哭得嘶啞,她看著他從小小的嬰孩長成肉嘟嘟的小團子,早已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弟弟,昨晚還在對她笑,前日還與她放風箏的小人兒如今不在了,似是有人在她心底參了瓦渣:“不要,不要,小疆!你放開!衛承你放開!”


  “沒用的,鄺露。”他握住她肩,轉過她身來:“他已經死了!”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讓他自己一個如此孤單,他才這麽小,他才……”她淚眼模糊的視線突然落在衛承身後,燒焦的牌匾旁落下的一塊東西上。


  她抬袖抹臉,推開衛承,向那方向爬去,拾起細細將看,竟是枚燒得有些焦黑的令牌,麒麟祥雲雕,牌子上明明清晰可見一個瑾字。


  花梨木,皇家禦用木材,尋常人家若用了是死罪。當今聖上五個皇子,隻有三皇子名字中有一個瑾,端木瑾。三皇子的令牌出現在被滅門的鄺家門前,真是好生不巧啊,莫不是昨日夜裏來的刺客落下的吧。


  思及此,她暗咬住牙,握住令牌的手狠狠收緊,令牌上的瑾字生生刻進了掌中,柳葉眼中的柔波結成了三尺寒霜,風雪彌漫。


  “我們去衙門。”她在雨中握拳緩緩站起身,轉向衛承,咬牙切齒道:““替將軍府上下十五條人命,收、屍!”


  兩人去了衙門,見了官老爺,官老爺兜著肥胖的肚腩,隻說此案估計是個意外,半夜將軍府走水,府裏的人睡得沉,請他們兩人節哀。鄺露邊謝了他,邊將手裏的令牌掐得死死。


  而後兩人分頭行事,衛承請了人,將燒焦的屍身下葬,她則上緲山寺找了大師來做法事,亦買了些白蠟紙錢,在墳前都燒了。這一切安頓下來,已經過去好些時日了。


  鄺露手撚一柱清香,跪在將軍的墓前,拜了三拜:“將軍對鄺露的救命與再造之恩,鄺露未及相報。但吾府十五條性命的血海深仇,鄺露定將雪恥,以祭將軍在天英靈。若將軍泉下有知,請佑鄺露大仇得報。”


  衛承抱劍在胸前站在她身後,待她站起,轉過身來,他猶豫著握住她肩:“鄺露,我們走罷。不要管報仇的事,我們兩個人走遠遠地去生活不好嗎?這些個皇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衛承,謝謝你救了我。”她推開他的手:“但,其一,我與你無意。其二,我還欠著將軍的恩,因此這個仇,我不可不報,若你隻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絕不攔你,亦絕無二話。”


  他收了手抱在胸前,勾唇邪肆冷笑:“我道是我自作多情。自從我姐死後,除了你,我無甚在乎過其他。既然如此,你要去便去罷,但須知此路一旦伊始,覆水難收。”


  她握緊手中的令牌:“待至死,誌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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