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開學啦

  萬萬沒想到,兩人的婚禮片段經由不知道哪位來賓上傳到了眼下正風靡的短視頻APP上,一夜之間竟被刷成了熱搜。


  推薦詞如是寫著:“甜蜜同性婚禮 愛情該有的模樣”


  崔馨悅一睜眼就被數不清的信息流淹沒了,後知後覺的親朋好友、八百年未聯係過的陳屍列表的聯係人都表現出了十二萬分的吃瓜熱情。


  這個櫃出的,猝不及防。


  “兄弟,你這回是真火了!”


  早飯安排的是自助餐,崔馨悅睡衣都沒換,踩著拖鞋晃到餐廳,剛剝了個茶葉蛋叼在嘴裏,就被特意趕來當伴郎的大學同學,睡在他下鋪的兄弟老謝重重地拍了下肩膀。


  這一拍,半個雞蛋滾到了他嗓子眼。


  “咳咳咳……”崔馨悅一口氣沒上來差點交代在當場,咳了半天,喝了一杯水才緩過來,“我看到了。”


  “我開了後台數據庫一看,光這一段視頻一晚上幾十萬瀏覽量呐。”老謝一邊拍他後背一邊感慨,“我還被同事認出來了——又給你手動加了點熱度上了推薦。”


  他現在就在那家視頻平台公司做開發,其中有一個視頻裏有一帶而過的作為伴郎的他的鏡頭,通過他自己開發的相關視頻聯想算法,用戶可以由熱度最高的老周跳舞的視頻自動跳轉到有他鏡頭的草坪婚禮儀式的片段。


  ……非常智能。


  “貴司文化還挺開放,不過倒也不必這麽捧。”崔馨悅順了順胸口,終於把氣喘順了,“我沒敢多看評論,但是熱評裏罵的人不多,還行。”


  “看你這話說的,兼容並包開放並蓄是我司口號。”老謝動員他,“怎麽著,畢業之後來我這兒,咱一起幹活啊?”


  “嗬,我倒是想,我也得先畢了業啊。”崔馨悅歎了口氣,“算了,大過年的,我文章剛被拒,再惹我我哭給你看。”


  正說著,崔馨悅的另一位伴郎,他另一個舍友,大張也晃過來了:“喲,起這麽早?你倆在這聊啥呢。”


  崔馨悅同他熟稔地打了個招呼:“起這麽早?”


  “昨天小崔婚禮的視頻上熱搜了,你看了沒?”老謝立即邀功地遞去了手機,“看看,好幾千評論呢。”


  大張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接過手機:“拍的還挺好,背景音樂配的也不錯——鏈接發我,我要給我媽看。”


  “小崔你怎麽一點都不興奮?”老謝伸肘捅捅專心啃麵包的崔馨悅,“你這可是實紅。”


  崔馨悅覺得大概從認識老周開始到現在,自己接受新事物的閾值變得越來越高,像是這種與畢業無關的事情他都興趣缺缺:“明天就沒人看了,現在網紅的保質期不就仨小時嗎。”


  “嗯,說得對。”大張又打了個哈欠,“有什麽好吃的嗎,我去看看。”


  “有蝦餃,還不錯。”崔馨悅答道,“對了大張,你現在怎麽起的這麽早?你以前不都是要在寢室睡到下午的嗎?”


  崔馨悅雖然後期沒怎麽住宿舍了,但床位一直保留著,他時不時地也會回去找同學玩一會兒。這個大張,作為學習成績穩定在班裏前十的同學,常年不去上課。崔馨悅什麽時候去寢室,他什麽時候在床上躺著。


  “別提了,我老板失心瘋,在實驗室搞了個打卡機,去完了還扣生活費,我湊。”大張因為成績優秀又懶得上班,還沒畢業就保送直博,圖的就是個時間自由,“我一個月生活費就一千二,去晚一次扣五十,少去一天扣一百,合著到最後我還得倒給他找錢——怎麽不摳死他。”


  這麽一想,自己的老板瞬間變得和藹可親了起來。


  “……”崔馨悅拍拍胸口,“懂你。”


  周飛羽去餐廳找人的時候,崔馨悅已經吃完飯正在和自己的兩個同學聊學術:“不是,你們推薦係統用的是高維稀疏特征向量?那網絡結構怎麽設計啊?”


  “小悅。”他走近叫了一聲,提醒崔馨悅——說好的替他帶飯呢?

  他在床上仰頭等了快一個小時,餓得受不住了才自行出來覓食。


  “我正要回去。”崔馨悅信誓旦旦地裝作一副自己沒有忘記使命的模樣,但他手裏其實什麽都沒拿——於是為了避免尷尬,他又重新找到了話題,“那什麽,昨天人多沒好好介紹,老周,這是老謝,我們宿舍老大,現在在B公司做產品開發,就那現在可火了的短視頻APP,推薦算法就他做的。這是大張,大學霸,現在在L大直博,快畢業了。”


  周飛羽周到地和兩人一一握手問好寒暄,又告罪自己招待不周。


  兩人自然是連連擺手,盛讚他的安排。


  “老周你坐這,我去給你拿吃的。”崔馨悅拉著周飛羽坐到自己座位上,找回了自己的職責,同時向兩位同學聲明,“一會兒吃完飯我要陪他去醫院拆線,你們倆有事就叫我,想玩的話周圍都可以去。”


  “你們忙自己的,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肯定事情多。”老謝無愧寢室老大的身份,處事頗為成熟,“我一會兒陪我女朋友去周圍走走。”


  “我要回去睡一覺。”身為單身狗,大張則隨性的多,“大過年的連一天懶覺都沒得睡……這該死的生物鍾。”


  意料之中,傷口愈合的不太好,拆過線,大夫說可能會留疤。


  好在傷口不大,周飛羽自己不甚在意。


  倒是崔馨悅關心地問了一句:“那有什麽辦法可以祛疤嗎?”


  “可以過段時間再來做個手術,讓傷口重新長一次。”大夫手上寫著病例,說話的時候不慌不忙,“不過要看病人體質了,有些人本身就容易留疤,再做手術也沒什麽意義。”


  “哦……”崔馨悅點點頭,覺得這個策略好像不太劃算。


  “打住。”周飛羽聽完就不幹了,拖著崔馨悅就要走,“我可不想被一茬一茬地割肉。”


  兩人開著車往回走。


  羅安跟新認識的朋友去逛廟會了,這趟醫院是他倆自打回國以來頭一次單獨行動,久違的二人世界,竟然因為機會稀缺而變得新鮮感十足起來。


  “……哥,我突然想吃糖葫蘆了。”崔馨悅舔了舔嘴唇,“我們去買吧。”


  周飛羽自然是有求必應,但這個要求與他來說也有點為難:“糖葫蘆……讓我想想哪裏有賣的啊。”


  在他的記憶裏,G城因為地處南方,當地人是沒有吃糖葫蘆的傳統的。


  畢竟冬天溫度高,糖漿根本沒法定型。


  他把車靠在路邊停好,摸出手機準備問路。


  “或者不要糖葫蘆,有什麽你喜歡的特色小吃之類的,我想去試試。”崔馨悅補充道,“最好是甜的。”


  “那去吃赤豆元宵吧。”周飛羽重新啟動了車子,“我知道一家老字號,離這不遠。”


  兩人背著家裏人跑到路邊吃小吃,偷偷摸摸的感覺頗有那麽一點學生時代違規早戀的意思。


  說是老字號,其實裝修就是再普通不過的路邊門臉,桌椅板凳目測年紀都有二十來年了,大概是因為客流量大,全都擦得掉漆脫皮。


  但衛生標準還是非常高的。


  崔馨悅捧著一大碗黑乎乎熱騰騰的甜羹,碗還缺了個口,抿一口味道,甜絲絲的帶著微微的酸。說是元宵,其實就是實心糯米丸,咬在嘴裏有些韌性,吃起來十分有趣。


  他坐在周飛羽對麵打趣:“人家小姑娘小夥子談戀愛都要去甜品店咖啡廳自拍,到咱倆這,也太注重內在了。”


  “那些店做的沒有你做得好。”兩人要了不同的口味,周飛羽討了個空碗,把自己那份桂花味的甜品給他分出來一部分,“再說了,都老夫老妻的了……”


  “也是。”暖呼呼的飲品下肚,崔馨悅舒服地喟歎了口氣,“怎麽舒服怎麽來。”


  自打昨晚吵過一架——或者說單方麵把老周罵了個狗血淋頭之後,崔馨悅總覺得有點愧疚,但又找不到時機低頭。這會兒靜下來和老周麵對麵,他心裏的歉意又忍不住翻湧上來:“哥,昨晚上我衝動了,說話不好聽,對不起哈。”


  周飛羽把分好的半碗羹擺在兩人中間,抬了抬眼皮,沒接話。


  “……你沒生氣吧?”崔馨悅原以為他今天一切如常,應該已經把那件事情翻篇了,沒成想,看這意思,還有後續,他低著頭看著眼前的食物,手足無措地攪動著碗裏的液體,“我真不是有意那麽說的,我就是一看那紙上那倆字……我受不了你知道麽。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不想總被你保護得好好的,我雖然能力有限,但在我能力範圍裏,我也希望能夠為你做點什麽。”


  “好了好了,別煽情了。”周飛羽對他冷不丁的真情表白感到意外,他並不理解崔馨悅對生死有多麽大的心結,“怎麽說著說著還要哭了?”


  崔馨悅抬著頭,眼紅紅地瞅著他:“我沒哭。”


  周飛羽扯了張紙巾塞給他:“給你擤鼻涕。”


  “你好煩。”崔馨悅抱怨著接過紙巾,“我情緒都不連貫了。”


  “我不生氣。”周飛羽見他實在是可憐,便也放緩了語氣,“我就是覺得你有時候太固執了——我一眼沒看見,你把文件又藏哪去了?”


  他早上就發現,手邊除了那份監護人公證,剩下的幾份到處找都找不到,隻得合理推測是崔馨悅又做了手腳。


  崔馨悅打岔:“這個黑芝麻的很好吃,給你吃。”


  周飛羽覺得頭疼:“小悅,那隻是一些法律文書,是為了日後解決問題用的。不是說我寫了遺囑就會立刻去世……”


  “呸呸呸,你再亂說話我就和你冷戰了。”崔馨悅一扔勺子,把剩下的半碗芝麻羹推到他麵前凶巴巴地命令他,“都喝了!不許剩!”


  “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冷戰還有預告的。”周飛羽無奈地拿過碗,深感無法交流的痛苦,“你到底怎麽樣才把文件還給我。”


  “我隻同意留給你的那份,剩下的我都不要。”崔馨悅梗著脖子和他爭,“你要是不在了我也活不久,剩下那些根本用不到!”


  “胡說八道!”周飛羽“砰”地把碗一放,口不擇言,“你難道就是個靠別人才能活下去的廢物嗎?”


  他氣得起身就走,拉開車門坐進車裏生悶氣。


  崔馨悅想去追,但又出於不浪費糧食的習慣,坐在原地飛快地把兩碗剩下的甜羹吞下了肚。


  ……好在老周沒想把他扔下。


  見他上車,周飛羽吐出一句:“安全帶。”


  那是全天他跟崔馨悅說的最後三個字。


  冷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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