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怨靈索命沈威風果真名不虛傳!
沈顧容麵無表情, 腦門上閃過碩大的四個字:逐出師門。
溫流冰半個身子掛在船沿上,都吐成那樣了還在堅強地朝沈顧容承諾,含糊道:“師尊,一切交予三水……唔。”
他又低頭吐了。
沈顧容:“……”
專心吐你的吧,小蘿卜。
沈顧容對這個叫三個水卻暈水的人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腳下是搖搖欲沉的小舟, 耳畔是水鬼惡鬼似的催魂聲,周圍各個全是派不上用場的人。
哦,牧謫不算, 他還是個孩子。
沈顧容再次暗暗催動了靈力, 發現和上次一樣,在水鬼結界中靈力無法運轉。
雪滿妝終於回過神來,他神智懵懂,根本不去思考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種詭異的地方,視線掃到沈顧容第一反應就是要撲上去。
隻是他一動, 整條船就又開始劇烈搖晃, 牧謫一個踉蹌直接摔了下去, 被沈顧容手疾眼快撈在懷裏。
溫流冰在一旁吐得更厲害了。
沈顧容擁著牧謫, 頭痛無比:“雪滿妝,你能變回妖相嗎?”
雪滿妝晃來晃去,還在那喊“奉雪”, 聽到這句話,他像是隻訓練有素的靈寵,啾了一聲原地化為一隻翎羽流光溢彩的鳳凰, 撲扇著翅膀乖乖飛到了沈顧容肩上。
船的重量瞬間減輕許多,起碼不再像方才那樣搖搖欲沉了。
雪滿妝蹲在沈顧容麵前,小嘴還叭叭的:“啾啾啾!”
沈顧容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你能使用靈力?”
雪滿妝鳥臉茫然,歪頭“啾?”了一聲。
溫流冰奄奄一息地為師尊解答:“在水鬼結界中無法使用靈力的隻有同他對視的人,雪滿妝因你體內的鳳凰靈力被牽扯進來,並不算在內。”
簡而言之,四人中除了沈顧容不能使用靈力,其他人不受水鬼結界半分影響。
沈顧容唇角抽動,看了看滿臉懵懂隻知道啄他的雪滿妝和埋在他懷裏好像十分害怕的牧謫,將最後的希望再次投向了溫流冰,希望他能派上哪怕一丁點的用場。
溫流冰……溫流冰又吐了。
沈顧容:“……”
行吧,還是隻能靠自己。
行舟的聲音緩緩逼近,很快水鬼的身影就緩緩出現在濃霧中。
他破霧而出,泛著白的眸子死死盯著沈顧容,掌心好像沾了更多的血,順著船篙往水中劃,每撐一下漆黑的水麵便是一道道豔紅的血痕蕩漾開來,看著異常詭異。
水鬼道:“沈奉雪。”
沈顧容強行撐著,微微點頭:“又見了。”
牧謫正抱著沈顧容精瘦的腰身,耳尖地聽到沈顧容心中在:「啊啊啊他這長得也太醜了!明明同為瞎子,聖君我就貌美如天仙。」
牧謫:“……”
沈顧容看著他越來越近,表麵鎮靜得仿佛早有應對之策,內心卻慌得不行:「這水鬼看著腦子不怎麽好使,不行,得想個法子再哄他一騙。」
牧謫:“……”
什麽叫……哄他一騙?
到底是自己孤陋寡聞,還是他師尊太會造新詞?
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先生能教出沈顧容這種奇葩。
在他肩上的雪滿妝十分亢奮,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麽近的靠近沈顧容,且還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他一亢奮,就開始本能地往沈顧容臉上啾。
沈顧容一邊沉思一邊偏頭躲雪滿妝的尖喙,躲得有點不耐煩了索性抬手擋在臉上。
雪滿妝啾得太開心,一不小心啄到了沈顧容的手背上,那如玉似的手上頓時出現一個紅痕,很快就滲出了一串血痕。
沈顧容:“……”
雪滿妝:“……”
沈顧容強撐著作為聖君最後的麵子沒有把雪滿妝按在地上打,雪滿妝大概也知道闖禍了,還怯怯地上前將那滴血珠叼著吞了下去。
溫流冰慢了半拍,道:“別……”
但他還是晚了。
下一刻,雪滿妝和沈顧容周身紅光一閃而逝,腳底仿佛一道繁瑣的符咒飛快旋轉著,好像生出一道鎖鏈來緩慢扣上。
虛空中傳來一聲上鎖的聲響,接著光芒才緩慢消失。
沈顧容滿臉懵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溫流冰這才虛弱地說:“妖族和修士以血結靈契,陣法契約已成,雪滿妝已是師尊的靈獸……”
他每次回頭對著沈顧容說上一句話都要扭頭吐一下,如果不是知道溫流冰暈水,沈顧容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長得太倒胃口,才把他惡心成這樣的。
沈顧容唇角微微抽動:“可我並沒有想要同他結契。”
沈顧容從沈奉雪的記憶中大概知曉了契的存在,修士中弟子、道侶、妖獸,甚至是靈器都會有之對應的契,不過往往都是需要彼此都心甘情願靈陣才會啟動。
雪滿妝這種……
溫流冰道:“雪滿妝同師尊的並不是本命靈獸的結契,而是靈獸認主的契……唔。”
沈顧容:“……”
沈顧容心想你還是認真吐吧,別吭聲了。
溫流冰見沈顧容不問了,這才繼續吐了。
雪滿妝什麽都不知道,滿臉懵懂地看著沈顧容,歪著頭還不知道自己把自己給賣了。
妖族少主認了人類修士做主人這種事情傳出去,世人肯定要笑掉大牙。
不過現在也容不得沈顧容想太多了,因為水鬼近在眼前。
水鬼到來後,船篙被他握在掌心,仿佛是根指引的棍子,輕輕探著如墨似的水。
他離沈顧容的船隻有三步之遠,那船篙不知探出了什麽,水鬼臉上明顯多了一絲變化,他低聲道:“為何這次來了四個?”
沈顧容“哄他一騙”,淡淡道:“你從洞庭前來扶獻城,一路殘害無辜生靈之事,誅邪早已知曉,難道你覺得自己能從誅邪眼皮底下親手將我殺死嗎?”
水鬼一怔,眉頭輕輕蹙了起來。
其他三個人難道是跟隨而來的誅邪?
沈顧容見他似乎因為自己的狐假虎威而動搖了,正要暗喜,就聽到水鬼突然道:“不,不對。”
沈顧容一口氣又提了起來:“嗯?”
水鬼微微偏頭,船篙輕輕動了動,攪起一圈圈波紋:“不對,船上雖然有四個人,但一個靈力殘缺,一個妖族幼崽,還有一個……雖然靈力強悍但此時卻如一團亂麻,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沈顧容:“……”
沈顧容沒想到他眼睛瞎成這樣竟然能這麽準確地感知到其他人的靈力,當即有些不太鎮定了。
水鬼說完後,唇角輕輕一勾,陰森笑著道:“你慌了。我果然猜得沒錯。”
船上看著人多勢眾,但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沈顧容慌得手都在抖,牧謫本來抱著他的一隻手臂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微微仰頭看了看他蒼白的臉。
沈顧容低頭和他對視一眼,以為他很害怕,強撐著抱了抱他,低聲道:“不害怕。”
牧謫眼睛微微張大,愣了一下才輕輕點頭。
知道沈顧容現在害怕得指不定小腿肚子都在抽筋,卻還是強撐著安慰自己,牧謫心尖輕輕一顫,抬手握住沈顧容發冷的掌心輕輕蹭了蹭。
我不害怕,你也不要害怕。
沈顧容並沒有察覺到牧謫的動作,他的視線正在死死盯著水鬼手中的船篙。
他記得上次之所以能逃離水鬼結界,好像是因為水鬼用那支船篙敲打了一下他的船沿。
沈顧容深吸一口氣,看著逐漸逼近的水鬼,暗暗下了個決定。
「如果他再靠近一些,我就蹦過去把船篙搶過來。」沈顧容不諳世事,想法極其天真,「先把三水他們送出去也行。」
牧謫再次愣住了,握著沈顧容的手更緊了。
沈顧容一緊張就喜歡胡思亂想:「啊,我可真是三界好師尊。」
牧謫:“……”
牧謫差點一口氣嗆在喉中,死死忍住才沒有咳出來。
他師尊的本性真是……
一言難盡。
沈顧容死死盯著朝他過來的水鬼,心中在盤算距離。
「再來半步,半步就好。」
他死死盯著水鬼的船篙正當船隻馬上靠近時,水鬼突然停在了原地。
沈顧容:“……”
你過來啊!
水鬼不知道是不是猜中他心中所想,勾唇冷笑了一聲,直接舉起長長的船篙,朝著沈顧容的船狠狠地落了下去。
他也是“敲”,隻不過隻敲了一擊,就把整條船攔腰敲斷。
沈顧容:“……”
沈顧容:“!!!”
腳下船身瞬間被船篙擊斷,三人連帶一隻鳥直直地朝著漆黑的水麵砸了下去。
雪滿妝嚇了一跳,淒厲尖叫著叼著沈顧容的白發,想要拖著他不讓他掉下去。
混亂間沈顧容直接被叼斷了一撮白發,把他疼得險些叫出聲。
雪滿妝叼著頭發,眼含淚水緊閉雙眸拚命往天上飛,飛了半天才慢半拍地意識到:他叼得隻是一撮斷了的發,美人還在下麵。
雪滿妝:“!!!”
雪滿妝眼淚汪汪地再次飛了下去。
隻是等到他飛回去看到水麵上的場景時,愣了一瞬後,一雙眼睛幾乎飄出來一串紅心。
漆黑的水麵上,沈顧容的船已經成為了一堆木屑,取而代之的是不知從哪裏生長出來的大片大片的蓮花。
奄奄一息的溫流冰和小牧謫坐在一堆荷花中,沒有被水吞沒。
而令雪滿妝亢奮的啾啾叫的源頭——沈顧容一身青衫足踏白蓮,一頭白發淩亂搭在蓮葉上,愣是一根都沒有沾染汙水中。
沈顧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隻覺得混亂間體內似乎爆發出一股強悍的靈力,再有意識時他已經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站在蓮花上了。
他後怕得小腿肚子都在微微發抖,強行繃著孤冷倨傲的模樣,冷冷看向已經呆怔的水鬼。
水鬼似乎沒想到他竟然還能使用出靈力,呆怔片刻才抬起船篙,帶起一道道墨色的水痕,原地化為一道道怨靈,張牙舞爪地朝著沈顧容撲了過去。
沈顧容麵無表情,眸子冰冷。
他心想:「啊!有鬼!」
牧謫:“……”
牧謫心想,如果他將沈顧容心中所想告知任意一個人,肯定會被人罵成臆想症。
沈聖君高貴如雪蓮不可攀,怎麽可能會是怕鬼話嘮的跳脫性子?!
就在怨靈即將撲過來時,沈顧容突然聽到耳畔傳來一聲無奈的歎息聲。
沈顧容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自己背後似乎出現了一個人。
他微微偏頭,卻沒有看到任何人。
那仿佛無形的人散發著熟悉的冷冽氣息,緩緩地伸出一隻手握住了沈顧容發涼的五指。
沈顧容這才發現,自己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把靈劍。
依然是那把沈奉雪的本命劍——林下春。
身後的人握著他的手,助他將劍抬起,仿佛稚子耍木劍似的輕輕一揮,那猙獰的怨靈原地停頓一瞬,接著在空中驟然炸裂,化為一滴滴漆黑水漬劈裏啪啦落在水中,宛如一場大雨似的。
沈顧容:“……”
這誰?這我?
背後的人緊緊挨著他,溫柔地握著他的手腕。
明明是這麽詭異的場景,沈顧容卻意外得沒有感覺到害怕,他還抽空胡思亂想,覺得這種感覺好像幼時學字時,先生將小小的他攬在懷中手把手教他練字似的。
背後不知名的人輕聲道:“劍是這般用的,學會了嗎?”
沈顧容突然抖了抖,輕聲道:“你是……沈奉雪?”
那人並沒有說話,似乎是默認了。
他輕輕地握著沈顧容的手,聲音清冽如幽潭:“你得學會如何靠自己活下去。”
沈顧容眉頭緊皺,正要再問,那隻手已經緩慢消散了。
因為那人的驟然收力,沈顧容握著林下春的手一沉,險些被劍帶著手墜下去。
沈顧容立刻握緊了劍,水鬼再次凝出怨靈,此時已經近到眼前。
他來不及多想,拚命回想起方才沈奉雪教他的劍招,對上再次張牙舞爪撲來的無數怨靈,眼睛眨都不眨地抬劍一揮。
轟的一聲巨響,林下春威力驚人,將再次張牙舞爪撲來的怨靈悉數斬斷。
怨靈化為水滴,傾盆大雨似的落在水麵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響。
牧謫和溫流冰全都一愣。
水鬼完全呆怔在原地,船篙被他死死握緊,神色又畏懼又陰冷地盯著沈顧容。
一襲青衣的沈顧容眉目低垂,立在一片汙水長出來的青蓮中,光風霽月恍如天人。
很快,溫流冰最先反應過來,雙眸發光地讚道:“師尊威武。”
與此同時,牧謫聽到他師尊在心中自己誇自己。
「聖君威武!沈威風果真名不虛傳!」
沈顧容異常亢奮,又開始像鬧覺似的,自己哄自己,自己給自己搭戲。
「沈威風!沈少爺英雄蓋世,再揮一劍讓吾等瞻仰您的風采吧。」
「不了,我要低調行事。」
「沈聖君,求求了。」
「那好吧。」
牧謫:“……”
牧謫把頭埋在一朵蓮花中,肩膀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