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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浪升的選擇 (2)

  端的海珠平原,進入南海。入海口寬闊平緩,連接著南海海灣,內海港水深而浪靜,號稱可以把全方洲的航船都停泊在此。海珠港就坐落在這個大河入海口的黃金地段,是方洲最大也是最繁華的港口。這裏氣候宜人,平原土壤肥沃,適合種植糧食和果樹,被稱作方洲的菜園和果園。


  海珠平原是個狹長的衝積平原,被大河從中一分為二,海珠港也跨河分成東西兩岸,不同於依山而建的月帆京城的陡峭,海珠港兩岸地勢延綿起伏,在緩緩的山坡上蓋滿了亭台樓閣。遠遠望去像是一張巨大的畫毯鋪在山坡上。掌燈時候從大河上觀兩岸燈火,最是令人心動的奇景。


  從古至今,這個港口由海珠戰家世代駐守,戰家既是港口的守衛者,也是方洲航運的最大的運營商。戰家的祖先是鍍鐸皇室的分支,八百年前攝政王時代開啟,戰家就隻聽命於鍍鐸的攝政王。


  戰家世代人丁興旺,家族龐大。這一代,戰家有三個兒子。老大戰濛是家裏的驕傲,海珠城的明星,從小就文武雙全,十五歲起,去了月帆京城,給攝政王的兒子明煜去當伴讀,並一同進入鍍鐸騎兵營訓練。幾年下來,有“戰神”稱號的明煜已經成為鍍鐸曆史上最年輕的陸戰大將軍,而同樣出色的戰濛也成為明煜將軍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和最信任的朋友。這無疑更增強了戰家在海珠港乃至整個方洲的地位。如果說戰濛是家裏的四肢,那麽老二戰洲是家裏的頭腦,他上知天文,下曉地理,詩書琴畫,運籌帷幄,理所當然地將要繼承家主的職責,統領海珠平原和海珠港,經營戰家航運業務。老三戰澤很晚才出生,上麵有兩個出色能幹的哥哥,他生來看似就是個富貴閑人,卻因為父親的眼中隻有老大戰濛,母親的心裏隻裝著儒雅的老二戰洲,年紀和兩個哥哥相差很遠的戰澤就成了一個“姥爺不疼舅舅不愛”的存在。


  戰澤從小就好像是“人家的孩子”,混在叔伯鄰裏的男孩子堆兒裏長大,整天野在市井之中,遊蕩於港口碼頭,和來自方洲各個地方的船家們鬥嘴淘貨。每逢有大商船入港之日,他必然帶著一幫孩子一起逃學,逃訓練,趕去湊熱鬧。一開始學堂老師還去他父母那裏告狀,戰澤免不了被責罰一翻,打狠了,他還會鬧個離家出走,幾日不歸。後來,學堂老師們也就隨他去了。


  家裏唯一關愛戰澤,還時不時寵著他的人,是戰澤的外婆葉淩。外婆來自月帆京城的貴族家庭,她的祖母是“馬背王國”皓翰國的一位公主。據她自己說,因為小時候讀了太多小說,所以一直就向往冒險,向往周遊方洲。長大後,她嫁給了方洲第二大海運經營商,鳴沙堡的穆德家的次子,穆德川,夫妻經常一起出海跑船,所以葉淩年紀輕輕就走遍了方洲各地,甚至還騎著駱駝,去過沙漠腹地。不幸的是,在一次出海中他們的船隊遇到風暴,穆德川遇難,她被倒下的桅杆砸成重傷,不僅從此不能再走路了,而且還因為傷到了頭部,時常會犯糊塗,說些人家聽不懂的話。葉淩有四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女兒穆德若蘭嫁給了戰家繼承人站英,葉淩就隨著女兒從鳴沙堡搬到了海珠港。


  這天午後,暖洋洋的太陽正照著外婆住的安安靜靜的小院兒,院中的檸檬樹,被碩大的檸檬壓低了樹枝。葉淩獨坐在窗前的長椅上,閱讀修改著她那永遠寫不完的遊記。突然一陣騷動由遠而近,“阿婆,阿婆,你看我今天淘到一個什麽寶貝!”十一歲的戰澤風風火火地邊跑邊喊,從小院兒的門外一直叫著跑到門裏。


  “阿澤來了?輕一點兒,吵得我頭疼。”外婆笑著說。因為戰澤小時候說話喜歡帶著一個“啊”字,所以外婆成了阿婆,母親成了阿母,戰澤成了阿澤。長大後,阿婆和阿澤就成了祖孫倆的稱呼了。“看你熱的滿頭都是汗,快去喝點兒冰紅茶。”


  “放蜂蜜了嗎?”戰澤放下背上看沉甸甸的包袱,一邊在院子裏洗手洗臉一邊問道。


  “大杯子裏的有蜂蜜,就知道你今天要來顯擺你淘的東西。”外婆寵溺地說著。


  “阿婆真聰明!”咕咚咕咚,戰澤喝幹了一大杯甜甜涼涼的茶水。


  今天是鳴沙堡商船進岸的日子,戰澤老早就去碼頭附近的集市占位子去了。阿婆生日要到了,他想給阿婆淘一件來自阿公家鄉的東西。戰澤拖著沉甸甸的包袱走到外婆長椅邊,咚的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從包袱裏掏出一個包裹,左一層右一層地打開,露出裏麵一塊小孩兒臉那麽大小的一個扁圓的石頭。


  “怪不得一身的汗,怎麽弄了塊大石頭回來啊?這一路背著上山,得多沉啊。”外婆心疼地說道。


  “不沉不沉。阿婆您快看,這石頭上有什麽奇妙的東西不?”戰澤急不可耐地把石頭托起來,獻寶一樣舉到外婆麵前。外婆往後仰了仰,眯起眼睛觀瞧著這塊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石頭。


  “哎呦,這裏麵不是月帆京城嗎?還有一艘大帆船!”外婆驚奇地歎道。


  “沒錯沒錯!”戰澤興奮得連連點頭,“這是天然形成的圖案,您說巧不巧,居然在這麽一塊石頭上,有幅風景畫!是不是特別像月帆京城?”


  “太像了,一層層的,遠看像個大蛋糕。”阿婆撫摸著光滑的石頭表麵。


  “還有這艘大帆船!”戰澤繼續驚歎著,祖孫倆一唱一和的,好不熱鬧。


  “如果一艘帆船停泊在月帆港的話,還真能看到遠處山上的月帆京城呢。這也太巧了,真的不是人工刻出來的圖案嗎?”阿婆仔細地摸著石頭表麵,橫看豎看。


  這是一塊黑黃兩色的石頭,黑色為主色,黃褐色夾雜在黑色的背景中,天然構成一幅奇妙的圖案,黃褐色的圖案像極了依山而建的月帆京城,山頂上的月帆城堡的幾個塔樓清晰可見,甚至好像還有旌旗飄揚。更神奇的是在黃褐色下半部還浮現出幾縷黑色花紋,構成一個帆船的形狀,真好似一艘大帆船停泊在方洲大河上的月帆港。


  “我也研究了半天,賣石頭的水手對天發誓說,這是他在鳴沙堡外的百裏戈壁撿來的,他就找人磨光了石頭表麵。您看這石頭正麵的黑色圖案和石頭後麵的黑色是一樣的,不像是畫上去的。”戰澤也把石頭翻來覆去地演示著。


  “今天就淘了這麽一個東西?”阿婆問道。


  “嗯,我想給阿婆挑一個生日禮物,這個太完美了!來自阿公的家鄉鳴沙堡的石頭,天然嵌著阿婆家鄉的風景畫。您說這有多神奇啊?阿婆您喜不喜歡?”戰澤興奮得手舞足蹈。


  “哎呦,這個是送給我的?乖阿澤,阿婆太喜歡這個禮物了,這是我收到過的最神奇的一個禮物。我把它放在哪兒才好呢?”外婆一邊捧著石頭愛不釋手,一邊四下張望著。於是接下來,祖孫倆就一個屋子一個屋子地找地方擺放這塊石頭,最後他們決定,給石頭做個架子,放在葉淩窗前書桌上,抬頭低頭都能看到的地方。


  “阿婆,等我長大了,也要像阿婆年輕時候那樣,去周遊方洲大陸,要去月帆京城,鳴沙堡,疊浪城,盈月堡,還要去雪國,去皓翰,還要去航海,去東海,南海,北冰海。到時候我帶上阿婆一起去,好不好?再過幾年,等我十五歲的時候好嗎?”


  外婆沒有說話,微笑地看著外孫的眼睛,他讓她想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那個一心想著闖蕩世界的少年。“阿婆我老了,我已看過了世界,楊帆遠航縱然美好,歸船最終還是要停靠在港灣。看來這家裏隻有你繼承了穆德家的精神,穆德家的家訓就是’生於海,歸於海’,就像你外公那樣。但是阿婆希望你,在看過世界後,能找到屬於你的港灣,不要永遠漂泊在海上。你現在還小,可能不懂我說的,但是你要記住我的話。“


  “生於海,歸於海。”戰澤念叨著,突然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好像,這句話在腦子裏回蕩不去。他搖了搖頭,想甩掉這種感覺。“對了阿婆,今天的鳴沙堡的船家老大是個叫卡西莫多的大伯,他好像知道我是誰,還問起我的外婆是不是您。”戰澤突然想起來。


  “卡西莫多?”外婆低頭擺弄著手中的石頭,但還是掩不住吃驚地問道。


  “嗯,我早就聽說過他的名字,水手們都喜歡講述他的冒險故事。看起來他很有本事的樣子,其他船的老大們都很尊重他,特地到他船上去拜訪呢。但是很奇怪,每個月有那麽多鳴沙堡來的商船進港,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阿婆你認識他嗎?”


  “以前和你外公跑船的時候也許乘過他的船吧。阿婆記不住咯。”


  “您的遊記裏有沒有提到過他或者他的冒險故事啊?看起來他是個有很多故事的老船長呢。”戰澤又追問道。


  “說起故事啊,我們今天還沒有讀故事呢,快到我臥室箱子裏去拿一本過來。”阿婆突然轉了話題。


  葉淩從家裏帶來的嫁妝中有一套古老的書籍,據說是原大陸時代存下來的古董書,非常珍貴。戰澤從小就最喜歡聽外婆給他講這些書裏的故事。書裏講的都是騎士們的冒險和愛情的故事。書中的騎士們英俊勇敢,武藝超群,他們屠龍打怪,解救被困的公主美女;他們忠心耿耿,救國土於危難中。他們到處去冒險,為了得到心愛的女子的芳心;他們去完成艱難的使命,為了效忠自己的國王領主。


  戰澤從外婆那裏學來什麽叫“悲劇”,什麽叫“喜劇”。因為外婆最喜歡的故事都是悲劇結局的,比如,騎士戰死沙場或者杳無音訊,癡心等待她的女子把自己關進城堡,終生眺望遠方;或者騎士殘廢了,因為不能完美地麵對心愛的女子,而選擇自我放逐。但是戰澤喜歡喜劇收場得故事,他最願意看到騎士完成了使命,回來和心愛的女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阿婆,今天我們讀悲劇還是喜劇呀?”戰澤一邊從箱子裏往外搬書本,一邊問道。再小些時候,阿婆是絕對不讓毛手毛腳的戰澤碰她的寶貝藏書的,都是外婆親自挑撿書本,捧在手中,讀給戰澤聽。現在她相信戰澤已經懂事了,才允許他摸一摸。


  “你把最薄的那一本拿來,就是金色書頁的那本。仔細著拿。”阿婆隔著房間說道。


  戰澤心中狂喜。這本書一直壓在箱子最底下,阿婆從來不讓他碰,更別說翻看了,阿婆說因為他太小了,看不懂。而這本書和其他的都不一樣,很薄,卻也是最精美的一本,紅色的皮封麵,燙金的字,連書頁邊都是金色的。看起來這本書裏隻有一個故事,而不是像其他那些厚厚的書,裏麵有好多故事。


  戰澤小心翼翼地捧著這本小書,走回阿婆身邊。阿婆把書拿在手裏,卻沒有翻開。


  “這本書裏講的不是騎士的故事,而是一個奇女子的故事,這本詩集叫《夏洛特小姐》。雖然你現在這個年齡可能還看不懂,但是阿婆我今天很開心,你的十二歲生日也快到了,我把這本書送給你當禮物。但是我擔心你小小年紀,把書弄丟了,所以,暫時放在我這裏保管,你什麽時候想看這本書,就到我這裏來看,看不懂的,就問我。”


  戰澤有點兒發懵,看看阿婆的臉,又看看阿婆手裏精美的小書:“可,可是阿婆,這些都是您的寶貝啊。”


  “傻阿澤,阿婆的寶貝以後都留給你。”戰澤覺得,他今天淘到了世界上最大的寶貝!


  但是後來,當戰澤哭著讀完《夏洛特小姐》這本詩集後,他傷心了很久不能自拔。小小少年的他,人生第一次嚐到了憂傷的滋味。他一點兒都不喜歡這種甩也甩不掉的感覺,它就像個影子,你頂著太陽跑得再快,一不留神,它就出現在你身邊,哪怕隻有一小點兒,但是就那樣掛在你心裏;夜晚的時候它更加濃鬱,可以無聲無息地把你完全包圍住,任你怎麽翻來覆去都甩不開,如果點上燈火,它也隻是退到屋角,靜靜地等著你閉上眼睛。戰澤想盡一切辦法想忘掉這個故事,但是卻又忍不住讀了第二遍,第三遍。甚至書中好幾幅精美的插畫,都讓他心心念念。


  “阿婆,怎麽辦啊,我好傷心,我想忘掉這個故事,我不喜歡悲劇。可是我又舍不得忘掉可憐的夏洛特,我也不想忘掉她,她太可憐了,到死那個騎士都不知道她為他做的事,甚至不知道她喜歡他。為什麽呀?太不公平了!這是真的故事嗎?真的有過一個女孩子叫夏洛特嗎?”戰澤哼哼唧唧地纏著外婆,也許他真的太小了,讀不懂這本書?

  “我們阿澤長大了。告訴我,為什麽你不想忘掉夏洛特小姐?”阿婆慈愛地撫摸著戰澤的頭發。


  “如果我把她忘掉了,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她的故事了,再也沒有人知道她做的那些勇敢的事,再也沒有人知道她那麽愛一個人。那樣,她就真的不存在了。”戰澤其實也說不清楚為什麽。


  “可是這些來自原大陸的故事本來就很古老很古老了,連原大陸都早已經沉在海底了。那些騎士們和他們的故事,早就被方洲遺忘了。”外婆說道。


  “但是夏洛特不一樣。她和其他故事中的女子都不一樣。她聰明勇敢,用絲線織成梯子,從城堡最高的塔樓逃出來;她不放棄,獨自乘船順著河流一路跟隨騎士的隊伍去最危險的地方。但是她為什麽不去阻止騎士和公主的婚禮?她再跑快一點兒就能趕上了,為什麽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結婚?還祝福他們?自己卻傷心而死呢?”戰澤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他也不知道是傷心還是憤恨。他覺得那個騎士實在是糊塗,不值得夏洛特小姐的愛。


  “你長大就懂了,真正的愛,是為了你愛的人好,隻要你愛的人幸福,就夠了。”


  “不夠啊,要不然她怎麽會心碎而亡呢。那個蘭斯哲,還號稱天下第一騎士,那麽傻,居然根本不知道她一直追隨著他和隊伍,不知道她吃的苦。不知道她愛他。她為什麽不告訴他?哪怕寫一封信也好啊。她可以把她的名字織在那個畫像上的。”


  “所以如果你是夏洛特的話……”


  “我不是女子,我不會是夏洛特。我要成為一個偉大的騎士,我要解救像夏洛特小姐這樣的女子,幫助她們找到她們愛的人,看到她們開心,快樂!”少年戰澤的騎士情結就這樣被開啟了。不是去屠龍,不是去立戰功,不是去抱得美人歸,而是為了解救苦難的,孤獨的靈魂。


  葉淩把外孫摟進懷裏,微笑著望著遠方。“你的夏洛特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附錄:關於夏洛特小姐的故事


  The Lady of Shallot ,《夏洛特小姐》也翻譯成《夏洛特夫人》,是英國著名詩人阿爾弗雷德·丁尼生於1883年發表的敘事詩。夏洛特的原型是亞瑟王傳奇中的一個人物形象,Elayne of Ascolat,阿斯托拉托的艾琳,傳說她被神秘的魔咒所困,被關在卡美洛特上遊的阿斯托拉托島上的一座城堡裏,她絕對不能從窗戶向外觀望,隻能通過一麵魔鏡的反射看到窗外的景象,同時她需要一刻不停地在織布機上編織掛毯。丁尼生詩中的夏洛特小姐,就這樣被囚禁在高塔中,日複一日她邊唱邊織,把從魔鏡裏看到的景象都織進掛毯中,直到有一天她從鏡子的映像中看到了從她窗外騎馬奔過的第一騎士蘭斯洛特,被他的英姿吸引,夏洛特扔掉了手中的紡錘,離開織布機,三步跑到窗口,向蘭斯洛特遠去的方向張望。此時突然天昏地暗,魔鏡碎裂成片,織好的掛毯全都鬆開,夏洛特喊道:我的詛咒終於降臨了。她離開了城堡,在河邊找到一條小船,把自己織的掛毯鋪在船中,在船頭寫上自己的名字,一身白衣的夏洛特躺在小船中,唱著最後一首哀歌,任小船隨波而下,漂向蘭斯洛特所在的卡美洛特。當小船漂到卡美洛特王宮的時候,夏洛特小姐已經逝去,蘭斯洛特看到船中靜靜躺著的她,不禁感歎她的美麗。


  艾略特曾稱丁尼生是“最悲傷的英國詩人”,這首哀婉憂傷的詩篇《夏洛特小姐》和他的一係列中世紀情懷詩篇,深刻影響著同時代在繪畫領域中異軍突起的“前拉斐爾派”的前拉斐爾兄弟會。畫派的著名英國畫家約翰·威廉·沃特豪斯曾畫過三幅夏洛特小姐的畫:


  1888年創作的《夏洛特小姐》,現藏於英國泰特不列顛美術館。


  1894年創作的《夏洛特小姐》 ,收藏於Leeds Art Gallery

  1915年創作的 “I am half sibsp;of shadows" said the Lady of Shalott”,收藏於安大略美術館


  這篇小說裏提及的《夏洛特小姐》的故事是建立在這首敘事詩的基礎上的延伸。本小說故事中的夏洛特是阿斯托拉托公國的領主的獨生女兒,美麗善良,喜歡唱歌,擅於編織掛毯。她十歲的時候母親去世了,在葬禮上,她第一次看見了剛剛投奔到她父親門前的年輕騎士蘭斯哲,並被他深深吸引。可是她戴著黑色的麵紗,年輕騎士向她行禮,卻看不到她的臉。後來父親又迎娶了鄰國國主的的寡婦,繼母帶著三個女兒來到阿斯托拉托城堡。夏洛特依然是父親最寵愛的女兒。


  但是不幸的是,在夏洛特十六歲的時候,父親突然去世,在父親的葬禮上,夏洛特第二次見到騎士蘭斯哲。騎士向領主的家眷們行禮,並發誓會繼續保衛公國和領主一家人。但是他依然沒有看到帶著麵紗的夏洛特的臉。夏洛特深深的愛上了蘭斯哲。葬禮後,繼母就把夏洛特鎖進了城堡最高的塔樓裏麵,說,要織完一千個掛毯,她才能走出塔樓。她可以通過一個魔鏡來看到城堡外麵的世界,但是隻能看到方圓十裏的範圍,她就按照她能看到的景色,來編織掛毯。不久,國王召集所有領地的公國國主和效忠他們的騎士們去滅殺從禁忌之地逃出來的龍群,蘭斯哲代表阿斯托拉托前去應征。他出發那天,從塔樓下經過,聽到塔樓上傳來的歌聲,駐足仰望。當夏洛特從織機旁站起身來走向窗口的時候,隻看到了蘭斯哲轉身遠去的背影。


  夏洛特從給她送飯和送絲線的老仆人那裏聽說蘭斯哲的冒險,決心從塔樓裏逃出去。於是她把織好的掛毯都鬆開,隻留了一幅最為精美的掛毯,那是蘭斯哲的一幅畫像,他全副武裝騎在白色的馬上,把頭盔拿在手上,黑色的長發隨風飄起,凝望著遠方。夏洛特把所有的絲線織成了一個長長的梯子,在一個深夜裏,把梯子拴在塔樓窗子外,她向父母的亡魂祈禱:我等不到騎士來救我於苦難,我要隨他而去。如果今夜我注定墜塔而亡,請父親母親的亡魂托住我。


  勇敢的夏洛特成功地滑下了高塔,帶著蘭斯哲的畫像逃出了城堡。她在河邊找到一條小船,順水而下,漂到下一個村莊。她一路打聽蘭斯哲和隊伍的去向,不顧人們的反對,向著龍群纏繞的險地而去。一路她靠著給人家編織掛毯而換取休息和食物,她的雙手滿是絲線磨出的傷痕。


  曆盡千難萬險,夏洛特終於聽到了好消息,領頭出來禍害的龍群之首被屠殺,其他龍被重新打回到禁忌之地。蘭斯哲親手屠龍,立下顯赫戰功,被國王召進王宮。夏洛特乘小船向王宮趕去。但是就在她到達王宮城外的時候,卻聽說蘭斯哲馬上要和公主舉行婚禮,國王決定把女兒嫁給這位偉大的屠龍騎士。


  遙望著岸邊皇宮花園裏的白馬騎士和盛裝公主,他們就是那最完美的童話的幸福結局。夏洛特默默祝福著他們。心力交瘁的她躺進小船裏,將她一直保存的蘭斯哲的畫像掛在船沿,輕輕唱著最後一首哀歌,任小船漂流而下。


  小船經過王宮花園的時候,人們都圍了過來,蘭斯哲也趕了過來,他看到船上掛著的畫像中的騎士,認出是自己。他看著船中女子美麗的麵龐,讚歎著她的美麗,為著她的早逝而哀傷。但是最終,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來自何方。他們隻知道,她為了愛而來,為了愛而去。


  這,就是夏洛特小姐的故事。


  戰澤的故事 (2) 澤少爺的辛巴德曆險記

  戰澤十四歲那年的夏天,外婆去世了。雖然外婆臨終前寫的遺囑中提到要按照穆德家的傳統進行海葬,戰澤的母親卻不同意,她希望母親的棺槨能夠葬在月帆京城的葉家的家族墓穴中。戰澤為此和母親大鬧了幾日,他知道外婆希望能和外公一起“歸於海”。但是全家都認為葉淩是在腦子糊塗的時候寫下的遺書,不同意海葬。母親還將外婆留給戰澤的古董書收走了,說戰澤不學無術,沒有資格繼承葉家這筆遺產,這套書應該屬於二哥戰洲。戰澤沒有爭執,因為他們不知道這套書裏最珍貴的一本,早就被他藏了起來。最後,戰澤在外婆的遺物中,隻留了那塊石頭。


  外婆去世的時候,大哥戰濛回來奔喪,二十五歲的他已經是有三年資曆的方洲大將軍身邊的副將。戰澤本以為可以看到一個神采飛揚,英姿勃勃的年輕將領,就像書中描寫的那樣,有著騎士的風采,但是令他大失所望的是,穿著便服忙裏忙外的大哥隻是幹巴巴地說教了一番,要求他改邪歸正,做個聽話的孩子,好好念書,以後幫助戰洲打理戰家事業。戰濛護送載著外婆棺槨的帆船沿方洲大河而上回到月帆京城,把阿婆安葬在葉家墓園裏。那天戰澤沒有去送行,他爬到海珠港的最高點,目送遠去的帆船,戰澤第一次感到茫然和無助。他生命中唯一牽掛的人就是外婆,而他卻不能滿足外婆最後的心願,“歸於海”。


  他轉身朝大海的方向望去,快十五歲了,他還從來沒有出過海。突然他對大海的渴望不可遏製地襲來,他現在全無牽掛了!外婆走了,他沒能實現他的諾言,帶著阿婆去漂海,就像蘭斯哲沒有能夠實現他對夏洛特的諾言,保護她。戰澤突然想離開戰家,離開海珠港,離開方洲大陸,把這一切都扔掉,去阿婆心心念念的大海!

  他等了好幾個月,才等到卡西莫多的商船再度靠岸。戰澤帶上兩套樸素的衣服,那塊寶貝書冊和石頭,以及幾個阿婆住過的院子裏種的海珠大檸檬,在碼頭上找到卡西莫多。


  “你是戰家的三公子?”卡西莫多問道。


  “嗯,我是戰澤。我想,乘您的船出海。我有錢,我也可以在船上幫忙。”


  “為什麽不選戰家的商船?”卡西莫多問。


  “因為外婆說您是最值得信任的人。”戰澤低下頭,輕輕回答著。


  “你的外婆是穆德家的葉淩?”


  “嗯,外婆去世了。她想海葬,但是我家裏不同意,把她葬在月帆京城葉家墓園了。”戰澤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卡西莫多沉默了好久。戰澤仰起頭來,望著老人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你幾歲了?家裏不知道你出來吧?”良久,卡西莫多問道。


  戰澤搖搖頭,然後回答:“十五歲。”


  “既然你外婆信任我,我就帶上你。但是,你千萬不可以說你是戰家的,任何時候都絕對不能透露你的身份和真名,聽到了嗎?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老人聲音嚴厲地說道。戰澤點頭。


  “航海非常辛苦,你確定你能夠跟船嗎?”戰澤堅定地點頭。“好吧。從現在開始你就叫辛巴德,是我的遠房侄孫,家裏沒人了,想到船上來學習當水手。你就和少年水手們吃住在一起。任何時候,任何時候,都不能透露你的真名,切記,切記。”


  戰澤非常認真地點著頭,心裏莫名異常興奮。他不想再當海珠碼頭的“小澤公子”了,他要成為水手辛巴德,跟隨神秘的卡西莫多去冒險。


  戰澤沒想到的是,他這人生中的第一次航海,的確充滿著無限的艱險。


  上次卡西莫多進港時掌舵的超級大帆船是典型的鳴沙堡穆德家族建造的超豪華商用帆船,是船身最大的那種貨運和載人的帆船,在傳統的三桅杆外另外又加上第四個桅杆。當那艘巨大的帆船進港的時候,半個海珠港的人都出來觀看,簡直就是一個漂浮的城堡。那艘巨輪叫“波賽冬號”,外婆告訴他,那是鳴沙文化裏海□□字。


  這次卡西莫多當艦長的船比“波賽冬號”小了很多,更加狹長,是個嶄新的三桅帆船,有三層甲板,高挑的尾樓,船頭的撞角是一個海馬。更讓戰澤興奮的是,這艘船在靠近船尾的左右兩舷各配置了四門大炮。船首的船樓頂部還有一個小型炮。“這幾年來東海海盜非常猖狂,商船都結隊而行,甚至雇傭軍艦護航。這艘船是新改良的貨運船,比傳統商船輕巧狹長,比較靈活,還安裝了加農炮。”卡西莫多帶著戰澤一邊參觀一邊解說。


  其實這些年來,海珠港的“小澤少爺”沒少溜到各種停泊在海珠港的船裏去“參觀”,他幾次“離家出走”的時候曾連續幾天藏在泊船裏。他熟知各種船型的內部結構,總能在狹小擁擠的下甲板裏找到藏身的縫隙。雖然他非常厭惡下船艙裏的惡臭和老鼠。看到戰澤對船艙結構的熟悉和了解,卡西莫多算是稍微放心了一些。他們花了很多時間研究加農炮,這八門大炮由二十四名陸戰隊炮兵負責,自航行以來,還沒有遇到海盜襲擊,所以沒有開過炮。應卡西莫多的要求,幾個炮兵示範了一下加農炮的操作。


  卡西莫多特地告訴戰澤船上幾處不為人知的秘密藏身之地,都是吃水線以上,貼著船壁加建的極為狹小的空間,僅夠身材非常矮小的人藏身,裏麵有夠三天飲用的淡水,最重要的是,裏麵備有求救的信號彈。“如果遭遇海盜襲擊,你要第一時間找地方躲起來。你來這裏不是打仗的,你的目的是活下去。萬一海盜占領了這艘船,他們會要保留這船,把上麵的人運到東陸沙漠腹地,當奴隸賣掉。藏在這裏,找機會逃出去,找機會報警。”


  “南海的飛鴻騎士海軍戰隊不是非常厲害嗎?怎麽還有這麽多海盜船?”戰澤問道。


  “他們主要負責南海和西南海域,在東海巡弋的艦隊也主要在深海區域,沿海岸線的線路主要還是靠戰家和穆德家自己的護航艦。”卡西莫多解釋著。“你就和少年水手們吃住在一起,他們做的打雜事務比較髒和累。”說著,卡西莫多拿起戰澤的雙手,看了看少年光滑的手指和手背:“你最好把臉弄得髒一點兒。還有,每次靠岸的時候,你可以到船長艙來找我,我帶你上岸。”


  當“賽特號”駛離海珠港的時候,卡西莫多特許這個名叫辛巴德的少年水手站在尾樓的最高層,眺望迅速遠去的海珠港。戰澤心中像是打翻了調料市場上所有的調料瓶一般,什麽滋味都有。沒想到就這樣第一次離開故鄉,他非常不舍,但是又不知道不舍什麽,家嗎?那個家裏沒有人等他,在乎他。外婆早已長眠在一個遙遠陌生的地下墓園。不舍的,也許是戰澤一去不回的童年吧。他知道,自己踏上了長大的旅程。


  很快,最讓戰澤沒想到的兩件事同時發生了:暈船和曬傷。他曾聽外婆講過,再有經驗的水手也有暈船的時候,所以他特地帶上了海珠平原的特產,海珠大檸檬,據說刮一刮檸檬皮,聞一下,就能減緩暈船。但是戰澤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容易暈船,而且暈船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幾個比他還小的少年水手告訴他,慢慢就會習慣了,一個外號叫黑豆豆的小男孩兒曾經一連吐了兩個月,差點兒送命。戰澤和幾個少年水手被分配打掃甲板,他花了一整天在頂層甲板打掃地板,當天晚上就全身皮膚紅腫,暴露在衣服外麵的皮膚更是火燒火燎般的刺痛,最糟糕的是頭疼,這讓本來就暈船的戰澤真是生不如死。後來,他隻能躲在下層甲板打掃,不敢再去頂層。


  在曬脫了幾層皮,把胃吐出來了幾遍又塞回去後,戰澤終於熬過了航海第一關。三個星期後當他們停靠在第一個港口的時候,他找到了卡西莫多。卡西莫多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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