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章 夜探刑部
刑部離得並不遠,因著楊秋白的幾句話,讓花未九滿腹的疑問都吞下了肚子裏。比如,誰幫她穿回的衣服,韓王口中的薔薇又是誰?最重要的是,當年的陳相謀逆案,到底與韓王有什麽樣的關係?
但有些話,她不能問,而現在這種情況,則更加問不出口。
似乎意識到她眼中的一絲疑問,楊秋白掃過她無意識間撫摸過自己的衣襟,眼中些微帶著一些遲疑,於是平靜說道:“你的衣服是楊嬸幫你換上的。”
花未九一顆心落了地,但卻瞬間又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楊嬸是在府中幫她換的衣服,那麽……帶她回來的,就是楊秋白?自己當時那副模樣……她也知道現在不是糾結這些問題的時候,而且越是深想,越是覺得羞澀不堪,簡直連麵對楊秋白都有些困難了。
她一狠心,索性什麽都不想了,這種時候,還是裝無知不知道最好。反正臉皮這種東西,丟著丟著也就習慣了。想到這裏,她又緊了緊衣服的領口,若無其事問道:“怎麽還沒到啊?刑部有這麽遠麽?我記得沒多遠啊!”
楊秋白心中笑笑,沒有說話。
花未九正要接著說話,突然馬蹄一頓,車子停了下來,接著便聽見四喜在外麵恭敬說道:“大人,到了。”
花未九不待楊秋白回答,便迫不及待掀開車簾躍了下去。楊秋白眸子眯了眯,也跟著下了車。
雖然已經深夜,但刑部大牢依舊守衛森嚴。似乎料到楊秋白會再探案發現場,李元愷派了一個刑部負責典籍的小吏一直候在那裏,見到二人前來,連忙起身行了個禮:“見過楊大人,未小官人。”
楊秋白朝著他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麽廢話,開門見山說道:“本官想再探一次當日關押崔素的牢房,另外還要勞煩小哥帶我二人去查驗一下崔素的屍身。”
“是,今日李大人臨走前已經吩咐過小人,楊大人來此時一切按照大人的吩咐行事。”小吏點頭如搗蒜,心裏也不明白明明是競爭對手,為何一向與大理寺明爭暗鬥的李大人今日怎麽會如此好說話。
楊秋白淺笑了一聲,心裏又罵了句老狐狸。這擺明了就是打算將這棘手的爛攤子扔給大理寺來管,誰還猜不透他的心思?
“你將當日的情形再詳細說一遍,務必要事無巨細。”他率先朝著關押崔素的地方走去,一邊對小吏說道。
“回大人,崔素是於前日淩晨時分收監在地字一號房,等候提審。因為幾位大人都極為看重此案,因此獄卒們也不敢怠慢,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守在此處,就怕出了什麽意外。崔素午間與晚上都未曾進食,但也不曾有過什麽情緒變動,極為平靜。獄卒見他不願進食,便於亥時將餐食收走,見崔素獨
自坐在一角沉默不語,便催促了一聲讓他早點安歇。因為畢竟崔大……崔素也曾是名殺敵的猛將,獄卒們也不願太過苛刻。”
說道這裏,他頓了頓,見楊秋白已經走到了牢房門口,便掏出鑰匙將鎖死的牢門打開,指著裏麵對二人說道:“此處李大人關照過,未曾做過任何變動,還與崔素死亡時一模一樣。”
楊秋白站在兒臂粗細的牢門口,冷冷看向牢房內部。花未九站在他身旁,也剛剛好能看見裏麵的情形。屋內倒是還算整潔幹爽,比起那些普通的牢房算是好上許多,想必是李大人也不欲落人口舌,因此特意關照過。靠近牆角處散亂的鋪著一堆厚厚的幹草,勉強算作是床鋪。在幹草的右方有厚重粘稠的褐色血跡,星星點點遍布在一旁,尤其在一個位置,血跡最為厚重,粘結成了一團。
楊秋白回首對小吏說道:“你繼續說。”
“到了子時,獄卒們見沒有什麽異常,便在入口處那邊的桌前閑聊了幾句,後來約莫是困意上來了,便趴在桌上睡著了。結果再醒來的時候,便聞到了極重的血腥味,接著便發現崔素竟然不知道何時死在了獄中。”他看了看楊秋白,見他沒有說話,便又繼續說道,“後麵的事情,大人想必也都清楚了。據仵作查驗,崔素是割腕失血過多而死,死者身上不曾發現新增的傷痕,也不曾在屋中發現有打鬥的痕跡,因此判斷崔素是私自在靴中藏刀,並帶到獄中,趁獄卒昏睡時畏罪自殺而死。”
花未九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牢房,發現地字號附近除了崔素這一間曾關押犯人之外,此刻周圍的幾間牢房都是空的,這間牢房正巧在整個刑部大牢的最裏麵,值班的那些獄卒必須走過來,才能看見裏麵的情況。
她微微皺著眉頭,悄聲對楊秋白說:“從這裏的情況來看,那日崔素死亡之時,無法找到一個真正的目擊者。另外,獄卒們的昏睡也頗有些奇怪……”
楊秋白看著退一步站在身後的小吏,問道:“平日裏獄卒們也都會私自休息?”
小吏連忙說道:“大人,雖說安排了夜間的值班衙役,但畢竟夜深露重的,偶爾也會難免打個盹,這在哪裏都是一樣,大人可千萬不要因此怪罪下麵的這些窮苦獄卒啊!”
“沒說要怪他們,小哥別擔心。我們不過是想知道平日裏的情形罷了。”花未九莞爾,對著那名小吏安慰道。
小吏這才放下心來,招呼了一名那日值班的衙役過來,說道:“大人們問話,你須得一五一十地說,明白了麽?”
“是,是。”那名衙役滿頭大汗,生怕會被因此丟了這份差事。昨日起已經被李大人問了好幾遭,現在怎麽又來人詢問?
“小的們那日是負責
夜班的守衛,那夜兄弟幾個見來了個重要的犯人,還是京中鼎鼎有名的崔都尉,也都不敢怠慢,給他送的吃食也不敢亂動什麽手腳。”說道這裏,他偷偷瞟了眼對麵的那位大人,見他表情沒什麽變化,這才繼續說,“大人莫怪,隻因有些犯人實在是做了傷天害理的勾當,小人們看不慣,因此有時也會在飯菜裏加些料,但絕不會害命,最多也就是吃著惡心些。但崔都尉被收監在此處,小人們哪裏敢做這種事情,都按照規矩辦事,絲毫不敢有什麽遺漏。直到夜間的時候,崔都尉什麽都沒吃,小人看不過,就過去勸了他一句,見他不曾回話,便將碗盤收拾出去了。”
“等等,你去的時候,崔素還是活人麽?”花未九打斷他的話,突然問道。
衙役咧開嘴笑了笑:“那是自然,小人雖然見崔都尉不曾說話,但死人活人還是能分辨出來的。他還曾冷冷掃視了我一眼哩。”
“然後呢?”花未九問道。
“小人收拾好回去,見夜裏有些冷,便披了一件衣服與其餘幾個兄弟圍在前屋的火堆旁邊取暖,便聊些閑話。誰知聊著聊著,便有些困意,接著便睡著了,誰知一覺醒來,卻發生了這等大事。”
花未九緩緩轉著玉珠串,這是她如今思考問題時的下意識動作。她走過去幾步,果然看見在門口台階附近有一個可以生火的火盆,供獄卒夜間取暖用。此時外間雖然已經時值春末,但刑部大牢在地下,難免夜裏會覺得寒冷難熬。
那獄卒正要離開,卻聽見花未九問道:“夜間當值,若是偶有犯困也是自然,不過我有個問題問你,那夜你說你是與幾個兄弟一起,也就是說當夜在此的衙役有數名,是否每人皆可以開關牢門?”
衙役一愣,回過頭說道:“這個問題李大人也曾問過小人,不過刑部的規矩是鑰匙隻得一個看管,小人手中的鑰匙一直拴在最內裏的褲襠附近,即便是睡著了,若是有誰能在那裏亂摸,小人一下便會清醒過來的。”
小吏見他說的不像話,連忙對著楊秋白二人道:“大人見諒,他們這些粗人,說話沒輕沒重慣了,不過李大人也問過此類問題,另外當日隨同他一起當值的三名獄卒,都是刑部的老人,與崔素沒有任何關係,想必不太可能與此事有什麽牽連。”
楊秋白點點頭,看向花未九,花未九卻站在那裏,似乎這個回答早在她意料之內,見楊秋白看向她,便對著那名獄卒說道:“當夜你們幾人可是都睡著了?可曾聽見什麽動靜?”
獄卒點頭:“那日夜裏有些寒涼,裹著衣服,又靠近火堆旁,實在忍不住困意,我們幾人便都睡去了。待醒來,已是卯時初了。”
“幾人一同睡去?”楊
秋白正要點頭,卻聽見一旁花未九冷然說道。
獄卒一愣,不知為何這和顏悅色的小哥為何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冷然。花未九卻沒有繼續問話,似乎獄卒的反應正在她的預料當中,於是收回了冷漠的神色,溫和看向他,說道:“辛苦這位大哥了。”
獄卒連忙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小吏在一旁問道:“大人可是還要去看看崔素的屍體?”
楊秋白對著花未九道:“可還有什麽需要查驗的麽?”
花未九站在牢房正中,卻突然問道:“瑜之那邊有什麽消息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